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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 -- 第六章 书生

类别:古典仙侠 作者:四万八千界 书名:逆雨 更新时间:2016-04-02 18:35:15 本章字数:3077

两人回到客栈,泡脚,上床。

黄蒙看了一眼路行风:“路头,不是我办不好事,这次真是个意外。你放心,咱们计划照样进行,明晚这个时间我一定把事情搞定。”

路行风一脸忧愁:“你说他明天还会不会继续在外面敲锣?”

黄蒙迟疑道:“说不定会啊。”

路行风点点头:“等下咱们给店里的小二哥说说,让他明天把饭都送到咱们房间里吧。”

第四天。

锣鼓喧天。

黄蒙狠咬了两口包子:“我说路头,这无赖都骑到咱们俩头上了,你能忍?”

路行风嘴里咀嚼着,含糊不清道:“我能。”

你能?黄蒙觉得这姓路的真是个窝囊废:“对了,路头,你跟孟捕头是什么关系?”

“上下级关系。”

黄蒙白眼一翻:“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跟咱们孟头是不是亲戚啊?”

路行风嘴里塞的有点多了,现在腮帮子高高鼓起:“不是啊。我也是前两个月才调到这里来的,以前跟孟头互不相识。”

互不相识?黄蒙觉得不解:“那你是怎么做上这副捕头的?咱们这里可有好些资历比你高的多的捕快,有些人,比方说我,现在连个正式捕快都算不上。”

路行风笑了:“哦,原来你想问这个。我有举荐人。”

黄蒙来了兴致:“谁?”

“不认识,一个姓赵的恩人,年纪和孟捕头差不多。他写了一封信让我来这里就职,我也没想到我刚来就当上了副捕头了。”

黄蒙一脸羡慕:“我怎么就遇不到这样的好事呢?那个姓赵的跟你也不认识就能举荐你,也没听说过这附近有什么姓赵的大官啊?”

路行风抹了抹嘴:“我是在冀州遇到的那人。当时我身上没钱了,最后一点银子换了点酒喝,喝的多了就趴在酒楼的桌子上胡乱念诗——”

黄蒙及时打断了他的话:“你,诗?”

路行风微微一笑:“让蒙哥见笑了,小弟家里虽然窘迫,但父母俱是读书之人。十年灯下明心志,百步殿前叙道安,上次之所以在冀州喝醉也是因为那日是落榜之日,说来惭愧,平时虽自诩读书破万卷,到头来却还是没能下笔如有神。”

黄蒙万没料到这几日和他共处一室的这个姓路的竟是个读书人,这让他又惊又疑:“那你怎么不去给师爷当助手,跑到这当什么捕快?”

路行风摇头:“小弟家里虽然总盼着小弟能有一日登榜做官,但蒙哥听没听过一句诗?若个书生万户侯?”

黄蒙苦笑:“我连字都不识得几个,又哪里听过什么诗?”

路行风接着道:“小弟自幼时起,就十分向往江湖上那些高来高去的侠客佚事,总觉得男儿生于天地之间,就是要长剑在手荡平君侧,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来。以前家里不许我舞枪弄棒,觉得那些行径太过粗野,上次落榜后我在酒楼想了许久,这不太平的世道,靠读书人真的可以匡时救国?”

黄蒙觉得要重新审视一下这个姓路的,哦,是重新审视下这位路头了:“你说的我听得也不是很懂,但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路行风放下手中长筷:“那天落榜,我在酒楼只叹自己才疏学浅,文不能济世,武不能安邦,心中愁苦,就念了一首自己以前瞎写的长诗,也不知道那位姓赵的恩人什么时间来到了我身边,等我念完诗后,他把我壶中最后一点酒喝了下去,又叫小二送来几个小菜,一大坛酒,说是要请我吃饭。”

黄蒙被吸引了:“然后呢?”

“然后我就问他,是否也是落榜之人,他笑而不答。我那时只觉得他是在讥笑于我,就愤然站起,想离开那里。没想到刚转身走了两步,就听到他在后面击筷长吁,我当时已经有了点醉意,但他说的那两句话却放佛雷鸣,让我酒全醒了。他说,文,不能,济世也笑龟烛焚谏忘河洛。武,不能,安邦需凭封神射虎建奇功。”

黄蒙挠挠头发:“什么意思?”

路行风慢走两步,开窗眺望:“读书的人没读好书,哪怕真能济世也会忘记自己的初衷,习武的人武艺不精,又靠什么建下自己的不世之功?他是在提醒我,我的落魄怨不得天地,要怪只能怪自己没能真正努力。当时我听他说完,心中真是一片豁然,知道自己遇到了高人,当即转身向他请教。他与我喝了几盏酒后,说当今天下有局,请我破之。我虽然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只觉浑身热血沸腾,就告诉他局之当破,其功在我。那人哈哈大笑,从怀中掏出书信一封,要我可去任何地方寻一职务,当时我又惊又喜,接过信摸个不停,见那人起身走下了酒楼,我又赶紧追下楼想向他道谢,只见人头攒拥,又往何处找去?”

