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章 黑红两颗心
江心失去了心脏自然不会再感知人间情怀，甚至连自己的身世都模糊不清，只迷迷茫茫的站在海边望着落日发呆。
落日很快潜入海面，星辰一粒粒从天幕上脱出，背后一轮明月缓缓升起。温柔的夜色像一张无边无际的毯子，盖住了江心，也遮住了苍生的孤寂和迷惑。
“老比干问，人无心可活否?妇人答曰，菜无心可活，人无心不可活。一句话破了姜太公的符水，让老比干吐血而亡。”江心在脑子里面不停思索《封神演义》中的这一段典故。而他记忆中那些往事渐渐随风而去，甚至不记得他是谁，只感知到天地无心，万物无情，所有的存在都是一场虚空的幻梦。
月至中天，有两条巨龙从海上而来，一黑一红。黑龙凶恶，掌管地下暗黑世界，是所有魔物和死灵的主人。红龙温和，是地上生命的保护者，赋予大自然生命的律动和生存法则。
“咦，这有一个空心少年！你我争端当以此了结。当初剑圣西门晓雪身死，人间武道断绝，归真教一统天下。之后教祖慕容紫萱门下大肆吸纳天地灵气，万物凋零唯修真者生机陡增。你虽号称生命之龙却也无可奈何，自身战力无法阻止归真教对天地灵气的挥霍。何不与我联手，假使以后共分天下也好过归真教为一己私利祸害天下苍生？”黑龙说道。
剑圣西门晓雪何许人也？
他的剑术是古往今来第一人，性格更是狂傲自负到了极致。眼看这世间要因为修真蠢蠢欲动，弃几万年武道传承与不顾，大怒之下与慕容紫萱决战于红尘大陆最西北的昆吾山之巅。
决战中西门晓雪使出了《北斗群星剑法》最后一招《神灭斩》，这一剑声势浩大，气象万千。这本该是破碎虚空的一剑，使出这式剑法的人也本该以武入道成仙而去。
只可惜人终究是人，始终斗不过神仙。西门晓雪付出生命为代价使出的最后一剑也只堪堪将诺大的昆吾山劈成了两半，连慕容紫萱的十二道残影都没有完全斩灭。
此战之后，红尘大陆渐渐以归真教为核心，真界九大门派相继建立，天下万民忙碌于天地灵气的吸纳。
“也罢。天下大势皆顺从归真教，你我再争黑白了无益处。今日就以这空心少年为舟，打通暗黑界与光明界，合两界之力与那归真教斗上一斗。”红龙叹息一声说道。
“你我各以全部龙魂化为少年的心脏，让他从此可以来往于光明黑暗两界，入主风雪岛。待时机成熟，一举率领十万魔师和武道残存势力剿灭归真教。”黑龙说道。
“既然如此，还待若何？你我速速出手施为，免得少年被归真教道义迷惑。”红龙说完，庞大的龙体迅速收缩，最终化作一颗鲜红跳跃的心脏，没入江心的左胸。左胸乃人类心脏正常部位，占据左胸，能夺取身体掌控权的百分之六十。
“狗一般下作的孽畜，这么多年披着生命守护者的外衣，没想到本性还是如此的奸诈。”黑龙愤怒之极，只能化作一颗黑色的心脏没入江心的右胸。虽然对身体掌控权落在下风，不过这只是合作的开始，以后有的是翻盘机会。
江心的灵魂感受到两颗心脏在体内产生巨大的冲突，产生的痛觉足以使正常人昏迷无数次。等他从昏迷中醒来，左眼如火，右眼如冰，反复眨几次之后又恢复如常。原来漆黑的长发变成灰白色，稚气的面容蜕变成无尽沧桑的模样。
大千世界分为光明界和暗黑界，所有沐浴在太阳和星光之下的世界都属于光明界，暗黑界魔物无法在光明界生存。同样，光明界的生物也无法触及到暗黑界的存在。然而这一切已经悄然改变，因为拥有两颗龙魂之心的江心重生了。
从此光明界与暗黑界再无隔阂，大千世界的格局再也无法被归真教一手掌控。无数的地下暗黑魔物从人间各地喷涌而出，人间处处灾祸恒生。九大修真门派弟子再也无暇清心寡欲的吸纳天地灵气，辗转各地忙着斩妖除魔。
对于人类来说，江心就是灾星，是他开启了暗黑界的潘多拉魔盒。对于暗黑种族来说江心就是救世主，是他让暗黑界重见天日，感受到生命中还有灿烂无比的另一乐章。
大清早，江青山就被一阵呛人的烟味熏醒，到院子一看，心爱的孙儿正在烧书。
烧的都是江青山一辈子积累的文学典籍，其中还有不少孤本古籍。气的他抓起扫帚就要劈头打下去，不等扫帚落在江心头上，江青山就呆住了。
眼前这哪是他心爱的独孙啊？一夜未见就老了这么多。莫非昨夜赋诗苦思佳句，一夜白头？想当年伍子胥过韶关，遇重兵把守一夜白首，难道江心写首诗都能把自己逼成这样？
