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六章荒村
“这里就是吗？”
“不知道。”
“你不是说以前来过这里？”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就算改变了样貌也不奇怪吧。”
“可是……”
“我知道，就算改变了样貌，就算我们走错了方向，找错了地方，变成了这样的地方……也不能放着不管是吧。”
凌云低声说着，并将视线投向远处，那如在时间的河流中加速腐朽的破旧村庄。
如果不是曾经来到过这里，凌云还真的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以往，就算多有妖魔作乱，这里也未曾萧条过这般模样。
“我们就过去看看吧。”
小妖微微颔首，便欲跟在凌云身后，然而似乎发现了什么，凌云偏头看向旁边。
“你能嗅出其他妖的气味吗？”
小妖不解地歪头，说。
“虽然可以……但在妖类的常识中，都会将遗留下的气味消除掉，所以要想凭这点寻找妖的话……”
“不可能是吧。”
凌云抢先将结果说出，小妖楞楞的点头，她似乎不明白凌云说这些话的用意。
凌云面向她，为了掩盖瞳色而在眼睛上缠着一条纱布，这是在来这里的路上缠上的。
凌云对着她的眼睛，说。
“除了眼睛，虽然瞳色是最容易识别出妖的地方，但因为要掩盖的方法过多，所以这种方法其实并不常用。当然别说气味了，我们人可没有你们那种灵敏的嗅觉，但是还是有不少的妖被找出来，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因为我们的习性。”
“或者说概念。”
虽然因为小妖瞬间说出答案而有些不知所措，但凌云还是勉强把话接了下去。
而小妖之所以能那么快说出答案，应该是远古的记忆中，人类就是如此作为吧。
“所以，以前你可以不告诉我，但现在……”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呀。”
被这么说的凌云噎了一下，被皱着眉的他这么盯着的小妖则是毫不在意地继续说。
“我就是渺妖，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应该说，是连我这个种族的自己都不知道的……反正只要不被认出来不就好了？”
小妖跃然跳向前方，蓦然回首。
“还是说，和我在一起了十年，你都还不知道除了眼睛外辨别出我是妖的方法？告诉你吧，行志他可是在遇到我的第三天就发现了。”
凌云睁大了眼睛。视线尽头，小妖如明灭不定的精灵，向那个孤村跑去。
如果说，凌云最讨厌拿来和谁比较的话，首当其冲便是凌行志。而陪着他一直长大的小妖不可能不知道，而她既然知道，还这么说……
“生气么……”
身体僵硬的凌云咬着嘴唇轻声低语，指甲因拳头握的太紧而刺破了掌心。他试图冷静，然而才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生气。让泛白的手指逐渐伸直，冰凉的空气便和掌心的伤口接触。但……
无需在意。
马上就能痊愈。
马上就能自愈。
虽不属人道，却也非妖道。
只要不要太过严重的强势，都能够治疗。
但……
“才不会呢。”
…………
走在萧索的街道上，看着两旁如风化般建筑，凌云开始回想起之前张小柔和他说过的话。
如果她离开这里才几天的话，这里怎么也不该变成这样才对。
“怎么样，有发现什么没有？”
偏过头，凌云向旁边像逛集市一般表现地异常兴奋的小妖问道。
她似乎很少见过人类的村落，以至于现在即便见到残破如斯的景象也只有兴奋的感慨。
“啊！这里什么都没有。”
似乎才反应过来，小妖回答。
凌云紧锁眉头，抬头看了下天空正中射下刺眼光芒的太阳，眯起了眼睛。
虽不止一次说过这里破败，但真正破旧到，房顶倒塌到屋内的建筑基本上没有，门面也未腐朽到斜挂在门框上，街道上虽看起来很久没人踩过，倒也没有有损坏的意思。
夹道两旁的房屋整齐排列，这里没有商户，也没客栈，只有农家，因此门前也都光秃秃的没什么招牌。凌云两人继续向前缓慢渡步，凌云扭头看向旁边的房屋，大门似乎拒接他的视线一般紧紧闭合着。
“都是吓的不敢出门了啊。”
凌云小声嘟囔着。
在这如灰色海洋般，压抑气氛畅快流淌的地方也并非是无声无息地任由时间流逝，人的呼吸，人的视线，人的存在这种东西是怎么也无法抹除掉的。凌云可以感觉的出，在他沿着这条街道走过时，有多少双眼睛就他身上啃食般划过。
小妖应当也有这种感觉，但她对人类的心理似乎不太了解，只是回答了句“是吗。”
