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五章 天音岛主
另一个身穿黑色锦袍，腰佩宝刀，作贵公子打扮，约三十来岁，脸上一股傲狠之色。说话老气横秋，甚是傲慢。两人身后跟着诸人均是身披黑袍。这群人之中形貌特异者颇为不少，或高鼻虬髯，或曲发深目，看上去大多并非中原人物。
只听那白发老者冷冷道：“天衣飞扬，江湖风动。碎梦一曲，魂飞九重。沈岛主遨游海上，啸傲云霞，实如天外神仙一般，何必要自污身份，管这闲事？”他声音极是尖锐，有若寒夜枭鸣，各人听在耳里，都是不自禁的打个寒噤。
弹琴之人冷冷的道：“尊驾是谁？”
白头老者森森道：“大幽冥宫护法长老杨铁崖便是！我身边这位乃是“地狱谷”少谷主澹台北斗，天音谷的“碎梦”之术固然独步天下，但今晚的事，我劝阁下最好还是别插手的好。”
沈天一长叹一声道：“肝胆相照者，谓之知己；腹心相通者，谓之知心；声气相求者，谓之知音。齐王司马攸与我肝胆相照、腹心相通、声气相求！为了他，老夫就算真的已老得走不动了，爬也要爬来。有我在，岂容你们这些邪魔外道来祸害京城？齐王司马桃符就是人不在了，还有魂儿来罩着这洛阳城！”
语调中充满了意气消沉、感慨伤怀之情。自负之中又包含着无限寂寞伤心。
两人凛然相视，良久不语。
那沈天一又是“嘿嘿嘿”三声冷笑，仍是大模大样的坐着弹琴。铮铮琴曲中，似是蕴藏着无限伤心失意。一曲奏完后抚琴悲叹道："桃符桃符，还觉此曲佳否？”
站在远处的刘舆喃喃道：“此曲感愤深切，忧思绵绵，不知道是什么曲子？”
刘琨不假思索道：“如何苍天，不得其所；逍遥九州，无所之处。兰生空谷，无人自芳；苟非幽人，谁与相将。曲调细而不迫，徐而抑扬。应该是夫子自喻的“幽兰操”。”
沈天一眉间一跳，眼神若有若无地向刘琨扫了一眼，神情间微见讶异。转头对杨铁崖等淡淡道：“二十年前，我与司马桃符以琴订交，一语未尽，两心通照，相视一笑，莫逆于心，引为平生第一知己！岂是你们这些妖邪之辈能懂的？他平生好琴。今天得了新曲，加上你们这些妖孽的鲜血，以祭他在天之灵。”
杨铁崖森然道：“正邪两字，原本难分，天下是非黑白，固非易知。谁人代表正义？谁是奸邪之辈？可难说得很呐！当年白虎观九长老封印我大幽冥宫夜宫主，所使的手段实在不明不白，殊不光明正大，我大幽冥宫门下几千弟子，可没一个服气的！我们已隐忍了二十年，今日该得好好算一算这笔帐了。”
只听澹台北斗踏上一步，“嘿嘿”两声冷笑后，大声说道，声音古怪而沙哑：“沈岛主，你天音岛“碎梦”之术虽然妙绝天下，但总是双拳难敌四手，你现在让开尚来得及，今日咱们两下各不相犯，改日再分高下，我地狱谷一诺千金，言而有信，沈岛主意下如何？"
杨铁崖身后一人厉声喝道：“快些让开，挡我们大幽冥宫的路，是不是嫌死的不够快啊……”他话声未毕，突然琴声“铮铮”两响，说话那人“啊”的一声惨叫，往后便倒。但见他蜷成一团，两手捂着耳朵，七窍流血，早已气绝。各人又惊又怒。
众人心中纷纷暗叹：这天音谷的“碎梦”之术果然厉害的邪门。
沈天一站起身来，微微一笑，拱手为礼，叹息道："我已老了，既不想再找人斗剑，也不想再跟人拼酒，若有人要找我听琴，我倒愿意奉陪。几位有本事便擒得我去！”
远处那邋遢道人斜过葫芦，倒了一杯酒仰脖子喝了，嘿嘿冷笑道：“今日当真有好大的热闹瞧，不过大幽冥宫只凭这么点儿玩艺，就想来帝都为非作歹么？未免太小看中原英雄了！
只听得前后左右风声飒然，杨铁崖背后共有四人抢上围攻沈天一。
沈天一恍若未见，坐下自顾弹琴。
只听一声龙吟，剑气冲霄。沈天一背后手拿黑剑之人身形一晃，只见一道乌突突的黑光闪过，电光石火间，他的剑已出鞘，冰冷锐利的剑锋，忽然间已到了那四人的咽喉。几个人的脸已完全扭曲，死鱼般凸出来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惧之色，舌头长长伸出，已变成死灰色，像是突然被人扼断了咽喉。
这一剑杀了四人后，剑意未绝，剑尖斜指澹台北斗，一滴滴鲜血，自剑尖缓缓滴落，四五滴鲜血落在地上。手中的剑依旧漆黑如墨。
那人注目凝神看着自剑尖滴落的鲜血，向剑下四人瞪了一眼，喝道：“滚下去吧！”左足连踢，将四人踢下城墙。
澹台北斗脸色微变道：“饮魔剑！你是凌霄宫外五使的月使江望舒？”
江望舒微微一笑，点头道：“正是区区不才！”
杨铁崖背后缓步走出一个人来。纵声大吼，声若霹雳道：“凝血堂蒲怀远来领教阁下高招！”
那人身材魁伟异常，满头赤发，散披在肩头，手中一把六尺长刀，一双巨眼闪着绿莹莹的光，往诸人面前这么一站，威风凛凛，真如洪荒巨兽，天神天将一般。
