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四章 琅琊王氏
两人施展竹林清风的轻身功夫，一路斗口，一路向西而行。到了西阳门，刘舆突然微有惊色，向左右一望，摇了摇手。忽然竖起手指做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小心，东边两个有大本领的人物来啦！”
小石头凝神静听，过了片刻，果然从东边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两人四下打量，见城墙前边左边一株古松，右边一株老柏，双树苍劲挺立，高出城墙顶许多，枝叶密茂，正好是藏身的好所在。两人悄无声息地纵身上树，藏身树叶浓密之处，屏住呼吸，往下探看。
暗夜沉沉，雷鸣阵阵，间或有几道惊人的闪电撕破夜空，照见城门外一白一黄两条颀长的影子，一前一后直扑了过来，两人身法都是极快，。转瞬之间已经奔到跟前。
两人奔至距刘舆藏身之处数十丈处一前一后停下脚步。黄衣人身材消瘦，相貌儒雅清秀，三络长须。忽然间，他的剑已出鞘，冰冷锐利的剑锋，忽然间已刺向白衣人咽喉。这一剑刺的极是突然，出剑的方位也是诡异绝伦，剑出如霹雳电光，眼看白衣人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却见他手不摆腿不弯，硬生生向左平移三尺，堪堪避开来剑。黄衣人脸上变色，手中不停，揉身而上，“刷刷刷”又是几剑。也被白衣人不动声色地避过。
白衣人没有出手，反而微笑着道："你杀不了我的。”
黄衣人手心已在淌着汗，额上也在淌着汗，整个人都已紧张得像是根绷紧了的弓弦。
白衣人冷冷的道：““强弓易摧，你已经败了。你伯父王浑王玄冲何等英雄，怎么生出你们兄弟二人蠢得像猪，太原王氏一代不如一代，越来越不长进了，王骏，蜀中霹雳堂还有什么手段，尽管都使了出来吧！”
一道闪电划过，照见白衣人那矫然不群、昂首天外的姿态，即便是黑暗中也极为醒目。脸上线条犹如刀劈斧凿一般粗犷，高高的颧骨，不怒而威，豪气迫人，虽然只有二十出头，别有一种令人醉心倾服的须眉气概。
黄衣人气急败坏地问道：“王平子，太原王氏，琅琊王氏同根同源，乃是一家，本身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们之间有什么怨，什么仇？你何必要苦苦相逼与我？楚王今天派我邀你共行大事，事成之后，你我都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就算你不答应也就罢了，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白衣人哈哈笑道：“当真笑话，哼，你们兄弟投在楚王门下，勾结大幽冥宫私底下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以为真能瞒得过天下人的耳目吗？就你们这些跳梁小丑，也敢觊觎大宝？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老子跟你们势不两立，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今天你就认命了吧！”
话音未落，白袍人仍是直立不动，神色不变，只是背后六尺长剑已然出鞘。
像是一根劲弩射出的箭，速度却比箭更快!甚至比闪电还快。只见剑光微微一闪，那黄衣人的人头就忽然凭空跳了起来。接着，一股鲜血自他脖子里中激射而出，冲得这人头在半空中又翻了两个身，然后鲜血才雨点般落下，一蓬蓬洒的满地都是。
白衣人哼的一声，抓住剑柄，眼睛瞧也不瞧，顺手擦的一声，便即还剑入鞘，手法干净利落之极。
白衣人低声骂了句“将门犬子”后一声清啸，衣袖略振，拂衣而去。
刘舆和小石头躲在树上，等白衣人走的远了。方才跃下树来，还未着地，两人只觉一股柔和之极的力道，突然之间在他二人腰间一托一摔，身子便如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砰的一声，摔入草丛之中。
只听地上一个嘶哑的声音大呼小叫道：“哎呀，踩死老道了，我老人家舒舒服服的躺在这里瞧热闹，你两人却要来坐我老人家头上，岂非自找倒霉么?”
