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12章 冰释怨难解
老孙头见李安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便识趣的劝解道：“不错，想必公子已然猜到我的四师弟便是你的父王。公子，老夫坎坷半生，世间已没有什么牵挂，只为杀尽鬼刹盟为柳姑娘报仇而苟活至今。虽然王爷念及同门之谊，待我为座上贵宾”。
“但我心灰意懒，名利对我而言，均是身外之物。这几十年来一直以车夫的身份呆在王府，看着你们姐弟几人慢慢长大，我和你们的父王一样心中高兴”。
顿了顿，老孙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公子，我知道你对你的父王积怨未解，三年前那一场变故，确实令人难以释怀。当时我正在四师弟身边，我清楚地记得你父王得知你母亲被鬼刹盟所擒，接到以衡云二州换你娘性命的条件时，在立雪斋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夜夜无眠”。
“我理解你父王的难处，一方是与自己相伴了二十多年的爱妻，一方是衡云二州数十万百姓，难选啊！你父王最终选择了百姓，但并不代表放弃了你的母亲，他在下决定拒绝鬼刹盟的同时，更是将玄衣阁倾巢派出，希望解救王妃。最终大阁领康国器率玄衣阁飞骑在平沙谷与鬼刹盟殊死一战，虽然杀敌大半，使鬼刹盟元气大伤，然而王妃却不幸遇难……”
李安世头蜷缩在车内一角，传出了低沉的呜咽之声。
老李头探手拍了拍李安世的肩头，安慰道：“我不奢望此刻你能理解你父王的良苦用心，衡云二州的百姓在他的心中重于泰山。但我希望你能设身处地的考虑一下，此次回燕王府，你将担起你父王的重担，这副担子不好挑啊！身为幽云二州的当家人，如果你也遇到一样的变故，你将如何选择？”
车厢内一阵沉默。
老李头伤势未愈，讲了这许多话，不觉身体倦困，不一会便趴着睡着了。李安世心情沉重，若有所思。
突然，前方一阵喧嚣，车夫长长的吁了一声，停住了马车。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近，一人跑到车前禀道：“让世子受惊了，前方出现了大批从北方边境逃来的流民，挡住了道路。不过，莫阁领已在队伍前方开路，估计很快便可继续赶路”。
李安世定了定心神，弯身挑帘下车，只见数以千计的流民沿着官道涌来，拖家带口，衣衫褴褛，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嗷嗷待哺的婴儿，男女老少均面露凄容。魏津亭已从队尾赶了过来，站立在李安世的身旁。
李安世拦住一位老者，问道：“老人家，不知你们这是从何处来？为何如此狼狈呢？”
老者被车队的架势吓了一跳，见这位公子身着华服，却语言和蔼，便壮了壮胆，颤声说道：“公子不知，老汉本是衡州北兴县人氏，这北兴县地处衡州北面的边境，近一个月来，北胡蛮子的骑兵常常到边境烧杀抢掠，把我们村子糟蹋的不像样子，乡亲们这才不得不背井离乡，成群结伴逃到衡州内地，谋一条生路”。
老汉身边一个五六岁的娃娃，一只黑黑的小手紧紧扯着老汉的衣角，怯生生的躲在老汉身后，偷偷地瞄着李安世。李安世命身边的飞骑拿来了一块饼，自己递给了孩子，孩子顾不得害怕，双手抢过那张饼，使劲塞到嘴里，一时被噎得咳嗽起来。
老汉忙拍着孩子的背，对李安世陪笑道：“真是让公子见笑了，孩子的爹娘都被北胡蛮子杀了。我们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这一路已经走了十来天，带的干粮早就吃光了，孩子已经两天颗米未进。”
老汉忙不迭对孩子说：“柱子，快给公子磕头，谢谢公子。”
李安世扶起孩子，望着面带饥色、衣不蔽体，缓慢前行的流民队伍，为之动容，对身旁的魏津亭说道：“魏都督，将我们所带的粮食都分发给这些流民，让他们先饱餐一顿。你传令给莫阁领，命玄衣飞骑传令沿途州县，备好粮食衣物，对这些从边境逃来的流民一定要好生安排”。
魏津亭问道：“世子，那我们是不是留下一些自用？”
李安世坚决的说到：“我们已离衡州不到百里，大家忍一顿，抓紧赶路，明日上午便可到衡州，还是先分给流民吧”。
魏津亭不再坚持，领命而去。
领到粮食的流民，面带喜色，欢呼雀跃，询问这位贵公子究竟是何人，当得知是燕王世子时，众人拜伏在地，大呼：“谢世子千岁……谢世子千岁……”。
几千人的呼喊声震动大地，响彻云霄。
李安世立在车上，朗声说道：“大家不必再向南迁了，我已传令附近州县解决大家的粮食衣物，大家可以先在附近各县暂且安居下来，燕军铁骑一定会驱除北胡，为大家夺回土地，重返家园”。
黑压压匍匐在地的人们又一次欢呼。
几名年轻小伙子立起身来，振臂一呼，“我们要当兵，为亲人报仇！”
“对，为亲人报仇！”
“赶走北胡蛮子！”
一时间又站起了几十个小伙子要当兵杀敌。李安世见大家群情激昂，点头微笑，便命人指引要当兵的青年到最近的募兵所，并每人发放了一份盘缠。
刘北云在李安世身旁目睹了经过，心中不由暗自钦佩世子的为人，上前进言道：“世子，近来北胡猖獗犯境，扰我军民，王爷遇刺，世子也曾陷入险境，我猜想其中必有某些联系。北胡很可能借助鬼刹盟暗中谋划的行刺。如今，边境危急，王爷遇刺后，军心受挫，许多百姓为求生路，远避战火，离开衡州南迁中原。依我之见，当务之急乃是安抚人心！”
李安世点头称是。
刘北云继续说道：“此次世子返回衡州，应当大张旗鼓，让衡州军民广为知晓，让大家吃一颗定心丸”。
李安世点头赞许，夸奖道：“军师辅佐我父多年，多有良谋奇策，刚才所言极是，这事就交由军师去办吧，今晚我们就在衡州城五十里外的驿站歇息，劳烦军师现在就拿着我的世子玉符去城中见衡州都督呼延庆济。”
驿站之中，回想起今日老孙头的肺腑之言，几千流离失所的百姓和那振臂高呼参军杀敌的青年汉子，李安世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当年父王的选择是对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