沈天一背后闪出一人，此人身高九尺，背阔三停，额下一部黑色长鬃，全身惧是威猛漂悍之态，说话更是声若洪钟，震人耳鼓：“老子与你正好做一对，凝血堂是劳什子，可没听说过！”
蒲怀远心中杀机已起，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凝血武神堂与蒲某原本藉藉无名，难怪阁下不知。”说完喉头胡胡几声，发出犹似兽嗥般的声响，胸脯突然间胀大了一倍，似乎头发和眉毛都竖了起来。刘琨看他双眼之中充满着贪婪凶狠的神色，宛似饥兽要择人而噬，不禁大感厌恶。
远处的邋遢老道哈哈笑道：“当真热闹，凌霄宫雷霆崖的云武神也来了，此刀名为“照胆”，乃是上古神器。雷霆崖镇山之宝。”
云武神大喝一声道：“请！”一刀直刺蒲怀远的上盘。只见刀身金光闪闪，宛如千百层金鳞闪动，此刻一刀刺了出去，天上地下皆是黄金色的刀光，耀人眼目。一招未老，刀势早变，手中刀盘旋飞舞，化成一团金光。
蒲怀远不敢怠慢，面色凝重，手中长刀大开大合，上身不动，下身不移，只听“铛铛铛铛”连声巨响，两人都是以硬碰硬连拼一十八刀。蒲怀远使出凝血堂独门心法，这才挡住。十八攻十八守，在电光石火般的一瞬之间便即过去。城墙上群豪屏气凝息，无不惊得呆了。
云武神点头道：“凝血门刀法倒是不差，你能接住我六成功力地刀术，已经能列当世一流高手之列。很好，很好。再接我八成功力地一刀！”
蒲怀远双手扬刀怒喝道：“你瞧不起凝血武神堂，今天凝血武神堂就血洗洛阳城，且看看我们是如何将让你们淹没在鲜血里的！”
“哈哈哈，今晚夜风好大，蒲兄小心，别闪了舌头。阁下要想血洗洛阳城，未免狂妄了一点？区区一个凝血堂，未必有此能耐。”云武神冷笑一声。金黄色的刀芒一化二，二化四，转眼分裂出千百道刀芒，铺天盖地地劈来。
刀气刚烈浩茫，重重叠叠，正是以气御刀的绝顶刀法。
刀气笼罩了整个城墙，排山倒海一般劈来，一重接一重，刺得周围观战诸人个个肌肤生疼。
蒲怀远的长刀化作一片白光，双方兔起鹘落，频频交击，激战片刻，云武神长笑一声，身形晃动，在两蓬刀光之中，一掌轻轻向蒲怀远胸口击出。
“啪”的一声，一掌击中了蒲怀远，后者闷哼一声，身形一个跟跄，喷出一口血来。
蒲怀远头发蓬乱，双睛突出，一双眸子变的血红，模样甚是可怖，双手抱着丹田，呼呼呼的运了几口气，胸口凹陷，肚胀如鼓，全身骨节格格乱响，一步步的向云武神缓缓走来。突然间全身骨骼中发出劈劈拍拍的轻微爆裂之声，炒豆般的响声未绝。
邋遢老道惊道：“凝血堂“血沸”之术？”
刘舆问道：“请教道长，那是什么功夫？”
邋遢老道神色郑重道：“凝血武神堂是西北氐族的一个教派，教中高手都是氐人王族，修炼到较高境界时，就能靠怒气和鲜血激发武功，越是愤怒，越能激发他的血气和战斗力，流的血越多，越是疯狂，武力激增。云武神怕是不好应付！”
“咚——咚——”，蒲怀远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狠似一刀，每一刀劈出，都重若千钧，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像是霹雳作响，此起彼伏。地上、墙面，出现一个个凹坑。稍有不慎，就会被这凌厉无匹的刀气碾得粉碎。
云武神凝神接战，刀芒忽变，每一道刀气时而变得重若千钧，时而轻若鸿毛；有时笔直劈来，半途又化作旋转地弧线，无数刀气在半空互撞，顷刻改变方向，令人眼花缭乱。
城墙之上刀气纵横，两人身影你来我往，化作一片黄光，一团白气，便似有无数迅雷疾风相互冲撞激荡。突然两人齐发一声喊，高高跃起，刀光直向对方身上罩下。
“铛”的一声巨响，两人退后数步，闷哼一声，云武神手扶肩头，蒲怀远手捂着胸口齐齐后退几步，喘气如牛。二人齐声大喊：“好厉害！”心中不禁都起了惺惺相惜之情。
云武神心念一转起了爱才之心，知道再拼下去即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拱手温言道：“如果蒲兄没有异议，此战作和怎样？”
蒲怀远吐一口血，沉默了片刻，点点头，收起长刀漠然道：“这一场，我败了。蒲某一生从不服人，但对于云武神的刀法，却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年齿已高，十年之后当让犬子去雷霆崖向云武神讨教刀法！”
云武神点点头道：“蒲兄是光明磊落的好汉子，云某十年后静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