倘若如此，这些书烧了倒是好事。免得江心写诗走火入魔反倒害了身子，现在诗词无益，少读几本书也不是坏事。这么一想，江青山就把扫帚放下，温和的问道：“何苦烧书？”
“干巴巴的诗词，完全没有爽点，读的头疼。”江心给出这个理由，完全是因为体内那颗黑暗之心作祟。代表暗黑世界的黑龙所化的黑暗之心，暴躁、强势、以破坏一切美好的事物为目标。就像大多数暗黑魔物那样，一言不合就是一场厮杀，哪里有闲情雅致聊风雅，赏诗词。
这个理由让江青山十分伤心，正要发火，瞥见江心膝头还放着一本《唐诗三百首》，总算缓了一口气：“既然诗词无用，怎么还留着本唐诗不烧？”
“烧不得，这书大有妙处，我要学武，说不定此书就有大用处。”江心一边用树枝翻着燃烧的书页，一边说道。
“谁允许你学武了？读书没前途，学武就有前途了？”江青山厉声呵斥。
“读书不能杀人，学武可以杀人。”江心冷哼一声作答。
“杀人？你小子一夜之间心性大转，此时满脑子居然想着杀人，真是混账。”一边骂，一边暗自寻思，这孩子一夜沧桑，不知经历了什么，莫不成被鬼物附体乱了心志？且待我试探一番，当下又道：“唐诗七绝之冠是哪一首？五绝又是哪一首？”
“七绝之冠自然是崔颢的《黄鹤楼》，意中有象、虚实结合、气势恢宏、色彩缤纷，必然以它为首。不过杜工部的《登高》意境深远、含情传意、思想深刻，论思想性犹在崔诗之上。至于五绝压卷之作必然是王之涣的《登鹳雀楼》，没有之一。”江心说完，把唐诗揣进怀里，用脚踩灭地上的火焰，站了起来。
江青山心道，看这思路正是爱孙无误啊，怎么好端端要去学武呢？天下归真，学文没用，学武一样废物啊。孩子他爹沉迷修道，他娘又改嫁他人，如果这孩子再有个闪失，文坛江家就更加不堪了。说不得要去栖霞镇找姓张的假道士看个究竟。
这么一想，他也不再理会江心，从厨房取了两只风鹅和一条挂了两年多的咸鱼去栖霞镇请张道士。
“什么，令孙得了失心疯？”听江青山一说，张道士胡子一吹，瞪着一双绿豆眼问道。
“好像是，他烧了我积攒半辈子的书，嚷嚷着要去习武杀人。”江青山说道。
“杀人倒是轻的，这习武可是病，得治啊。”张道士说着摇了摇头，继而发出一声长叹。
“听你的口气，习武比杀人尤甚啊？”
“江老爷你在渔村隐居许久有所不知，如今习武之人是骂街的脏话，不能乱说的。街头老婆子打架，张嘴要么就是我咒你全家生生世世习武，要么就是你是习武之人你全家都是习武之人。由此可见，习武之人的威慑力不亚于生孩子没屁眼。”
归真教一统天下，削文弱武，文道还可以勉强流传于世，毕竟生活中也离不开笔墨纸砚。武道可就没那么幸运了，道法大行其道，武功再高又有何用？能抵挡修真之人的半张神符吗？九大修真门派随便一个五代记名弟子，只要吞服了开启灵智的丹药，就能使用低阶法器。法器的威力可比普通武者的飞刀、快剑之类要大的多。当然，低阶法器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剑圣的《北斗群星剑法》，不过人间又有几个剑圣？纵有万中选一的天资，苦练三五十年才勉强配称武林高手，而一万个武林高手里面也找不出第二个剑圣。
况且归真教还严禁民间滥用武力，街头小混混打架都不敢再使用连招，改为简单粗暴的抓头发抠眼睛了。就怕一不小心被监察司定个以武犯禁的罪名，那可是要人头落地的。
“如此还请张道长随老朽前往家中瞧一瞧，好在我孙子误入歧途尚未太远，您略微施展法力点拨一下他的心志，必能使他重回正道。”江青山将风鹅和咸鱼放在桌子上，又对张道士躬身鞠了一躬。
“也罢，看在风鹅的份上，啊不，是看在这条臭咸鱼的份上我随你走上一遭。”张道士喜欢闻臭咸鱼和臭袜子的味道，闲来无事在街头算命时，都要事先备一条粗布毛巾，搓脚丫子止痒。每每醉酒后，对着慕容祖师画像叩十八个响头，感谢昊天赐予他一双汗脚。据说张道士之所以被九大修真门派之一的流星派除名，就是因为他那双奇臭无比的汗脚。打坐修行时，熏得同门师兄弟道心不稳，修为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