正文 -- 第六十三章 疑问之七

当然，和某个非官方的调查者不同，江路这个官方调查者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他对于赵麒提出的任何问题，基本上都是用暧昧含糊或者明确否认的方式进行回应，关于案件的细节并没有透露丝毫给那个充满好奇的记者。

虽然赵麒和江路之前也有过接触，彼此也存在信任的基础，但是在这两个人的交情继续深入发展到朋友的程度之前，他们的共同生活将会被无聊、无趣以及尴尬所笼罩。这和学校住校时跟新同学的相处方式是完全不同的，同学或者同事间的交情是长期的，而现在江路和赵麒不过是临时搭配一下，而且彼此也清楚，即便存在信任的基础，但是不信任和怀疑的因子也依然存在。所以这种让情况实在是不太好解决，在亲密和疏远间维持微妙的平衡才是最为重要的一点。

就在江路和赵麒努力适应这种日子的时候，警方的调查也并没有停止。

就像之前取得了那个流浪汉的身份信息一样，在之前连续杀人案中被凶手杀死的另外几个人的身份和经历也都已经得到了确认。这项工作原本应该是在当初调查连续杀人案的时候就应该完成的，但是当时一方面，警方把调查的重点放在了确认那个流浪汉的身份上，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少年H的自首，使得警方开始专注于确认起那个少年的证言，以确定他是否是凶手。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死亡的被害者自然就被忽略掉，况且和最初的那个流浪汉比较起来，之后被发现的大学教授、无业青年、公司白领以及凶手父亲，他们的身份都是很容易就得到了确认，他们的姓名，过去的生活轨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因为在得到确切的证言之前，自首的少年就已经自杀了，所以警方并没有搞清楚凶手选择被害人的标准。最后警方只能猜测凶手也许是无目的的随机杀人，然后再通过留下“十字架”的标记来证明这是自己的手笔。不过在少年自杀之后，警方确实开始重新调查起了关于那些被害人的情报，不只是他们的身份、经历而已，甚至连他们更为隐秘的活动也被一一挖掘了出来。

比如那个在自己家中，被凶手伪装成劫杀的教授。

他有着崇高的社会地位，在学校中也是一位受到学生尊敬的宽厚师长，甚至于被视为未来大学校长职位的有力候补者。但是在经过警方的调查以后，发现其实在被杀害的时候，这个男人正被卷入一起学术丑闻之中，他涉嫌在论文中伪造数据，并且夺取了自己指导的研究生的一些学术成果。这件事并没有被学校公开，而且多半害怕被卷入教授被杀一案，担心自己因为和教授间的纠纷而被视为嫌疑人，再加上为死者讳的传统习俗，所以即便是和教授有学术纠纷，以及原本正在向教授讨要公道的研究生，在案发后都保持了缄默。

但是当初这起丑闻本身并没有被掩盖，产生的质疑在相关的内部网站和学术杂志上都有过记载。通过对相关专业的其他学者进行访问，以及对该教授指导的学生们进行个别询问，警方还是了解到了这起绝对会对教授的声誉和前途产生影响的这起事件。而且不只是这起丑闻而已，在警方和相关专业的学者进行咨询以后，发现这位教授虽然名声很好，但这也只是表面的情形而已，事实上在过去这个男人也曾经数次被牵扯到类似的事态当中，学术造假和剽窃纠纷都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不过，从某种意义来说，这位教授如果不是学者，而是选择去做政客的话，大概会相当成功吧，因为他居然把这些问题全都解决了。通过利益交换或者是寻找被黑锅的下属和学生，让自己维持良好的名声，甚至还步步高深到了能够成为一所公立大学的校长候补人选的地步。

那么他过往所卷入的丑闻，以及教授现在正在应对的丑闻，有可能变成凶手的杀人动机吗？老实说，很困难。如果是过往的事情，那么教授基本上已经用他巧妙的手段全部都解决掉了，即便有人在这些事情中积累了怨恨，大概也很针对教授本人。至于现在的事件，那就更不是什么问题了，和过去教授曾经解决过的丑闻比较起来，这完全只是一件小事。学术造假姑且不论，即便是最有可能怨恨他的，那个被他夺取了研究成果的学生，也很有可能因为利益交换的原因而接受这一事实。

