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十四章 侦探之七
于是，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赵麒稍微咧嘴露出了笑容。
“我的老板，以前有和你提起过吗？”然后有些突兀的，从赵麒口中吐出了似乎和正在谈论的事情毫无关系的话题来，“王希德，《惊世奇闻报》的主编。他说自己从以前开始就特别喜欢各种花边新闻和八卦消息，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就立志要从事糟粕小报这份事业。听起来很滑稽吧？即便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但是小报的公信力低下，而且一向被人看轻。从事这个行业对于传媒人来说其实并不算特别光荣。况且，主编是在美国学习的传媒学，有双硕士学位，换作任何一个正经的大报社，他这样的资历也算优秀了。但是你要说特立独行也好，有怪癖也好，总之他回国之后是真的全身心投入到了小报建设上。那狂热的玩心，真是让人佩服啊。”
“哦，听起来似乎是个有趣的人物啊。”
“不错，相当有趣。如果一定要形容，我觉得主编的信念似乎把人生都当成了一场游戏，而他是倾注全身心沉迷在这场游戏当中。办小报应该也是因为他这种对待人生的态度才对。除了主编之外我实在很难想象其他人能够把这么一个报社经营下去，并且还能小有盈利。”赵麒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确实很佩服主编。他最了不起的地方，就是对自己人生信念的坚持和贯彻了。仔细想想，如果说主编的人生信念是以游戏者的身份进行自己的人生，那么我的信念又是什么呢？这个问题，我过去并没有认真思考过。所谓人生，好像是太过复杂的东西，就算不要去考虑那么多，还不是一样会慢慢度过这一辈子？不过，刚刚你的话却让我稍微有点感触呢。我的人生，是否是只会考虑利益的因素呢？利益、好处这些东西真的能让我满足吗？不对，我想是我是无法满足的。在我已经经过的人生中，曾经最为满足的时刻我现在都还记得，当初那起殉情事件……”
听到赵麒提起这件就算自己也还有些记忆的事件，陈哲雨的表情似乎也柔和了一些。
“……当案件被我报道出来以后，我的心情一直很忐忑。到底为什么而忐忑呢？期待还是不安呢？这个也不好说。但是后来当我知道警方确实重新调查了案件，并且找到的新证据和你做出的推测相符合时，我感到了满足。是的，那一瞬间是我这辈子觉得最充实最有成就感的一瞬间，就算在那一瞬间让我爆血管死掉，我应该也不会有丝毫的遗憾了。对，就是这么的满足啊！但是这种满足感不是因为我的报道，而是因为我的好奇心，我在所有人之前就知道了答案，我知道了这个答案推导的过程，我也通过警方的通报了解到自己得到的答案按是正确的！是，这个答案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也许这样说有点不合适。但是陈哲雨啊，正是因为有了我收集的情报和线索，你才可以想出那样的解答，不是吗？我至少也参与到了这个推理出这个解答的过程中了吧？对，我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但是这个程度我也就满足了！就像福尔摩斯身边的华生一样，能够看到答案的诞生，我的好奇就已经可以满足了！而为了好奇心而活，也将是我持续到人生最后一刻的信念。我，已经想明白了这一点！”
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好奇心，也一定要继续调查这次的事件。
哪怕无法和那些官方的调查者相提并论，但只有一点两点线索取得优势，又或者是依靠的能力寻找到还没有被公开过的线索，赵麒觉得那就是对自己最大的褒奖。
而他这番充满觉悟的话语，也让陈哲雨一向阴沉无神的双眼明亮了起来。
如果说过去的赵麒，只是个貌不惊人的虫茧。那么这一瞬间精神状态焕然一新的他，就算是从那个小小的虫茧里面羽化重生了。能够明确自己对人生的态度，能够坚持自己人生的信念，这样的人即便只是个区区无名小卒，也绝对不容任何人轻视。
“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虽然有点傻气，不过我并不讨厌这种傻气。那么现在我们就可以来讨论这次全部的四起事件了，你有查到什么新的情报吗？”露出了难得温和笑容的陈哲雨向赵麒提出了问题。
