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十三章 侦探之六

自从赵麒决定调查流浪汉被杀一案以后，他就一直在收集和案件有关的情报和线索。

不过即便是有记者的身份，他这个非官员的调查者在进展上也远远无法和警方相提并论。当赵麒还在为流浪汉被杀一案中所谓“奇怪的姿势”而烦恼的时候，警方已经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宣布已经确定最近本市发生了四起命案存在某些联系，将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面并案调查，同时希望广大群众能够提供关于四起案件的线索。

正为了驱逐倦意而大口大口灌着咖啡的赵麒从电视上看到这场新闻发布会的时候，整个人完全都愣住了。如果一定要比喻此时赵麒的心情，就好像是正在攒钱准备到附近的高级餐厅大吃一顿的打工仔突然发现在那家高级餐厅的旁边居然新开张了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一样，又或者是苦心研究的学者发现自己的研究方向居然已经被其他人的理论给统合了。

当然再此之外也并非全部都是负面的情绪，至少那种本打算狩猎一只兔子结果却遇到了一头羊驼的心情也未尝不存在。比较起一起存在怪异特点的案件来说，一系列凶残疯狂的杀人案自然更能吸引人们的视线，调查的价值以及取得调查成果之后的回报自然也都要大得多。在想到这一点以后，赵麒连忙把咖啡干掉，然后就匆忙向陈哲雨的书店跑去了。

“……你会对这些案件感兴趣，我可以理解，毕竟我已经可以清楚得感觉到你沸腾的好奇心了。况且要是真的可以写出漂亮的报道，你也可以得到不少的好处。”看到情绪高昂的赵麒时，陈哲雨却远没有那样亢奋的心情，只是用她一贯阴沉的视线看着自己这个熟人，“我曾经说过，这个凶手有再次行凶的可能。现在事件的发展已经符合了我的判断，对此我已经相当满足了。但是，赵麒，你觉得这样继续调查下去真的好吗？”

“为什么这么说？”陈哲雨的话，让赵麒皱起了眉头。

“你区区个人的调查能力是绝对无法和猎狗媲美的。如果是在科学调查刚刚兴盛的十九世纪末期，也许掌握了更多技术的学者在对案件的调查上还可以胜过传统的警察部门。但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猎狗的调查能力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尤其是在物证鉴定方面，即便没有任何证人证言，猎狗也可以从细微之处收集到足够的证据来组织证据链条。普通人，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点。而从那些猎狗会召开新闻发布会来看，他们对于这次案件相当重视，而且既然已经通过新闻发布会公开了案件，那么在未来一段时间，猎狗也必定会跟进对案件调查进度的公开，并以此宣传警察部门的效率，并且安定因为连续杀人案而紧张起来的人心。在这种情况下，你无论写什么报道，都不可能比那些猎狗公布的消息更加深入。而且考虑到为了协助案件而进行的新闻审查，即便你得到了一些猎狗一时没有掌握的情报，多半也必须要报告给那些家伙，根本不可能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自行报道。”陈哲雨用冷淡的声音回答了赵麒的疑惑，“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要写出什么独家报道根本就是笑谈。继续调查下去，你能满足的充其量也就只有自己的好奇心而已了。”

陈哲雨的这番话，让赵麒也一时沉默了。

在过去因为媒体为了追求新闻效果而发生过泄露案件调查情报，从而导致事件彻底恶化的惨事。即便媒体可以用所谓的“新闻自由”来充当自己的遮羞布，不过对于警方和被害人来说，这样的惨事却实在是太过的悲痛了一些。如果仅仅只是一次偶然事件，大概时间还可以把这种悲痛磨灭些许，但在多次发生类似的事件之后，在针对重大案件时对新闻报道的管制就成了一件相当必要的事情。正如陈哲雨所言，当警方公开将四起案件并案调查之后，自己就不可能随意报道相关的新闻了，能够发布的消息只有警方公布的那些消息而已。自己大概只有等到案件调查结束之后，才能写出完全合乎自己想法的报道了。但是到了那个时候，事件的热潮也已经过去了，自己又能从中得到多少好处呢？

如果赵麒供职的是什么大型的报刊，那么这一系列案件确实有深入调查的价值并且能够因为这样的调查给自己带来一些丰厚的回报，搞不好还能因为报道而得奖呢。但是赵麒事实上只是个小报记者而已，对于他这样的小报记者来说，与其认真的调查一件新闻事件的真相，还不如直接根据其他同行已有的新闻编造一些有噱头的报道来得更划算一些。

但是，如果就此放弃继续调查，赵麒却也无法说出这样的话来。

好奇心是推动人类前进的动力。

虽然赵麒作为记者最大的优点就是他敏锐的直觉和强烈的好奇心，但是换个角度来说，他强烈的好奇心也未必不是他选择记者作为职业的理由。而在认识了陈哲雨之后，这个女人的态度在很多时候确实让人笑不出来，不过大部分时候陈哲雨都可以让赵麒的好奇心得到缓解，尤其是在面对各种奇妙的案件的时候。无论是最初的殉情事件，又或者是之后的自杀宅院事件，埋葬学院事件，死者巴士事件……也许赵麒还没有自觉，不过就像是小时候最初解决开老师出的难题时的感觉一样，当他收集起线索情报，再由陈哲雨根据这些线索情报编织出合乎逻辑的事件解答时，毫无疑问，赵麒感觉到了满足。

那如同饥渴的老饕终于享用到精致的美食时的满足。

也许最初让赵麒热衷于调查这些案件的理由，的确是这些报道可以带来的好处。无论是他在报社的地位，还是他所拥有的一点小名声，全部都是这些有陈哲雨参与的报道所带来的。但是现在，如果让赵麒舍弃这些额外的好处，单纯只是获得一点点因为好奇心得到满足而带来的成就感。

这个男人，毫无疑问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