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江湖流连 -- 第四回：兵临城下
先锋军不费吹灰之力，踏平玉门关，直开至郾城，却是黄昏时分。
只见城楼上弓弩无数，为首一员大将立于阵前，耀武扬威，高声叫道：“乱臣贼子！某乃上将侯炬是也！听我名号，还不速速退去，以留全尸！”
靳皓又恢复了往常的傲气，昂首扬鞭指向对面骂道：“管你甚名号！不过是反王的一条狗罢了！‘乱臣贼子’这称谓，恐你才实至名归！”说着，他指向思游道:“今有龙扬先帝遗孤楚思游皇子在此！还不拜服！”
侯炬恐人心变动，忙高喊道：“小子勿要胡言乱语！我等稳守八荒十余年，风调雨顺！如今举国气象一新，皆顺海大帝之能！”
思游策马缓缓上前道：“当年若非你等无故反叛，不致百姓流离！你说是国泰民安，可我听到的却是征战连年！闲话少说，快快下马受降，否则吾誓要踏平城池！”
“哈哈哈！那你就放马过来罢！”侯炬欺思游年少，趾高气扬道。
思游怒气上涌，自马后抽出长剑！
突然，那宝马如同闪电，不要命一般奔向侯炬，瞬间近至眼前！未及他遮拦，思游一剑斜劈下来！
‘鸣霄’绝非凡类，奋力挥之，夹杂呼啸风声，惊呆侯炬！
见对手不做任何准备，思游连忙收回力道，却也划开他的盔甲，伤及皮肉。
‘噗通’一声，侯炬跌落马下，交战双方都被这一瞬间发生的一幕惊呆了！见四周鸦雀无声，思游滚鞍下马，提起侯炬，大喊道：“还有谁？！阻我重振国风！早降免死！”
侯炬本部兵马面面相觑，想并力上前，又怕折了将军，想退回城中，又见城门紧闭。
见对面犹豫不决，靳皓忙引众军冲锋。
郾城太守吴良藏于城楼之上，见形势不妙，命人放箭，可怜侯炬本部军校近千人马，抱头鼠窜，自相践踏，折去五成，其余皆被俘获。
见天色已晚，阵脚又被弓弩射住，思游、靳皓只得引军后撤十里，创下一寨。
“靳兄，你这是为何？同是扬威天下的机会，却要拱手让人？”思游感激地询问靳皓。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自当披坚执锐，奋勇向前，何愁不留名于世？”靳皓豪爽道：“都是早早晚晚的事情罢了！”
“嗯……”思游点头应道。
靳皓笑道：“况且战争本乃祸事，若贸然发动，恐难以向天下交代，而由你出面，更为名正言顺。”
思游施礼道：“那就此谢过了！靳兄！”
靳皓谦逊道：“自家兄弟！不必客气！不过我说，你今天单枪匹马横冲敌阵，纹丝不乱又俘获敌将，当真勇猛！”
“嗨！”思游讪讪道：“都怪我拔剑之时没留神，划伤了逐电，不得已才随机应变，走出一招险棋……啊，我去它看看伤势如何。”思游拍了一下脑门，连忙起身。
“哈哈哈！”靳皓笑道：“我也去！”
二人来到马厩，见靳皓的马似嘲笑一般，摇头晃脑，打着响鼻，而逐电则低着头，静静吃草。
“雪影！不得无礼！”靳皓强忍笑意，拍了拍踏雪乌骓。
思游抚着逐电的颈部，又看向它的眼睛，挠头道：“委屈你了。”
似感受到主人的关切，逐电微微低了低头，又侧过脸，要舔思游的手，但发现靳皓和雪影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立刻变得不屑，转过身，打了个响鼻。
思游有些尴尬地替它处理了伤口，又拍了拍它的颈部，慢慢离开。
二人回到议事大帐，早有将校押解侯炬过来，听候发落。
靳皓：“所有俘获军士，尽皆收押，明日一早杀掉祭旗！”
“诺！”
