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六十四章 疑问之八
和官方调查者毫无趣味的无聊生活不同，杀人鬼的日子可以说是超充实。
为了制造新的凶器，杀人鬼通过网络和手机短信辗转开始接近自己的目标。在正常的情况下，制造出一枚合用的棋子至少也要用上一个月的时间，之前皇甫军在极短的时间内从普通人的状态转变成杀人犯算是特例。不过即便是特例，也多少存在可以借鉴的地方，杀人鬼现在并不是想要制造出一把千锤百炼可以流传青史的名刀，而仅仅是需要制造一件可以弥补之前疏漏的小刀具而已。
所以哪怕是手段强硬些制造出一个随时会坏掉的棋子，也没有什么关系。而因为现在杀人鬼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杀戮对象，并且展开行动，结果这样的行动倒是让某些适合成为棋子的愚者出现在了杀人鬼的视野之内。
比如这个少女。
十七岁的年纪，甚至比之前的皇甫军还要稚嫩。倔强的脸上带着一点抗拒的样子，应该还处于反抗期，只是这个女孩子没有染发，也没有纹身，更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陋习，如果依照学校老师的标准来看，即便成绩算不上最拔尖的英才，但也属于那种方便管理的好学生。不过杀人鬼在看过了这个女孩大量的照片，并且检查了她的网络日记之后，已经完全意识到了在这副看似温顺的外表之下，这个少女潜藏的叛逆心。
就好像一根看似可以无限压缩的弹簧，无论质量再怎么优越，作为“存在”之物，其内在强度依然是有其极限的，在突破那个极限的瞬间，这根弹簧也必然会全力反弹。而杀人鬼所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把少女内心的弹簧压制到极限，将她过去十七年来的固有人格扭曲，让她依照自己期待的方式进行残酷到连本身都一并都给扯坏的大反弹。
在第一天，以记者的身份给那个少女发去短信。然后在第二天，送去某些希望这个少女看到的资料。接着连续两天没有任何联系，借此扰乱少女的思想。在短暂的中断联系之后，用愤怒质问的短信联络少女，进一步打击摧毁她的信念，并且以这个理由要求对方删除之前短信联络的信息，并且销毁资料，同时将自己虚构的记者身份舍弃掉。
到第六天的时候，就伪造出调查者的身份，给少女施加压力，让她面临最艰难的选择。制造出巧合和偶然，打击和瓦解少女内心属于“常人”的部分，渐渐扭曲出非人的特质，那种唯我的冲动，只要逾越界线那么问题就要好处理多了。
把白色污染成黑色，只是经过了短短的一个星期而已。
杀人鬼很清楚，这样做的结果，其实还远远算不上让少女从普通人堕落成非人的杀人者，充其量的半强迫似地给她戴上了一张怪物的面具，又或者是用狰狞的铠甲吞掉了她原本娇小的身体而已。但是用七天时间，所赋予少女的杀人动机已经足够充分了，接下来只要伪造出新的资料，让少女把早就已经挑选好的目标变成尸体就可以了。
看到那个少女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少年，压抑住内心的恐惧和惶恐，还有属于女生的羞涩，跟随在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后走进洗手间的时候。杀人鬼可以确信这个少女终于走出了越过人性底线的最后一步，那个柔弱的女孩子将会轻易收割掉一条性命。
在这之后，少女或者会悲叹，会懊悔，会哭泣，会伤痛，会恐惧，会颤栗，会疯狂，会堕落，会绝望，但是她将再也不会有任何退路。就好像皇甫军一样，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获得一个修正错误的机会，或者说他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在留下性命的同时达成自己的目标，可惜杀人鬼还是毫不犹豫将他推向了自杀的末路。
所有人都只会以为这个少年失去了人性，无论是他杀死那些被害人时展现的残忍，又或者是最终连自己也一并了断的疯狂，都只会让普通的调查者感受到难以理喻的偏执而已。但是唯独杀人鬼一人知晓，这样几乎可以说是病态的偏执，正是皇甫军内心还没有彻底堕落的人性的体现。
人性是丑陋的，但人性也同样是美丽的。
如果不是因为人性的丑陋，那么这场杀戮根本不会发生，同样的道理，如果不是因为人性的美丽，皇甫军和此时装扮成男生的样子去谋杀一个成年男子的少女，他们不会从普通人堕落成非人之物。不，这不能算是堕落，他们只是被杀人鬼逼迫着不得不扮演非人的怪物而已。
所以说，杀人鬼才会轻视人类。
