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三十七章 狡兔三窟
战国策。冯暖客孟尝君。“狡兔三窟，仅得免其死耳。”
黑老大刀头舔血，更是如此。他甚至都不知道掘了多少个窟。后路自然是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黑老大知悉钮扣人的存在后，深知这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则所向披靡，用得不好则伤人伤己。因此，他掩人耳目地在钮扣人的基础上缔造了小刀。小刀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这群人身上会带着一把同样的刀，以相互区分。
随着黑老大的一声令下，包围的钮扣人缠斗在一起。短兵相接，热武器作用十分有限。象征性的几声枪响并没有造成多大伤害，甚至连蹲在病床旁的黑老大和苏槿都没有伤到。而那柄象征身份的小刀则起到了关键作用。
小刀迅速把控战场。冷兵器战果更加残忍，匕首白刃都扎在要害部位，鲜血横流，尸首横卧。直到另外一队钮扣人加入才搬回劣势。
然而，小刀相对普通的钮扣人更加悍不畏死。面对新加入的钮扣人和腾飞的子弹丝毫无惧，如浪潮一般汹涌地拍打过去。两拨人马再度卷在一起，如惊涛拍岸。
一切的武器在这混乱的搏命场合都黯然失色。勇气成为制胜的唯一法宝。
战斗末了，只有一个人傲然独立。黑老大穷尽目力，想要就着月光看看他手上是否抓着标识身份的小刀。苏槿则是为满地的尸体触目惊心，满地鲜血，有的在发烫，有的则已冻结。
人影逐渐靠近，轮廓逐渐清晰——是陈臻！陈臻心中清楚，无论局势多乱，保护苏槿二人的性命是第一要务。所以当苏槿遭到钮扣人围杀的时候，他已经赶到。若不是黑老大发号施令，小刀横杀出来，他早就出手。这般窝里斗是陈臻最乐于看见的。他只在当中推波助澜，二者便落得两败俱伤的后果。
负一层。
太平间。
陈臻的出现让苏槿和黑老大的心情奔赴了两个极端。苏槿的开心不只是因为再次获救，而是心里踏实，她对陈臻的担忧大过对于自己。这是朋友之间的交情。
黑老大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方才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机会。“这仅是一个开始。我早就和你们说过，这个夜晚会非常漫长。”
陈臻知道他并不是夸大其词，仍有更多的黑帮混子从四面八方赶过来。
“在这里，到了晚上就是我说了算，我是这里的黑老大。要想生擒我，你们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带着我，你肯定逃不出去的。躲在这里，你们更挨不到天亮。”
“他说的是事实。”陈臻只有承认。救人不是钮扣人的目标，但是杀人
苏槿没有接话。
“所以，从现在起我们分道扬镳。你要躲在这里，我带着他冲出去。带着你们俩，我实在没有把握。”
“不行！”苏槿立刻拒绝。她并不怀疑陈臻的能力，只要陈臻带着黑老大冲出包围圈，那么一切的围追堵截都会围绕他们展开。相对于黑老大而言，苏槿实在不是个大问题。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陈臻知道，即使躲在医院也不见得安全。“而且，我必须对你的安全负责。阿姨还在等你回去。”
“那你的安全谁负责？聂阿姨也在等你回去！”
“我的安全，我自己负责。”
“这是我的事情。这是我惹出来的事情！”
“不！”陈臻否定，他指着黑老大说，“这是他惹出来的事情。更何况，我以为你们之间不是私人恩怨，将他绳之以法才是关键。”
“可是你没办法把我栓在这里。”苏槿气呼呼的，胸脯不断起伏。
“我当然有办法。”陈臻打开了桌上的小盒子，拿出了一根注射器。苏槿看清了小盒上的字眼，她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吓得退到了墙边。
“你应该不介意和他们睡一宿吧？”陈臻举着注射器，看看那张空出来的床铺。医院有太多生老病死，这里就是充斥死亡的角落。
白布遮掩的并不只是尸体，还有一段人生。
“我会恨你的。”苏槿恶狠狠地说。
“等你醒来，将会是新的一天。”陈臻微笑。
待他走近，苏槿出人意料地抱住了陈臻。她知道，逃跑和躲避没有意义；只有情感和温暖才足够表达她的决心。
陈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像哄孩子入睡一般。
钮扣人依然在锲而不舍地搜寻。所幸住院人员并不多，钮扣人也不是杀戮成性。赶来的钮扣人装备更为齐全，人手一个手电筒，将这破旧的房间找个通透。
“三楼没有找到。”一个带头模样的钮扣人对着耳麦说道。
