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五章 九千岁的夜壶
在凿子跪舔九千岁菊花那天,老白和小白各怀心腹事来到了京城。
凿子离家出走,老王着急上火,偶染风寒,卧床不起。
小白内心很纠结,他一直视凿子为亲弟弟,不明白从小在一起嬉笑打闹的凿子,一夜之间变成另外一个人?。
子墨又着急又生气,着急的是老爹的病情,生气得是凿子为什么这么不懂事,谁都不打招呼就悄然离去。
老白后悔当初不该那么激凿子,本想让凿子取代小白做老王的女婿,一计不成,反倒随了老王的心意。
老白沉不住气,向夫人坦白,凿子离开家的原因。
夫人责怪老白糊涂,解铃还需系铃人,当务之急,将凿子找回来,好言相劝。
“找不回凿子,别回来见我”夫人下了死命令。
老白正打算进京参加三年一次的春闱考试,不好直说,怕落榜遭夫人奚落,这下有了借口,马上收拾行囊准备赴京。
小白执意要和老白一起进京,寻找凿子。老白开始不同意,让老白一个人进京,夫人不放心,强令老白带上小白,否则不给盘缠路费。老白无奈答应。
小白叮嘱子墨照顾好老爹,待凿子有了消息,马上回来。
老白向小白约法三章:
小白负责寻打听找凿子的下落。
老白参加春闱考试。
小白保守秘密,不经老白允许,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张榜结果。
小白满口答应,觉得老白很可笑,幼稚得像小孩子。
爷俩进京城,走在街上不断被人拦住,有发帖子请他们免费入学太监学堂,凡修完学业者,一律保送到九千岁门下。还有人生拉硬拽让爷俩加入皇家指定木匠坊学艺,出徒者推荐到后宫木匠营,为皇上推刨拉锯、丹青揉漆。
“末世乱象也,”老白边走边感叹:“皇上眈于玩乐,奸佞当道,妖孽丛生。”
小白:“爹,我饿了,吃完东西再找客栈吧。”
爷俩走进街边一家小饭馆,里面几乎满座。爷俩来到靠墙角的空桌落座。
店小二提着水壶倒茶水:“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老白:“两份羊杂碎大饼”
店小二很快端来羊杂碎大饼:“客官慢用”。
小白喝了一口汤:“太咸了。”
老白也尝了一口:“的确咸。”
小白向店小二:“羊杂碎太咸了,添点汤。”
店小二慌忙制止:“客官,小点声,小点声,不能乱说话。”
小白不解地:“吃饭的地方不让人说话?”
店小二左右看了一下:“您二位刚从外地来的吧?”
小白:“什么意思?”
店小二左右看了一下,低声地:“记住,在京城千万不能说咸、盐也不能说,犯忌。”
小白好奇地:“犯什么忌?”
店小二:“没工夫和您细说,惹祸了可别说我没告诉您。”店小二端着两碗羊杂碎走向后厨。
小白:“奇怪的忌讳。”
邻桌一位白胡须老者转过身,轻声地告诉小白:“九千岁叫魏忠贤,和贤同音的不能随便说。盐和阉党的阉同音,也不能说。”
小白吃惊地:“那菜咸了怎么说不犯忌?”
老者:“得说口味重。”
老白搭话:“盐要怎么说?”
老者:“发大水。”
老白没听明白:“发大水?”
老者:“发大水就是淹了。”
“哈哈,这叫法太好玩了”,小白笑道:“我要买一斤盐,就得说买一斤发大水呗?”
老者没有笑,一脸的严肃:“孩子,这可不是玩笑,头几天有个外地来的说书先生,在茶馆说《三国演义》魏延那段,被厂卫的便衣听见了,马上抓进大牢。这避讳的事,古已有之。为避讳唐太宗李世民,观世音菩萨都得改称观音菩萨,自打洪武太祖登基,杀猪犯忌改‘杀豕’ 钱币元宝改通宝,避太祖元璋之元。”
“荒唐!荒唐透顶!”老白气得敲桌子:“大明王朝朗朗乾坤,避讳如此之多,真乃可笑可叹矣,《国语》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
“大胆!”与老者同桌的一名穿便衣的厂卫起身,向老白亮出腰牌。
另一名便衣厂卫抖出铁锁链,套住白菜的脖颈。
众食客放下筷子,默默地看着。
老白:“你们干什么?”