接着，他指向侯炬，板脸道：“今且放你回去，劝说城守早降！滚！”
“遵命！遵命！”侯炬看到生路，连连称是，起身要走。
“慢！”思游方一开口，却惊得侯炬转身下跪，连连叩首：“皇子殿下有何吩咐？”
思游叮嘱侯炬道：“我等仁义之师，滥杀无辜并非本意，回去一定要告诉城守，若能早日献城，皆大欢喜！”说着，他示意一位面带讥讽，看守侯炬的小校道：“你辛苦一趟，先请侯将军一观我军雄壮，再送至营外吧！”
小校倒也聪明，立即会意道：“诺！”
待其走远，思游低声对靳皓及其他人道：“此人如此惜命，必不能成事！如今可将俘获军士安置藏匿于营寨之后，好生对待，时机成熟必有重用……”
靳皓笑道：“好！”
且说那侯炬回到城中，处理了胸前伤口，径去见那城守吴良，只说是杀掉了看守因而走脱，并将思游大寨各处分布细细道出。
吴良听后，思忖半晌，低声道：“这大寨分布若真如将军描述一样，那他们的粮草辎重存于何处？”
侯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拍着脑门道：“我一路探视下来，确实没有见到，若如此，我们迁延些岁月，则彼军将不战而退了！”
吴良道：“不然，以我观之，彼大军不日将至。幸我已传书于朝堂，周围城池的援军现应在路上。”
侯炬有些恼怒：“那还要我出战作甚？只需紧守城池不就可以了么？”
吴良低声道：“将军且住，近闻顺海帝欲见先帝一双遗孤，不问生死。恰好这大功就在眼前，难道将军欲将其拱手让于他人么？”
侯炬语塞：“这……”
吴良安慰道：“将军且宽心，计策我已想好，可谓‘一箭双雕’！”
侯炬看向吴良：“哦？”
吴良狡诈道：“散骑郎将金崇义，与你我素有嫌隙，现大敌当前，他却闭门不出，不如我们给他一些兵马，遣这小子出战，此驱狼并虎之计也。”
见侯炬点头称是，吴良又低声道：“我另于暗中安排弓骑郎将萧杰，伺机射倒楚思游座下之马，若成功，或可将其擒获。届时再申奏朝廷，说是你我合力擒获此人……嘿嘿……”
侯炬眉开眼笑道：“如此甚好！只不过……那金崇义若知此事，又岂会善罢甘休？”
吴良狞笑道：“金崇义恐非楚思游的对手，只要他能走上几个回合，待萧杰射中，则事成，你我请功，再奏金崇义一个卖阵通敌；如事不能成，就算他不死于阵前，临阵脱逃回来亦是死路一条！”
侯炬赞道：“吴太守高见！”
接着，二人又密谋一番，才各自休息。
翌日，两军对垒，金崇义果然被遣出战，立于阵前。
只见此人一袭白衣如雪，束发脑后，颔下不蓄须，腮边轻髯飘，剑眉入鬓，目光炯炯，鼻梁坚直，双唇紧闭，神情肃穆，却又看似风流。
怪异的是那与其斯文的外表极不相称的兵器-――长柄双刃战斧。
思游拍马上前，高声道：“昨日损兵折将，何不知悔改？劝汝早降！”
金崇义怒道：“汝侵占我州郡，屠戮军中儿郎，罪恶滔天！虽胜得那草包侯炬，却不知本将的厉害！”说罢，纵身上马，战斧一招，身后将士用命，并力向前！
呼吸间两军战于一处，短兵相接，杀声震天。
此刻，思游已与金崇义交手，原来那双刃战斧亦非凡品，加之舞动之时劲力非常，简直密不透风，如漫天飞石，包裹着金崇义，急速侵袭。
思游不敢怠慢，擎剑相迎。两把兵刃每次撞击，皆有异响：鸣霄之声尖锐；战斧之声沉闷，似狂风骤雨席卷空气。
四十余合过后，思游力怯，招式变得散乱，时而小心遮拦，时而顺势卸力，却无法发动攻击。反观金崇义则愈战愈勇，招式精妙，一步一步逼迫思游。