而第三个被害人，那个无业青年叶小川，之前警方就通过指纹等证据发现了他和教授之间存在某些联系。但是当时因为并没有更多的证据，最为重要的是，从教授中被劫走的现金并非只有在叶小川这边发现的一万元而已，根据记录，教授应该损失了价值超过十万的现金和珠宝、古董，而这些东西全部下落不明，后来自首的少年也完全没有说明这些东西的去向。如果说这些东西是被人取走了，那么又为什么要特意留下一部分现金在叶小川这边呢？这一点也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在一系列的连续杀人案中，被害人间明确产生了联系的只有教授和叶小川而已。原本警方还打算以这两个人的联系作为突破口，却调查凶手的动机。可是最终却发现，除了叶小川可能盗窃了教授的财物之外，这两个人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的相似点了。这个青年的母校并非教授就职的大学，而且他所学的专业也和那位教授的学术专长没有半点交集。而且和社会精英一般的教授比较起来，大学毕业之后就立刻陷入失业状态，居住在廉价旅店的房间里面，整日依靠向家乡父母索取的生活费在网吧之类的地方混日子，这完全就是人生输家的形象嘛。

可是如果调查他的人生轨迹，除了在死后被发现有盗窃教授家财物的嫌疑之外，他并没有其他任何前科。虽然性格方面并没有那么讨喜，不过并不是什么坏人。不过在少年自杀之后，继续对叶小川展开深入调查，警方却发现了一些意外的事情。这个青年并没有正经的工作，大部分时候会向老家的父母讨要生活费，不时也会通过打工赚钱，但是如果查看他在银行的账户记录，警方却发现叶小川偶尔也会得到一些来源不明的收入。这样不明收入，让警方怀疑叶小川的记录绝非表面上那么清白，除了涉嫌盗窃教授家的财物之外，他多半也牵扯到了其他的犯罪违法活动之中，所以才会偶尔有这样的不明收入。可是在没有经侦的协助下，想要追查这些收入的来源确实有点困难，所以关于这些不明收入的原委，警方到现在都还没有得到确切的调查结果。

而比较起教授和叶小川，第四个被害者林小姐的情况就要清白太多了。

没有任何污点和不良记录，和之前的三个被害人完全看不出半点相似之处。她没有落魄的经历，也没有任何丑闻，自然跟犯罪事件也没有任何关系。仅仅看到林小姐的记录，警方就完全无法确认凶手挑选她作为目标的理由了，而且和其他三起案件不同，在第四起案件中可是出现了虐待尸体的情况，这也是相当重要的疑点。在被审问的时候，少年H并没有否认自己杀害林小姐并且虐尸的事实，但是他并没有说出自己这样做的理由。

可以说要是没有林小姐被杀一案，警方觉得可以通过在“道德”或者是“人生经历”中存在“过错”、“偏差”这样的理由那归纳流浪汉、教授以及无业青年间的共通点，虽然有些牵强，但也算是对于凶手选择这几个人作为杀害目标的解释。不过林小姐的人生却并没有被发现什么过错和偏差，她和其他被害人比较起来根本就是格格不入的，但是偏偏她又确实是连续杀人案的被害人。

如果不是因为连续杀人案因为少年的自杀，已经在名义上宣布结案的话，那么仅仅是林小姐的被杀原因就足以让调查者们吃很多苦头了。不过要是让江路挑选，他倒宁愿去吃点苦头，也不愿意好像现在这样每天几乎是无所事事地和赵麒在一起行动。

说是行动，赵麒根本就只是留在自己家里什么地方也没有去。当初在像报社请假之后，理论上现在赵麒应该是选择到什么地方旅行一番放松自己被案件折磨的精神，同时也可以借机躲避凶手可能的灭口追杀。但是一方面赵麒本人有心继续调查这起案件，尤其是追查出幕后黑手，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如果他选择外出旅游的话，那么负责保护并且监视他的江路不就很麻烦了吗？难道说要请江路一并去旅游吗？

同样也因为江路的存在，赵麒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去案发现场进行调查，毕竟他只是记者不是警察，他和江路还没有亲密到可以互相合作的地步。至于去陈哲雨那边，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赵麒可不希望江路发现自己已经把一些线索透露给了和案件无关的人员，所以除了之前那一次之外，过后他甚至连电话都没有给陈哲雨打一个。

最终因为江路的存在，赵麒只能选择在家里通过网络收集过去关于案件的报道，以及现在警方公开的那一些关于爆炸事件的情报，妄想从中能找到些新的东西。而无论对于赵麒自己还是对于江路而言，都是相当糟糕的选择，这两个大男人不得不苦闷地被关在一个屋檐之下，过着毫无趣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