“不，因为没有到现场调查过。我只是听到新闻就到这里来了，毕竟你这里也没有台电视什么的，我觉得你可能还不清楚已经四案并案调查的事情。”赵麒一边说，一边掏出自己做的笔记，“不过根据新闻报道，我倒是已经清楚那四起事件是什么样的事件了。”
“那就说来听听吧，希望会是一个好故事呢。”
“这是四起最近几天内发生在本市的杀人案件。首先就是流浪汉被杀案，一个身无分文、穷困潦倒的流浪汉被人在雨夜刺杀，根据你之前的推理，这起案件的尸体可能被人摆出了奇怪的姿势。之后是在发现第一起案件中的尸体后一天发生的第二起案件，本市一所大学的教授被人发现遇到袭击死在自己的家中，据说一开始警方是将这起案件当作强盗杀人案进行的调查。第三起案件是排水沟藏尸案，凶手在杀死了被害人之后把尸体塞到了路边的排水沟里面，因为附近居民排水不畅请人维修的时候而暴露出来。至于第四起案件，是有一位普通的女性被人勒死并且有虐待尸体的迹象。”赵麒一边翻着自己的笔记，一边对陈哲雨进行说明，“根据警方已经发表的说法，他们已经有重要的证据证明四起案件存在联系，但是还没有确认四起案件是否为一人所为。同时关于全部四起案件的细节，警方都没有在发布会上做出披露，仅仅是通报了大致的案情而已。”
“这是那些猎狗一贯的做法啦。不过仅仅是目前公开的这些线索也已经可以推测出很多东西了。”听晚了赵麒的话，陈哲雨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
“我知道福尔摩斯说过，优秀的侦探应该从一滴水推理出尼加拉瓜大瀑布的存在。对，大概的意思就是这个吧？那么你从警方公布的消息里面又能知道些什么，我实在是相当好奇呢啊。”
“呵，警方公布的信息可不只是区区一滴水而已呢，至少都有黑海的量了。”陈哲雨这样说的时候，顺手就把笔记从赵麒的手中拿了过来，一边翻阅一边对他说道，“首先第一点，就是警方认为这四起案件有联系的理由。这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你觉得警方为什么会认为这四起案件存在联系？”
“也许是发现指纹了？”
“喂，这可不只是证明案件有联系的证据，搞不好都可以靠着指纹直接破案了吧？”
“那就是发现了这四个被害人互相认识，或者是有共同点？”
“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但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前三起案件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发现这种共通点了。而且第四起案件应该还没有开始对被被害人调查才对，应该没有这么快就了解到她的社会关系和其他三人有相通之处。所以这样的假设暂时可以否定。”
“那么就是凶器，物证鉴定已经确定四个人死在同样的凶器下。”
“这个回答很传统啊，你居然现在才想到，让我多少都有点吃惊了。不过，你应该注意到了第四起案件的被害人是被勒死的，而且前几起案件并非如此。或者也有可能是死者身上的伤痕是同样的凶器造成的？不，同样的道理，如果真是如此，大概在第三起案件发生之后就应该召开这样的发布会了。”
“难道是有人给警察写信了？就像当初的开膛手杰克那个时候一样。”
“你这样的浪漫主义还真是单纯啊，在现代要是还有什么邮寄自白信或者是公开信的，那基本上都会通过媒体公开。你有见到任何媒体有相关的报道吗？很显然没有吧？所以这种完全浪漫主义的猜测也是站不住脚的。你真的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很认真的在考虑了啊！警方在新闻发布会上也只是说他们掌握到了某种证据，但这种证据到底是什么，警方也完全没有公开的可能吧？万一搞出模仿犯怎么办呢？”赵麒叹息一声，承认了自己在智力上的不足。
但这个时候，陈哲雨却用力拍了一下手。
“对了，就是这个。万一搞出模仿犯怎么办！指纹也好，凶器也好，甚至连信件也好，这些东西其实都是相当难以模仿的。或者说这些东西就算有人模仿，应该也会很容易的就会被那些猎狗识破。但是这次发布会上，警方的态度如此谨慎，那么就说明这次的几起案件彼此间的联系，很有可能是容易被模仿的东西。”
“容易模仿的东西？”
“对啊。就像开膛手会把被害人的腹部切开，十二宫杀手无人可解的密码，这些连续猎奇杀人狂都有如同自己签名一样的标志。而这一次警方掌握到的证据，就是找到了这个凶手的签名标志啊。”
陈哲雨就这样，简单地说出了被警方隐藏的事实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