黄蒙一副听传奇故事的表情:“可以去任何地方找到职务?那你怎么来这南阳府了?怎么不要个更大的官当当?那信上写了什么?你那诗能不能给我念念?”

路行风淡淡一笑:“我本是这南阳府的人,也心知自己干不了什么有权势的位置,信上的内容我看过无数遍,就两个字,允,雄。至于我那胡乱写出来的诗,给你念念也是无妨。”

黄蒙决定把这什么诗背下来,万一以后哪天喝酒也遇到什么贵人了呢?他神情激动:“你慢点念,我得记着呢。”

路行风笑了:“乱世文章不值钱,你记它也无用。听好了,我要念诗了。少有壮志恨难酬,红颜如梦孤身——”

刚念了几句就听到窗下传来刘全的讥笑声:“路王八!你露头了!”

路行风黑脸一红,刚才只顾抒发心意,竟没有注意那本已消失的刘全是何时到了这里。

黄蒙怒不可遏:“姓刘的,你别乱叫唤行不行,路头念诗呢!”

“念你妈!”刘全扬起手中的破锣用鞋底敲了起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啊!王八变活人,天下奇闻!”

人群,将要,

聚集过来!

路行风叹了口气,把窗户关上了:“咱们说不过他,白天还是先呆在这里吧。”

黄蒙挽起袖子:“我去把他的牙打掉!”

路行风摇摇头:“他又没犯法,咱们打他不就无理了嘛。再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这句话再次被刘全打断:“王八不露头,绿帽戴上头!王八缩回壳,刘爷笑呵呵!”

路行风探头听着,微笑道:“还有点押韵。”顺手在黄蒙的薄被上扯下两小团棉花。

黄蒙仍念着刚才的事,试探道:“路头,那诗?”

路行风将棉花塞进耳朵:“今天不了,以后有机会吧。你要是不睡,等饭来了叫我。”一个翻身,已经躺在了床上。

黄蒙气急,这刘全坏了好事,今晚一定要把他的刀给顺出来!

不过这时间过得也太慢了点。

黄蒙坐在床边,看着外面的天色,一脸振奋。

有了昨天的经验,他这次有信心不发出任何声响潜入刘全的里屋。

他就是在等,等天黑,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在这书生捕头面前表现的机会。

他觉得,自己也要熬出头了。

夜色,将至。

黄蒙拍拍路行风的肩膀:“可以了,路头。”

路行风掏出棉花:“饭来了?”

黄蒙笑:“饭还没来,天黑了,咱们是不是去完刘全家再吃饭?”

路行风想了想,道:“还是先吃饭吧,吃完饭干什么也有劲些。”

黄蒙虽然心急,可也不敢在这种小事上和已经被他当做靠山的路头分歧,当下溜出门去,让小二把饭菜端上来。

还是三菜两汤,不怎么白的馒头。

黄蒙觉得这店家是不是收了钱后不认真做事,提前就做好了一大锅这些的饭菜等着饭点给他们送来。

但,他现在没心情去和小二争执。

他的心思已经飞到了刘全的家,他甚至能想到刘全那张满是麻子的脸因为刀不见了而变得愁苦的表情,这让他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路行风不能理解:“你笑什么?”

黄蒙强忍着收住笑意:“没什么,咱们继续吃。”

路行风看他两眼,继续啃着手里的包子,这包子也不知道做好了多久,吃起来也忒劲道了。

夜幕四合。

两人紧走慢走,已经到了刘全家大门外。

黄蒙意气风发:“等我口哨。”

路行风点点头:“小心为上。”

小心?

黄蒙轻轻一笑,翻身跃上一处较低的院墙。

这一次,他十拿九稳。

他扒拉着墙壁往院里滑下。

这一次,他连蹦下来后背着地的情况都不允许发生。

等一下!

脚下怎么好像有些瓦罐之类的东西?

黄蒙觉得不好,但他的脚已经踩在了上面!

还把瓦罐上面的盖子踩破了!

这味道!

这么熟悉。

这触感!

如此柔滑。

这,黄蒙大喝一声:“他妈的刘全!你把你的屎盆子放在这里要吃啊!”

屋里刘全的喝骂如约而至:“王八蛋!刘爷就知道你今晚还会进来,那是刘爷给你的饭!你吃屎去吧!”

院子外,捏着鼻子渐行渐远的路行风忽然想到了一句诗:“谁知世间苦,轻狂年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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