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 -- 第五章 借刀
喜儿口中的蒙哥，黄蒙，这些天正在离南阳府三十里路程的唐坊镇借刀，向刘全借刀。与他同行的只有新上任的副捕头路行风。
刘全三十多岁，当地人都叫他流浪狗，只因他整日吊儿郎当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这样的小混混各地都有，衙门对他们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没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就随他们去。刘全没干出过什么出格的事，但他有一把刀。
刀名叫‘唤潮’。据到衙门告发此事的人说，这刀本来不是刘家的东西，是好多好多年前刘全的爷爷开镖局时一位外地的客商押的货。当时那客商似乎惹上了什么仇家，来到镖局时已是身负重伤，半昏半醒之际将宝刀托付给镖局，要镖局将刀送到青州一户姓王的人家去。
刘全的爷爷武艺稀松，倒是常年押货练出了一双识宝眼，见那刀通体碧绿触之生寒，断定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这有的人啊，就见不得什么好东西，刘全的爷爷表面上将刀包裹好交予出发的镖师，暗地里早就藏下了私吞的念头。
老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刘全的爷爷不断用各种理由来拖延开镖的日辰，一会说这天不宜出行，一会说准备不妥恐有变故。只叹那客商本就有伤在身，在这小小的唐坊镇又没有什么好的大夫药物，没能撑上几天就一命呜呼了。
这可让刘全的爷爷喜出望外，他一面假意难受对众镖师吩咐把这刀给客商陪葬，一面又当众给青州姓王的人家写信道明缘由。这信送没送出去谁也不知道，这刀却是实实在在被暗地里掉了个包。
此事过后不久，朝华王朝和宣德王朝之间就爆发了蔓延十多年的战争，兵荒马乱之际当年参与此事的镖师们参军的参军，远走的远走，这镖局就此散了，而这刀就成了现在刘全所谓的传家之宝。
本来这件事过了几十年，已经没多少人记得。
但这刘全除了游手好闲以外，前不久又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每日从早到晚呆在附近一个地痞开的小赌房里，不扔上几点银两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十多天前的一天晚上，大概是开牌前刘全喝了点小酒，扔骰子也扔的比平日霸气许多，没过一会就把身上的那么一点银子糟蹋得一干二清，没钱了不打紧，还可以向赌坊里专放高利贷的地痞借。
只是大家都知道刘全是个有借无还的主，当下就让他先抵押点什么东西。刘全打牌正在兴头上，脑袋发热，没经多想就说自己家有柄刀，是个宝贝，最少能抵押个十几两银子。
众人不信，想你刘全家什么样子大家又不是不知道，能有什么宝刀？
刘全吃不住激，马上就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第二天赌坊里的人就跑到唐坊镇上的当值处将这事告了上去。当值处的人一听，好像还有点意思，不敢怠慢，又向南阳府的衙门处递交了案宗。
衙门处的总捕头名叫孟悬，别的本事没有，溜须拍马的水平放眼整个南阳府不作第二人想。听闻自己所辖范围内出现了什么宝刀，孟悬心中已经有了将其送到冀州的计较，当下让副手路行风去把这刀借来一观。
说是借，谁不知道这是个有借无还的主。
官大一级压死人，对于路行风和黄蒙来说，这顶头上司孟悬说的话简直比皇城里那位的诏书更有分量，纵是百般不愿，两人也已经来到这唐坊镇七天。
说也奇怪，这刘全虽然一副不成器的样子，但对这所谓家传之物倒是颇为重视，刚听黄蒙说完来意，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狠扇自己耳光说他那日在赌坊只是胡口咧咧，家中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宝物？
黄蒙当时说有没有刀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话音还没落，刘全就顺手拿起一柄切菜刀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宝刀我真没有，这有菜刀一把，我就是个小老百姓，斗不过你们这些官老爷，你们这些王八蛋要是再逼我，我就死给你们看！”