那些被人性所纠缠的愚蠢凡人，永远都只是自己的玩具，他们被摆弄扭曲的命运也永远只是精神快乐的食粮而已。目睹了少女的背影走进卫生间，杀人鬼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因为此时杀人鬼的心情确实很愉快。
只是在这样的愉悦之外，久违的空虚和不满足居然又涌了出来。
仅仅只是杀戮人类的本质，似乎也已经有点腻了……想要更进一步啊，想要获得更大的满足感啊。这种想法其实几年前在英国的时候就已经产生过了，只是玩弄人类的快感让杀人鬼完全忽略了这微妙的饥渴，一直到此时，杀人鬼已经强烈感受到了那种对于更大满足的渴望。不只是杀戮人类的本质而已，不只杀戮作为个体的人类本质而已。
想要制造更大规模的杀戮。
针对人类这个物种的杀戮，杀戮人类的历史，人类的未来，人类的文明，让人类变成裸猿。如果可以做到这种事情的话，不，即便没有将这种杀戮推进到最终阶段，而仅仅是构造出一个具有可行性的计划，并且稍微展开一些仿佛序幕一般的行动，杀人鬼相信自己也可以在精神上获得前所未有的蜕变升华。
杀人鬼意识到，如果现在这个可以肆意摆弄人类的精神，让他们好像玩偶一样在掌中起舞，将这些愚蠢人类个体随意间就杀戮掉的自己可以算是作凌驾人类存在之上的高等物种。那么未来，当自己用能力针对整个人类物种展开杀戮的时候，自己大概就可以和人类传说中那些由天灾人性化而产生的神明比肩了。
自己将不再是杀人的恶鬼，而将升格为杀人的神明，杀人神。
仔细想想，这样做对自己而言并没有任何坏处，即便失败了也不失为有趣的经验。摸着下巴，若无其事从书店中离开的杀人鬼已经开始考虑起这样疯狂的事情来了。但是关于未来的计划此时也仅仅浮现在杀人鬼脑海中的灵感而已，此时对于杀人鬼而言更为重要的事情，还是让手中临时制造出的棋子依照计划一般行动。
将《圣经》的书页送到特定的地方，等待它们被少女发现。而且就算已经舍弃了人性，那个少女作为杀人者而言，也依然存在先天的不足，她的体力、耐力都很有问题，如果不能给予适当的帮助，那么接下来搞不好这个少女很难顺利把目标全部解决掉。
但是就算要给少女一些帮助，也同样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杀人鬼在制造了棋子之后，虽然偶尔也会好像现在一样去观察棋子行动的样子，但是对于棋子的行动杀人鬼一般就不会在过多干涉了。无论这个杀人者是成功解决掉了被害人，又或者好像皇甫军一样选择自首，再不然就是行动失败甚至于被预定的杀戮对象给解决掉，这些事情杀人鬼其实都没有什么在乎的。因为这些活动对于杀人鬼而言，倒更像是余兴一样，顺利进行当然不错，但就算发生什么意外也无所谓，反正只要不会妨碍真正的目的就好了。
不过这一次的情况却稍有不同，如果少女的行动出现什么偏差的话，那么杀人鬼真正的杀戮行动就受到重大的打击，甚至出现失败的可能。少女不可以错失目标，让杀戮的对象逃跑，这样一来计划会彻底错乱，根本无法达到原本的目的；少女不可以被目标消灭，因为先天上的劣势即便已经有了杀人的觉悟，但是在格斗中少女还有可能好像之前某个预备充当棋子的家伙一样，被人杀掉，这样的话，即便是杀人鬼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制造新的棋子了；同样少女不可以自首，和皇甫军不同，少女一旦自首的话，也会导致杀人鬼的计划出现重大的错漏。
少女必须顺利完成杀人鬼预定的计划，并且在杀死最后的目标之后，用自杀的方式退出这局棋盘。而要达成这样的目的，似乎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由杀人鬼好像之前杀死王希德时一样，亲自动手去处理。可是和王希德时的情况不同，在同时进行爆炸和谋杀时，杀人鬼已经确定将案件的全部知情者都给解决掉了，更为重要的时候，亲自进行这次针对王希德的杀戮本身也是杀人鬼计划中的一部分。而现在，杀人鬼却不能再次深入地介入到连续杀人案当中，事实上仅仅是到书店观看少女的行动，这已经是相当危险的行为了，如果不小心的话，这样的行动也有可能变成破绽。
对于杀人鬼而言，最简单的方式，其实也最危险与最复杂的方式。
如果当初留下的棋子和候补的棋子依然还在手中的话，就要轻松太多了。少年皇甫军的行为虽然无助于拯救自己的生命，甚至于皇甫军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杀人鬼的存在，但是他的行动毫无疑问已经对杀人鬼造成了一些麻烦。
一些有趣又刺激的小麻烦。
从书店离开的时候，杀人鬼脸上已经带起来充满恶意的笑容，杀人鬼已经决定好好享受麻烦带来的刺激趣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