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七章 往昔旧事
月黑风高，苏槿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一开门却看见一个男人躺在走廊上——是陈臻。
苏槿赶紧通知聂心兰等人。小六利索地将陈臻抱上床。
聂心兰问：“六儿，臻儿没事吧？”
小六不答，只是细心地检查着，过了一会才说道：“老大没事。”
“那他怎么？”
“可能是因为以前的老伤了吧。”小六语焉不详。
聂心兰摇着轮椅到床边，看着陈臻在睡梦中，紧皱眉头，心疼地抚摸着他的双手，像是要去缓和他的痛楚。
“臻儿小时候出了一次大的事故。他的父亲和我的丈夫都在事故中牺牲了。臻儿自己也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好不容易才捡回的一条小命，但是却留下了后遗症。臻儿的大脑受到了严重损伤，那段时间的记忆也遭到破坏，基本上已经失去那段时间的记忆了。”
“那时候的医疗水平不比现在，交流也相对闭塞，就落下这么个病根。他对于那次事故相当自责，他算是事故唯一生存的当事人，想尽了一切办法，要做出弥补，可是……”聂心兰痛苦而无奈地摇摇头。
可以想见，陈臻必然会不停地回忆事故的始末，企图找到蛛丝马迹，找到真凶。但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相反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会给他的身心带来无尽的痛苦，就像一张血盆大口，慢慢将他吞噬。
苏夏荷上前轻抚着她的肩膀。这一刻，任何安慰都是无力的，只有支持才是最有力的。
“见笑了！槿儿。”聂心兰惨然一笑，摆手说道，“让你听一个老迈的妇女在这里聒噪。”
“不，兰姨。你说的我都明白，都明白。”苏槿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双眼含泪。曾几何时，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在痛苦中悔恨自己的所作所为，却只能再悔恨中痛恨自己无能为力。有人因为自己付出了生命，甚至是家人的生命，而她却还要苟延残喘。
苏槿看着陈臻，看着他滚动的眼皮，他是不是也在做噩梦？他是多么坚强的人！平时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普通而低调；但是关键时刻他总是挺身而出，像那次在商场，这坚强的外表下更有一颗怎样不为人知的心？
“我们并没有多大的不同。”苏槿伸出手，想抚摸他坚毅的面庞，可她还未感受到陈臻脸上的温度，手腕就被人拿住，整个身体在空中打了个转落在床上，自己的手臂绕住了脖颈，脸颊被人用胳膊肘凶狠地顶住。
“呜…”苏槿只有用痛苦的呻吟回应了这一串突袭。陈臻意识到不对，立马将苏槿放开。
苏槿从床上起来，不自然地整了整自己的头发和衣服。聂苏二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她心中舒了口气。
陈臻对苏槿歉意一笑。这一串的自卫行径已经成了陈臻的应急反应了。
“嗯…”苏槿不知道如何应答。没关系？那以后还能这样？有关系？这让人家怎么说的出口嘛？
“你没事了吧？”苏槿只好换个话题。
“没事。”陈臻很自然。
“吃饭的时候你去哪里了？”
“看见一个老朋友。过去打了个招呼。”
看着陈臻自顾自地在收拾东西，苏槿暗松一口气，识趣地离开了。
陈臻确实是碰见“熟人”了。不是那个满嘴阿国语言被染上毒瘾的异国女子，而是那个彬彬有礼的长袍男子。
“这人，好熟悉。肯定在哪里见过！”陈臻心中肯定。
每个人都有各自认人的方法。陈臻是把他见过的人根据身体特征分类，身高、五官、饰品、纹身等，而他自己就像一台甄别的机器。
人会犯错，机器不会。
于是，长袍男子刚离开，陈臻就悄悄地跟了上去。这一行人走得不远，去了一家当地有名的休闲会所——林海。
三楼，只有长袍男子一人独坐，喝一壶香茶。异国女人不知被带往何处了。陈臻坐在不远处，仔细端详着长袍男子，企图通过他的言行举止来判断他是什么人，自己又在何时何地与此人碰过面。但是，回忆地越深，脑子却越乱，到后来记忆在那人举手抬足之间搅成浆糊，又慢慢地搓成一根橡皮筋。回忆在橡皮筋上弹奏着，脑袋一抽抽地生疼。