厂卫甲冷笑一声:“攻击朝廷辱骂九千岁!”
小白站起身:“放开我爹!凭什么抓人?”
老白反倒镇静下来:“老夫铁骨铮言,有何惧哉。”,向小白:“不用担心,有太祖荫庇,老夫无事”。
小白不服气,上前护住老白:“我是他儿子,要抓一起抓。”
厂卫甲乜斜小白道:“小崽子别挡老子办差。”
老者向小白使眼色,拉开他。
小白眼睁睁地看着两名厂卫押着老白走出小饭馆。
“孩子,知道他们为何没抓你?”老者道。
小白不解。
老者:“这帮家伙名义上是为朝廷抓人,实为滥捕无辜谋财害命牟取暴利。”
小白焦急地:“他们会拿我爹怎么样?”
老者:“没抓你,意思就是留活口,赶紧回家拿钱赎身。”
小白:“我家在保定府,得多少钱赎身?”
饭馆的刘掌柜过来接上话茬:“我家一个亲戚,头两天被厂卫抓去坐牢,花了五十两文银。”
“五十两”,小白吃惊道:“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啊”
老者叹了一口气:“这世道,赶紧张罗钱吧,晚了你爹就没命了。”
小白交了饭钱,向老者道谢告辞。走在街上脑子发懵,行囊只有几十文钱,上哪儿弄五十两银子?脚下碰到什么东西,低头看去,是个挂着白晶晶尿碱的夜壶。
“晦气!”小白骂了一句往前走几步,想起了什么,踅身回来,捡起夜壶,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小白在卖布头的小摊买了一块红布,将夜壶包裹好,来到闹市路口,吆喝叫卖。
“忍痛割爱挥泪大甩卖,走过路过别错过,绝世珍品,五十两文银,仅此一件。”
行人好奇,驻足围观。
路人甲:“什么绝世珍品卖五十两银子?打开看看。”
小白打开红布,露出夜壶。
“哈哈哈!”众人发出一片哄笑声。
路人甲笑道:“小子,喝错汤药了吧,拿夜壶当珍品?”
小白:“这可不是一般的夜壶,这是九千岁用过的夜壶”
路人甲:“你可真敢说,就算九千岁的夜壶怎么能到你手里?”
小白:“家父和九千岁是光屁股长大的发小,九千岁常和家父同睡一屋,晚上起夜用的就是这个夜壶。我爷爷会看相,看出九千岁不是凡人,将此夜壶收藏。”
路人甲:“说露馅了不是,要真像你说的这样,怎么还拿出来卖?”
小白叹口气:“唉,家父中风染病,花光积蓄,求借无门,只得忍痛割爱。”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
路人甲:“谁能证明这个夜壶是九千岁的?”
小白:“这还用证明吗,要是假的,我敢来京城在九千岁眼皮子底下吆喝?。再说这个夜壶味道和一般人用的夜壶不一样,九千岁用过的夜壶泛着沉香,闻一闻提气养神。
路人甲:“胡说八道,有这么神吗?”
小白将夜壶端到路人甲的鼻下。“不信你闻闻。”
“嗬!”一股骚气直冲鼻孔,路人甲捏住鼻子:“快拿开,尿臊味熏死老子了。”
小白提高嗓门呵斥道:“大胆,敢说九千岁的夜壶有尿骚味,活腻歪了,信不信我到衙门举报你辱骂九千岁。”
路人甲被被小白的气势给镇住了:“才鼻子不好使,我再闻闻”。说着鼻子几乎伸进夜壶里,使劲吸了一口:“嗯,香,果然益气提神,别有一番味道。”
小白又将夜壶端到路人乙的鼻下:“一人香,不叫香,大家香才叫香。”
路人乙:“香,香死我了”边说边往后退。
“这夜壶我买了”有人高声叫道。
小白寻声音望去,说话的是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