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业火磨书 -- 第七章 重刑加身
燕玉有些听不懂他俩的对话，或者说是似懂非懂！
幽深阴暗的牢笼又安静了下来，当然，安静只是相对于三个人的安静，别的牢房里仍然喧闹的很！
三个人同时沉默了下来，伤藏锋沉默着，他在想一些事情，那阴暗中的人也沉默着，他也在想一些事情！
而燕玉同样沉默着，他也同样在想一件事，他在想着那人最后说的一句话！
那人说他不是人弗贼，也要做个人弗人！
莫非他不是人弗贼寇么？若他不是怎么会被关进无佛大牢，难道他同自己一样也是被冤枉的么？
缓缓抬头，漆黑的眸子里很疑惑，他要问清楚一些！
可燕玉没有来得及问清楚，因为牢房里进来三个人，这三个人停留在了燕玉所在的牢房前！
眸子转过来，燕玉看这三人打扮，两个人官差模样，一个人师爷模样！
他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
“大人，救我啊，草民燕玉是被冤枉的，大人明鉴啊！”有些嘶哑的嗓子中发出了强烈的愿望！
那师爷模样的人先是眼神扫过伤藏锋，随即赶忙移开那慌张的目光，看向说话的燕玉，轻哼了两口气，调整好神情！
“你就是那个贼寇同……”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来，因为他感觉到了有目光缓缓从别的地方移到了自己的身上，那目光很冷，甚至有些残忍的意味！
“你就是那个冒名顶替，欺君惘上的燕玉么？”
换了一句话，隐藏在衣服袖子里面的颤抖双手才缓缓放松了下来！
剑眉蹙的很紧，燕玉趴在地上连连叩头，“大人，草民是被冤枉的，草民没有冒名顶替啊，那对联确实是草民对出的，草民没有说谎啊大人，求大人明鉴啊！”
那师爷嘿嘿冷笑两声，向着旁边两名官差使了个眼色，转身向外面走去了！
两名官差很明白师爷要做什么，小心翼翼打开牢房，将燕玉提溜出来！
燕玉不知道他们要带自己去哪里，口中冤声还是不停的喊着，而前面的师爷却恍若未闻！
师爷听见了燕玉凄惨的喊冤声，但是他不关心，非亲非故，中间又没有利益的存在，他为什么要关心，哪怕你喊破了嗓子，那与他有又有什么关系呢！
师爷关心的是别的事情，这件事情他现在要办，并且得办好！
这件事情是审问犯人！
这件事情很重要，因为这件事情是晚间吃饭时张大人交代的！
这件事情比想像中的还要重要，非常重要，因为这件事情是晚间吃饭时李公公交代给张大人的！
李公公说了，今晚必须拿到这冒名顶替的人的供状，然后把他关在无佛大牢，关到他死，一辈子都不能让皇上看见这个冒名顶替的人，皇上惜才，找的是对出他下联的那人，不是冒名顶替的人，不然皇上会生气的！
皇上生气没什么，顶多气大伤身，而且伤了身也与李公公没关系，这是太医院的事情。
可同时也有他们的事情，皇上生气，那属于震怒，皇上震怒了，首先倒霉的就是太监以及皇上身边的近侍，所以不能让皇上生气。
所以不能让这个冒名顶替的人有一丝出现在皇上眼前的可能！
无佛大牢的坚不可破显然有这个实力！
师爷没去问李公公为什么，因为张大人都没敢问为什么！
他很愉快的接受了命令，为张大人办事是应该的，为李公公办事更是应该的。
他乐意为这两个人办事，尤其是李公公，说不定哪天李公公见自己办事出色，就有可能会让自己去给宫里的人办事了！
给宫里人办事，是可能走上荣华富贵的道路的！
更何况师爷办这种事情最拿手，最在行，最稳妥，他觉得没有人会把这件事情办的比他还好！
一个师爷，两名官差，一个囚犯，四个人走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来到了一所小房子里。
这所房子很黑暗，更准确的来说是很幽暗，而且有着一股难闻刺鼻的腥味扑鼻而来，给人一种阴森惶恐的感觉！
官差点上了蜡烛！
在昏暗的烛光照射下，这间小房子显得的有些诡异恐怖的气氛。
燕玉目光慢慢扫过房间，一双眸子挣的极大，极恐，极惊！
他看见了很可怕的东西！
房间里有很多大型的器械，或者说是刑具，那些刑具上留着很多被风干的血迹变成的黑硬斑块，也有不少依旧新鲜的血迹残留在上面。
在那忽明忽暗的烛光映衬下变的极为血腥恐怖！
这些器械很大，比一般的刑具大了太多，也残忍了很多，这些刑具是给人弗的恶魔用的，所以要够残忍，够血腥才行。
同样的这些刑具在人弗恶魔的眼中同样也是恶魔！
师爷看着燕玉，很满意燕玉的目光神色，他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面，缓缓倒了一杯热茶，然后轻轻抿了一口！