“受死吧！”金崇义见占尽优势，高举战斧，欲将思游劈开两半！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流矢不偏不倚射中金崇义坐骑后腿，马儿受惊，人立而起，思游趁机催动逐电，向前飞奔，将金崇义连人带马一同撞倒。
“天意如此！我命不该绝！”思游的剑已经指在金崇义面前，周围将士立刻将其绑缚。
原来，吴良在城楼上看得真切，恐金崇义杀掉思游，成了全功，因此急命萧杰暗中放箭。见其被俘，吴良马上鸣金收兵，却又被思游挥军掩杀一阵。
思游回到议事大帐，金崇义昂首挺胸，立而不跪。
靳皓厉声道：“败军之将！安敢如此？！”
金崇义反诘道：“若非遭到暗算，早已取下他的首级！”说罢，看向思游，满眼蔑视道。
思游不以为意，笑吟吟地看着金崇义：“看看罢！”说着，掷出一箭，插于地面：“我西方箭矢只有两片尾羽，况且两军皆是近战肉搏，哪有时间放箭？”
金崇义低下头：“这……竟是我军中之箭？！”只见这支箭的尾羽，竟是四片。
思游道：“恐怕暗算你的人不是我们！”
“哼！那又如何？有死而已！”金崇义态度坚决，仰天长叹：“唉！本欲天下太平，奈何奸佞当道！”
思游听到，为其松绑道：“若你有心，何不投靠我征南大军？真名正言顺！”说着，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靳皓。
靳皓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看着大帐顶端，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
哪知金崇义却沮丧道：“唉！居庙堂之高，不忧其民、单思富贵、嫉贤妒能之人，比比皆是。这几年我已看尽，心灰意冷！”
思游默然。
金崇义见气氛尴尬，随即对众人抱拳道：“谢过不杀之恩，如若愿意放我离开，某就此浪迹天涯！他日江湖相遇，再报答诸位。”
思游、靳皓面面相觑，笑道：“可惜了英雄，奈何人各有志！你那骏马所受箭伤已被医治，去牵走便是……”
“就此别过！”金崇义深施一礼，跨步走出大帐。
黄昏，郾城，城楼之上。
怎会如此？吴良见战事并未向自己计算好的方向发展，不禁抑郁，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平日里见金崇义枪法散乱，今日却把战斧舞得风生水起，如此深藏不露，却是为何？侯炬的武艺我也了解，这楚思游能一招将其制服，劲力必不同寻常，今日又为何如此不济？明明已经捉住侯炬，偏偏将其放回，他是否通敌？
吴良坐于城头，面色阴鸷，眉头紧皱。
“吴太守？吴太守？”侯炬打断了他的思考。
“哦！侯将军来了！”吴良抬起头，面带微笑，示意侯炬坐下。
侯炬问道：“当今之计，该当如何？”
吴良看着他，缓缓道：“这楚思游的武艺……侯将军，你怎么看？”
侯炬一怔，脸红道：“着实稀松……”
吴良：“……那你为何？”
“嗨！都怪我那时轻敌，加之他马快，猝然到我面前，不及准备，因此被擒……”侯炬的脸更红了。
吴良看在眼里，心中长出一口气，笑道：“我亦觉其武功不及将军，如今倒是有一个翻盘的机会，不知将军……”
侯炬忙道：“怎样？”
吴良：“彼初来乍到，又连胜两阵，定以为我等丧胆，其心必骄，不如今夜前去劫寨！”
侯炬摩拳擦掌道：“好！定杀他个片甲不留！以成全功！”
二人定下计策，只待入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