“不过我很怀疑这里真的出现了妖。”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似乎对凌云的话好奇，小妖不禁问道。
“因为……”
凌云突然改变方向，向着旁边一座房屋走去，他抬手敲了敲房门，单调的敲门声在这死去般的地方回荡着。凌云转过头……
“因为他们怕的是我们啊。”
“喀嗤”一声。木制的房门应声而碎，巨大的斧头如利齿般从破碎的门中向前伸去。在斧刃接触到自己之前，凌云已经轻轻往后跳去，皱眉看着从门后现身的一个粗壮大汉。
那大汉一身粗布衣裳，缝补了不知多少次，都已经可以说他穿的已经是由补丁所做的一身衣裳了。他的皮肤黝黑，应该是整日在田里日晒。裸露的手臂上有着大块的肌肉，很容易想象地出，他平时有多勤劳。
可现在，他却拿着一柄本来用来伐木的斧头，对着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怒目相向。
凌云看着门后一个年轻妇女，她扒着门框往外看，似乎发现了凌云投射过来的视线，一声尖叫躲回了屋里。
凌云眯起眼睛……
听到妇女的叫声，那大汉一下变了脸色，其中有担心，还有愤怒。凌云看着他的表情，往小妖那里看了一眼，见她似乎只是看着这边，才又将视线转回大汉身上。
那大汉已经举起斧头，大声吆喝着往他这里冲了过来。
那大汉并非猛虎，没有猛虎的力气，也没猛虎的凶猛，他只有拿出自己的气势而已，即便这气势当中夹杂着他的胆怯，但他依然卯足全力。
在斧头由上而下劈来时，凌云一侧身，斧面便从他的面前直往下坠去。一声嘶吼还未消退的大汉似乎没有想到这幅场景，不禁瞪大了眼睛。
凌云站定身形，早已准备好的手刀落在大汉握斧的手腕上。大汉一声痛呼，松开手掌，无力把持的斧头咣当一声掉落地面。
一旁的小妖眨了下眼睛，歪着头看向四周。在那斧头掉落地面，发出声响的那一刻……或者说在那大汉吆喝出声的那一刻，老鼠般隐藏在暗处等待时机的人们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而在咣当的颤音将消未消时，十几个身影，已经将两人包围了起来。
“不要动！”
其中有人这样喊道。
凌云转头将包围他们的人扫视，他们看起来似乎都是这里的村民，手里拿着还带着土的锄头和镰刀等农具。
刚才那大汉在那些人出现后似乎松了口气，他的手腕红肿的鼓起，凌云下手并没有留情，只希望能以最保险的程度解决麻烦。大汉捂着红肿的手腕向后退去，当他彻底融入人群中的时候，那些人中一人，一个看似有些老迈的人说。
“你们是什么人！”
“微量山上下来的人。”
凌云刚说出口，那些人便有些惊讶。在老者身后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凌云看着他们的表情，但那些也只是对有可能从困苦中解放而放松的表情而已。
同样看着那些人表情的还有那个老者，当看到他们那放松表情时，原本干涸如裂开的土地般皱纹密布的脸庞，紧紧地缩在一起。凌云发现小妖饶有兴趣观察着他。
“胡说！胡说！胡说！”
老者突然说出三句胡说，连他身后的村民们都吓了一跳。小妖都不禁走到凌云身旁问他怎么了。
“你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微量山现在还处于休息期，不可能这时候派人出来！你休想欺骗我们！快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老者在村子里似乎颇受村民们尊敬，觉得他说的有理一般，面面相觑后皆是举起手中农具喊了出来。
凌云皱眉，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小妖在他耳边小声说。
“现在怎么办？”
小妖的这番“亲昵”举动在村民眼中似乎颇为刺眼。一名中年男子上前两步拿手中镰刀指着她说。
“你这女人真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和男人亲亲我我……”
他话还没说完，眼瞳便骤然缩小，眼球中倒映出近在咫尺的凌云的脸冰寒的可怕。其他人见到凌云转瞬间便来到男人面前，都哗地往后退去。对凌云行为奇怪的小妖则是疑惑地歪着脑袋。
凌云左手紧握着男人指向小妖的拳头，微微用力，似乎听得到骨骼摩擦发出的“咔咔”声响。男人的脸因痛苦而扭曲，但他只是咬紧牙关却并没有叫出声来。凌云脸庞和他相距不足一指距离，渗出的汗水从脸颊滑过却不能擦拭应该是最痛苦的吧。
对着这个男人，凌云将他压迫过去，淡淡地说。
“你们这里有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