啪！啪！啪！
这是鞭子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燕玉的惊恐目光还没离开残忍的刑具，鞭子便落了下来。
对付书生，师爷觉得鞭子就够了，他杀鸡一般不喜欢用牛刀！
书生，确实是百无一用，最起码现在的燕玉是真的没用！
惨嚎响彻了整个无佛大牢，听到惨嚎的囚犯们，落了一地鸡皮疙瘩，原先他们也曾这样惨嚎过，那种痛苦，他们也曾体验过，所以他们像惊蛇一般的缩进了牢房的角落，耳中别人的惨叫声掠过，想起自己当日所受的同样的苦难，惊惧之下也是替那惨嚎不已的人手心捏了把汗！
不知道落了多少鞭子，燕玉只觉得浑身上下疼痛欲裂，他的嗓子嚎完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依旧在嚎，这样或许可以减轻一些疼痛吧！
可是力气被嚎完了，鞭子落下不是更疼了么？
布满血痕的身体似乎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疼痛，严重的抽搐了起来！激烈的反抗身体之外带来的考验！
可官差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鞭子，啪啪啪的声音依旧在响，而且声音很清脆！
疼痛欲裂的燕玉嘴角溢出了鲜血，鼻子中也溢出了鲜血，鲜血流进嘴中，有些甜，也有可能很咸，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甜还是咸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燕玉的意识都是有些模糊了，他觉得身体渐渐的没有那么痛了，痛苦在慢慢消失，直到最后一丝痛苦也不见了。
此刻的他很困乏，很想睡觉！
燕玉自出得茅草屋，一路赴京赶考，奔波劳累，本来便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次，那时的他也不敢去好好休息，脑子里连想都不敢想，好好睡一觉对他来说很奢望，因为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学习！
而最后不幸落榜，心神交瘁，神魂疲乏之下神情又绷的很紧，简直累到了极限，在这种情况下，他竟忘记了去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休息，好好睡一觉。
此刻他却想起来了这件事，他觉得睡觉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没有别的事情比这更幸福了！
所以他闭着眼睛，进入了梦乡，他想在梦中早点见到赵家姑娘。
温柔乡，书生也很喜欢很渴望！
可事与愿违，意识被一桶深井里面的寒水从梦乡拉回了现实，瞬间，疼痛再次席卷了全身！
痛入骨髓的疼！
“你是叫燕玉是吧”
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睁开那双仿佛千斤般沉重的眼皮！
燕玉的眼缝里出现了一张纸，那张纸上面写了好多字，朦朦胧胧的双眼迷离模糊，看不清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但那些小字下面有两个大红血字，他却是能看清的。
燕玉！
那两个血红大字写的是燕玉！写的很狰狞，很恐怖，也很清晰！
“好了，赶紧按个手印，本师爷就给你个痛快，最起码比现在舒服多了！”
师爷的脸很平静，他的语气也很平静！
燕玉的手指动了一动，没动，因为没力气，并且只是这么稍一用力，便牵带着浑身再次疼到了极点！
嘴巴张的很大，惨嚎声却没响起，因为他的嗓子早已经嚎哑了，嗓子眼像火烧一般的疼痛难忍！
他再次动了动手指，依旧没动，依旧疼痛，依旧没有声音响起！
同时他在纠结，他受够了这般疼痛，他想快点结束这恶魔般的疼痛，他想着，就这样吧，就这样在那供状上按个手印，然后，然后，然后解脱了吧！
可他的手指动弹不了，所以嘴唇便微微动弹了一下，他的心里呐喊着，求求你们，给我一个痛快吧，我受够了！
看着燕玉那祈求的目光，师爷很满意自己的办事效率。
他面无表情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手掌伸出衣袖，轻轻的拿起燕玉的食指，在燕玉的身上蘸了一点血水，然后那供状上面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指纹印！