官老爷？
黄蒙不觉得自己这两个人算的上什么官老爷，不过这刘全刚才那几句话又喊又叫，大无畏气概十足，惹出了附近不少看热闹的人。黄蒙还真怕他脑子一热把自己划拉了，这锅他可背不起。
还是副捕头路行风后退一步道：“蒙哥，这事不急，咱们先让他缓上一缓吧。”
黄蒙心想这姓路的年纪比自己还小上那么两岁，能当上副捕头多半是和孟悬有些什么不寻常的关系，孟悬平日对他们这些人没什么好脸色就罢了，这小路捕头可得好好笼络一下。
当下黄蒙点头称是，来之前以为这刘泼皮一听他们是衙门里的人会主动把东西奉上，没想到还是个硬茬，眼下之急还是要先在这镇上找个地方落脚，便和路行风一齐行了远去。只听得身后刘全声嘶力竭的喊着：“我缓你妈！想抢我的东西，吃屎去吧！”
这到唐坊镇后的第一日无功而返。
第二日清辰，两人吃罢早点继续去刘全家做工作，刚进门就看到正间里摆了三张牌位，黄蒙眼尖，一眼看到上面写着自己和路行风二人的名字，不禁怒道：“你这又是干什么？”
“干你妈！你们要是把我的刀拿走，咱们三个谁也别活了！”刘全一身素装，像是要给黄路两人吊孝。
黄蒙怒不可遏：“你这是在和衙门作对！”
刘全只是嘿嘿冷笑，并不答话。
路行风路捕头叹了口气：“蒙哥，咱们再让他想想。”
黄蒙无法，狠狠瞪了刘全一眼：“你给我等着。”
刘全拿起写着黄蒙名讳的牌位在手中把玩起来：“刘爷等你。”
黄蒙破口大骂的同时被路行风拉了出去。
这第二日，仍是寸功未建。
回到客栈黄蒙仍是一肚子怨气：“这姓刘的太不把咱们当回事了，要是孟捕头在此，他还敢这么嚣张？”言毕又想起身边这姓路的也是个捕头，忙道：“路头，你怎么对他这般忍让？”
路行风微微一笑：“咱们要拿他的东西，他自然不乐意。不过只要他不是傻子，他肯定知道迟早要把这东西交出来的。”
黄蒙嘴上嗯了一声，心中却想这姓路的估计以前没见过这般泼皮，现在正怵得不知怎么办好，自己跟着这个窝囊废实在是有点憋屈。
第三日。
天刚蒙蒙亮，两人就被外面一阵‘咚咚咚’的声音惊醒。
奇了怪了，谁大清早就敲锣打鼓？
黄蒙想打开窗户看个究竟，不曾想他头还没露出，就听到刘全鸭子一般的叫喊声：“瞧一瞧，看一看了啊！这就是咱们这南阳府的官老爷，这是来抢我东西，这是来要我命了啊！”
黄蒙又急又恼：“你话说明白点，谁要抢你东西了？”
刘全指着他的脑袋：“就是你，黄蒙黄王八，还有个路王八！”这话粗俗不堪，却让围观的百姓笑开了花。
黄蒙怒喝一声，转头问仍躺在床上的路行风：“要不出去揍他一顿？”
路行风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别，咱们只是奉命办事，别弄得太僵化了，还有，我决定今天在被窝里不出去了。”
黄蒙想了想，啪叽一声把窗户合上：“我也不出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夜幕
终于
降临了，
这六月的天黑的就是比以前晚些。
饭菜是两人隔着门喊小二送上来的。
三菜两汤，几个不怎么白的馒头。
胡乱扒拉了两口，路行风精神抖擞：“开工。”
黄蒙好像真的睡了一天，现在状态还不太清醒：“哪？”
路行风笑，带着一丝黄蒙捉摸不透的自信：“夜袭刘家。”
夜袭？
黄蒙疑惑道：“打刘全？”
“不是打人，是探查。看看那刀到底存不存在，前两次我观察过，刘家里面没什么太多的摆设，地方也不大，咱们抹黑进去探探底。”
黄蒙来了兴致：“好办法，那这样，到时候我一个人进去，你在外面给我把风，我要找到刀，就给你吹声口哨，咱们来个里应外合。”
夜色已深。
黄蒙从刘家的院墙上滑下来时，只觉得自己的身法是那么般的轻盈，连后背着地也没发出太响的动静。
这让他又满意又紧张，好像是在做贼。
他慢慢地，踮着脚尖，一步一步向房内挪动，直觉告诉他，这刀就在里间的某一个地方。
十步，五步，三步。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手轻轻搭在木门的把手上——
噶吱！
嘎吱吱！
噶吱吱吱！
黄蒙本以为只要自己小心谨慎就不会被人发觉，万没想到这门因为被风吹日晒了几十年，里面的木质早已扭曲变形，哪怕只是轻按了一下也发出了如此尖锐刺耳的声音！
与此同时，他还听到房屋内传来刘全的一声大喝：“谁！老子砍死你！”
这喝声震耳欲聋，震得黄蒙面色如土：“叫个蛋！”
门外等候的路行风知道，这第三天，也就这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