两人从草丛中爬起来看时，只见地上的一个人影似乎刚刚睡醒，正捧着脑袋，挣扎着想坐起来。
仔细看时，只见这人鹑衣百结，颜貌憔悴，，发髻蓬乱，憔悴的面容上泥污斑斑，长得实在太丑了，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油腻的长袍发出一阵阵酸臭，指甲长得像鸡爪，指甲缝里积满了黑色的污垢。身后背着一个红的发亮的葫芦。
小石头施了一礼道：“老伯伯你没受伤吧？”
刘舆脸色一变拔剑在手喝问道：“尊驾藏在这里，意欲何为？”
邋遢老道拍手笑道；“妙啊，妙啊，弟弟这小孩儿有趣得紧。哥哥嘛，头上长角，身上带刺，不是有福气的人。”
刘舆收剑还鞘，微微笑道：“道长何出此言？”
邋遢道人目光炯炯的看着刘舆道：“此时的你，身上杀气犹未散尽！”
道人突然跳起来口沫横飞地大叫道“两眉有高低，后贵先微贱；高眉弯如镰，收获有粮钱，低眉直如箭，咸平诸战乱，面相有傲骨，必成中州主，两位公子的面相，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啊！请问如何称呼？”
刘舆拱手道：“在下姓卯名金刀。”然后向小石头偷偷使个眼色。
小石头也拱手道：“在下姓卯名银刀！”
邋遢老道叹了口气，喃喃道："不该来的人全来了，该来的反而没有来……两个姓刘的小儿，你俩也不用一搭一挡做戏，不肯说，那就干脆别说。哼，好稀罕么？多少人求老道替他看相，老道都懒得搭理！”
说完转身欲走，目光经过小石头时突然脸色微变，低头盯着小石头看了很久，突然大笑道："这娃娃实在是个有福气的人，比我们都有福气。啧啧，良才美质，浑金璞玉，真正难得的大器之材！连白虎观那几个老家伙的宝贝也送给你了，快快磕头，拜老道为师，求老道收你做关门弟子！老道带你去卧云观传你灵宝法门，获得金刚不坏之身，寿蔽天地，不死成仙。"
小石头恭恭敬敬行礼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小子不知神仙。小子是竹林门下，不敢乱拜师傅。"
邋遢老道撇嘴道：“竹林门下逍遥通达，哪有这等迂腐不通的弟子？哼，多少人磕头如捣蒜，求老道收他当徒弟我还不要呢！”
小石头一听此言，眼光中又露出狡狯顽皮之意，笑道：“多少人是谁？姓多名少人，还是姓多少名人？多少人是多少人，我是我。”
突然之间，两丈开外一株大树后一个女子声音“嘿嘿”两声冷笑。三人一愕之间，只见一个人影连晃几晃，已远远去了。
邋遢道人忽然身子微微一颤，脸色大变。小石头却听出适才冷笑这人正是芙蓉殿前戏弄他的黄衣女子。
此时远处城头上传来“铮铮”数响古琴之音。音调古拙，弹了一曲之后，忽然间乐声一变，琴声激亢，大有怒意。
老道呆呆听了半天，叹了口气，道："唉！我早就说过，碰到这个人，霉气直透华盖，老道是一定要倒霉的。"
小石头侧耳倾听许久，忍不住问道："这是失传已久的古琴曲，声满天地，若出金石的“商颂操”，老伯伯，这人是谁?"
邋遢道人笑得更神秘："小娃娃居然识得沈岛主的曲子，你们既然想知道他是谁，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说罢抬腿向东而行，只见他右腿跛瘸，穿着木屐，走一步，拐一下，看上去十分蹒跚，但实际上却快的邪乎，没几步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小石头转头问向刘舆道：“哥哥，我们去吗？”
刘舆嘻嘻一笑，却不答他的问话，说道：“凡属乱世，既出英雄！”刘舆指指自己，“也必产妖孽。”刘舆指指小石头。
“你定要去赶这份热闹，咱们便一块儿去罢！”
两人向前奔去，远远看到邋遢道士手中拐杖地上一点，随即飞身而起，堪堪力尽时，用拐杖在城墙上连点数下，便如一只大鸟一般，半空中轻轻一个转折，上了城墙。刘舆，刘琨等一齐追上，却没这般神妙无方的轻功，只好绕城而上。只见邋遢道人远远站在城墙一角，两人紧随道人身后站定了，凝神观看。
皇宫后院中古柏和古松上的仙鹤和群鸟，被雷声惊得不安，时不时成群飞起，在洛阳城的上空盘旋，发出来令人心悸的叫声。
洛阳城城碟之上，动也不动地坐着个白衣人，唯有满头长发，一袭白袍，在狂风中不住飞舞。
白衣男子背向而坐，膝上放着一张古琴，正自弹奏。琴尾尚留有焦痕，正是东汉名士蔡邕所制名琴“焦尾”。这人高高瘦瘦，看上去四十许年纪，貌相清癯，脸上神色平淡冲和，闲适自在，手中琴音却是清刚遒健，真有穿云裂帛之气概。
白衣人身后站着三人。一个漆黑枯瘦犹如生铁铸就的人，手里拿着柄漆黑如墨，没有一丝光泽的剑。一个高大威猛，气宇轩昂，腰间佩柄金刀。最后一个气度高贵，脸色苍白，面带冷笑。背后插着一只玉箫，都是三十岁左右年纪。挺身而立，护卫左右。
在四人对面站着数十人，当先两人，一人身材瘦削，一头白发如雪，目光灼灼如电。他神色冷漠，长发披散，在风中飞舞，神情仿佛十分寂寞萧索，而天地肃杀，四野寒意也似更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