“没有人强迫过你，是你自愿的，怨不得别人，我是接受你的要求帮助你按了手印！所以你还得谢谢我。”
师爷的脸上很开心，笑容很灿烂！
是的，没有人强迫燕玉画押，从头到尾师爷一句恐吓的话也没有说过，一句强迫燕玉画押的话都没说过，他很不喜欢强迫别人！
他从来不强迫别人。
“百无一用是书生，读书人别忘了那四件事！”
这声音响起的很突兀，这话不是师爷说的，不是那两位官差说的，甚至师爷和那两名官差都没有听到这句话！
这句话是伤藏锋说的，他是说给燕玉听的，所以只有燕玉听到了。
这句话仿佛一声乍雷，响彻云霄，意识处在黑暗无边的混沌中的燕玉霎时一惊，猛然睁大了那双不在漆黑变得有些混浊的眸子！
嘶哑的嗓子眼中挤出了断断续续的一句话。
“大，大，人，草民，草民冤，枉，求，求大，人，人明，鉴……”
“咦！”师爷有些惊讶的凝住了笑容，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倒是个硬骨头！”
师爷缓缓再次坐在椅子上，又抿了一口热茶，轻轻道：“再打！”
说话的声音很轻，鞭子的声音很重！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昏迷中的燕玉好像被人扔进了牢房，随之最后一丝的清明意识也烟消云散，离开了那具遍体鳞伤的身体！
一片黑暗，混沌中看不见任何的光明，燕玉飘荡在这片漆黑的空间中，仿佛被锁进了镇妖塔里一样，没有任何一丝的希望们能出的去这片黑暗的空间！
“我死了么？”
没有回应，只有冰冷！
“嘿嘿，终于解脱了，终于不用再受那非人的虐待了！”
燕玉的脸上有些开心解脱的笑容，他很满足现在的状态，很轻松！
没有任何的牵挂，没有任何的压力，也没有任何的动力。
不用考试，不用做官，不用立心，不用立命，不用为万世开太平，不用为往圣继绝学。这样多轻松呢！
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不知道有多久，反正很久很久，或许一个时辰？或许一天？或许十年？在这混沌的空间飘来飘去，有一个瞬间燕玉突然觉得有些无聊，这里怎么就自己一个人呢，是不是太孤单了些！
他脑子里想找着些人来，来与他吟诗作对，画水描山，饮酒当歌，这是他想要的生活啊！
“不对。”燕玉似乎想起了什么！
百无一用是书生，读书人别忘了那四件事！
“我不能死，我不要死，我不想死！”脑子里出现了上面那句话！
然后燕玉的脑子又里出现了赵家姑娘，出现了草屋里的老母亲，出现了未曾谋面的老父亲！
他泪流满面，剑眉都因难受而变的有些扭曲！
意识因为挣扎而变得有些模糊，痛到骨髓的疼再次席卷了燕玉的全身。
这是牢房，无佛大牢的牢房，睁不开眼睛的燕玉能从周围那阴森，血腥的环境中感受的到自己所在的位置。
想到自己竟又回到了无佛大牢这个地狱，他很痛苦，内心更痛苦，身体更加痛苦！
痛苦之后再次人事不醒！
过去了好久，意识朦朦胧胧中燕玉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一只大手掌扶过，那只大手掌上好像有些灼热的温度，烧的皮肤有些灼痛感，而被那只大手掌扶过的地方疼痛则是减少了些许！
这是只救命的大手掌，同时也是伤藏锋的大手掌！
等他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几天，努力睁开眼睛，燕玉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尽管有所心里准备，但还是被自己身体的上的伤痕惊了一大跳！
已经凝成血痂的伤口数之不尽，血痕更是布满全身，有些触目惊心！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身上虽然还是很疼，但却没有了那种疼到骨髓的疼痛，想到那种痛苦，他一辈子都不想在经历。
静了静神，燕玉突然觉得很饿，很渴！
扭头看向牢房四周，伤藏锋在闭目养神，他看见了伤藏锋脸上有许多的汗水，却不知道那汗水是哪里来的，此刻的伤藏锋给他的感觉很虚弱，异常的虚弱，往昔的凶恶霸道仿佛消失一般！
燕玉暗骂了一声活该！
他猜想这大汗想来也与自己一般，被人施于了毒刑，这倒是让他心里生出了几分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