“二楼也没有。”
“一楼也没有。”
“啊！”在最后一个确认的声音还未落下，那人又传出一声痛苦的嚎叫。所有的钮扣人迅速向一楼靠拢，却只在门口发现躺了一地的哀嚎。陈臻的身形已靠近院子里的一辆轿车。
陈臻把黑老大丢进了车后座，坐进驾驶座发现并没有钥匙。他不慌不忙地打开了车子的点火开关，认准电源线连好，轻轻地触碰着两个启动线。车子在这样的拨弄下蠢蠢欲动。
钮扣人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朝着陈臻车子就是一顿射击。顿时，玻璃碴子乱飞，旁边的几辆车也连带着遭了罪。陈臻不为所动，仍是认真地拨弄着启动线。黑老大躺在车后座上，玻璃碴子撒了他一身。
车子打着了！挂档起步，陈臻一气呵成。好巧不巧，又有一排黑色轿车赶到，迎接陈臻的是一排飞驰的子弹。陈臻立刻放倒座位，平躺下来，和炽热的弹头擦肩而过。
挡风玻璃已碎，前方又是一排火舌。陈臻迅速掉过车身，倒着往外冲去。三块后视镜成了他最好的眼睛，他熟练地驱车挤着车缝冲出了包围圈。留下一地的火星和两块后视镜。
钮扣人上车准备追赶，陈臻哪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他扬手开枪打爆了外边几辆车的后胎，调转车头，扬长而去。
医院已是一片狼藉。尽管伤亡人员被处理妥当，血渍也被清理干净，但是仍能看出这里经过了一番恶战。
仍然是太平间。
浩然在听一个钮扣人的汇报。
“你是说，他们逃出去的时候只有两个人？”浩然听完他汇报后问道。
做汇报正是在一楼遭到陈臻袭击的钮扣人头头。陈臻并没有下狠手，只是打折了他的左腿。“当时情况很慌张，有的兄弟说有两个，有的兄弟看见了三个。我也无法确定。”
浩然摸着草草包扎的右手，思考一会，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太平间里另外还有一男一女，赫然便是那日在林海会所夹攻陈臻的男女。
女人掀开了一张病床上的白布，露出了一个苍白的脑袋。一个老大爷，九十高龄，寿终正寝，算是喜丧。
“你说，人要是死了，会是什么感受？”女人问。
浩然一愣，说：“人死如灯灭。大概就是熄灯睡着了的感觉吧！”
“人奔波一世，能找到一张睡觉的床，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女人轻轻合上白布，看着浩然说。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十六死了。”
“她背叛了我们。为了一个男人背叛了我们。”
“反正她死了。死无对证嘛！”
“你！”浩然气结。“这件事情我会向大师解释的。”
“大管家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你还是想想怎么向他老人家解释吧！能把这件事情做成这个样子，还真是不容易的。”女人讽刺道。“不要总觉得有大师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乱来。”
浩然脸色阴沉下来。他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有着不能再好的棋局，却屡次遭人将军。从君主号开始，他便处处遭人掣肘。他拥有成千上万的小弟，还有钮扣人作为杀招，甚至还动用了白道上的关系，彻底地统治了这个夜晚。可到现在为止，危机依然没有解除。是的，他承认，陈臻绝对是其中一个因素，但绝对不是唯一的因素。他本可以避免这一切。
浩然长叹一口气，说：“现在问题并没有到解决不了的地步，只要他不落在警方手里就还有转机。我们只要…”
“那是你的事情。”女人毫不客气地打断。“我们只负责处理那个男人。”
浩然失笑道：“你们两个处理不了他！并没有看不起你们的意思。”说着他举起了包成粽子模样的右手。
“老十三来了。”女人艳然一笑。
“十三！”浩然眼里放出了光芒。
“如果我是你，我更多的会是害怕。十三和十六的关系可好着呢。”女人说。
浩然干脆当做没听见，而是仔细地环视四周。
靠在墙角的男人终于开口了：“你这是在做什么？”这对男女的关系和浩然张茜很像，只不过更多的时候是女人在处理事情。
“这是他们最后待过的地方，我看看能不能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浩然慢慢揭开掩盖逝者的白布。
女人不屑一笑。
终于，一道电话铃声打破了沉静的尴尬。浩然的手本来已经抓起了最后一块白布的一角，却只能放下。因为，他一只手已经废了。
“找到他们了。”浩然带头走出了太平间。
留下那一床，最后一床，完整的，未揭开的白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