陈臻暗自调理心神，再看时却感觉眼前有一闪而过的朦胧感，心下暗道糟糕。这时候，长袍男子旁站着一个“老熟人”——在苏杭试图说服陈臻，绑架晓晓的国字脸。事情变得更加有意思了，陈臻摇了摇头，不露痕迹地笑了笑。
二人的谈话很简单。国字脸递上了一份报告似的文件，神态恭敬；长袍男子象征性地翻了两页，眼皮都没抬。
谈话结束了，长袍男子朝着陈臻坐的方向，点头微笑，不失礼数地起身离座。陈臻已知道自己暴露了，就在方才陷入回忆，失去心神的时候。
本来，国字脸出现的时候，陈臻就该走了。二人关系密切，那么长袍男子肯定和苏晓晓的绑架事件脱不开干系。既被发现，陈臻更加坦然，现在要全身而退要留下点真本事了。上次和国字脸交手时便知他身手不错，走得大概是刚猛一派的路子。至于那个长袍男子，陈臻对他的评价只有四个字——不知深浅。
有多少戏水者在看似浅、实则很深的水域中溺亡？不知深浅的，往往才是最危险，往往潜伏着无数可能。
长袍男子起身离去，国字脸紧跟其后，只是在出门的时候反头看着陈臻古怪一笑。陈臻没有动，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一个黑色西装男慢步向他逼来。西装男戴副黑色大墨镜，肩宽体壮，腰间鼓鼓。
陈臻眯着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涌起一股危险的感觉，猛然起身，返身便见一个娇小的身躯挤进自己怀里，华丽丽的拳头就像钢针一样扎向心窝。想要反击，已然不及，陈臻只能伸出手掌，挡住了这凶狠的一拳。拳头带来的能量让陈臻擦着桌面飞了出去。
一个女子！难以想象，这柔弱的拳头竟蕴藏着如此大的力量。更让陈臻惊讶的是，女子之前的走动竟然毫无动静，如果不是他敏锐的危机意识，恐怕难以躲过。这一静一动，便显现出女人高明的身手。
“这个张强，真是越老越回去了！”女子转着手腕，不屑地说道。女子穿着黑色的皮夹克，下身是条紧身的皮裤，腰间的皮带扣亮堂堂的。
陈臻半蹲在地，只听脑后一股劲风袭来，头微微一低，便觉后脑勺一阵发凉。一招刚落，二招又发，但这一腿却是反踢，借着第一招的势头，来势更为凶悍。陈臻并不着急，返过身来，一个鹞子翻身巧妙躲过。正是这上身下腰的瞬间，陈臻的余光瞥见长袍男子出门时轻轻地捻起袍子。没有多少人会有这样的习惯，陈臻突然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了！
这对男女也察觉到陈臻身手不凡，本来陈臻面对攻势只顾闪躲腾挪，不足为奇。三五个回合之后，二人的拳脚仍是无法沾着陈臻的一角。他们明白，这个男人不简单！
二人将陈臻围住。陈臻急于脱身，却也不敢轻举妄动。黑衣女子按捺不住，一拳攻向陈臻胸前。近处看时，才发现此女似拳非拳，中指以下三指紧扣手心，食指突出，拇指与食指扣成凤眼状。其击打部位也十分精准，直取檀中穴。
这套拳法陈臻倒也认得，名叫凤眼拳，形如其名。此拳专用于击打敌人穴位，对练习者的认穴打穴的功夫颇有要求。练习之初，取木板凿击，击时蓄劲，曲肘送拳；待将木板凿断，则换麻石，如法练习，最后可用钢板练习；练习同时可辅以药水浸泡双掌，有事半功倍之效。循序渐进，四到五年能有小成。这名女子不过二十左右，看她这攻势已是初窥门道。
陈臻又听身后扫来一阵劲风，一招扫堂腿攻来。男人使得是谭腿，刚才这招叫凤凰展翅，连续两踢，先正后反，前招蓄势，后招更猛。已有三招，即便陈臻见多识广，依然不记得十二路谭腿中有过记载。
这一女一男，一个攻上，一个攻下，配合默契。陈臻稍稍往后一退，便把身后那条扫堂腿夹在两腿之间。待他踢到时陈臻便将右腿往后一扣，顶住他的腿弯，使其无法发力。同时，陈臻右手出拳，似要和女子以硬碰硬。女子暗叫一声来得好，却不想二拳临近之时，陈臻化拳为掌与她的拳头插身而过，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她的手腕，左手顺势压住她的手肘。女子便觉有千斤之力，不由半跪在地。
男人一招被制，换腿着力，左腿顺势踢出，变出一招鸳鸯巧连环。女子也是不甘，右手被制，借着膝盖发力，左手出拳，直袭陈臻肋下。陈臻捏住女子的手腕一拧，将她摔倒在男子身上。男子的攻势也不攻自破。
待他们二人从地上爬起时，便已不见陈臻的身影了。陈臻赶到门口，还是没有追上长袍男子，只见汽车扬尘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