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江湖流连 -- 第五回：狼啸西极
虽远至边疆，祈逢战必胜！
因勇绝公张忠征戎，于此镇发兵，王为其祈胜，故得名‘战远’。
荆扬大军来得此处，正起兵三日之后。
赵远庭坐于马背，身后五百将校注视着前方，与斑驳的城墙下一群衣衫不整的军人对峙。
“呵……”赵远庭打了个哈欠，继而抖擞威势，指向对面喊道：“守城将领是谁？来战！”
半晌，对面无人答话，沉默一段时间后，一身着破旧盔甲的骑将，冲锋过来。
赵远庭挺枪跃马，与之交战，不一合，将其挑飞。
“杀！”只见他大枪一招，身后五百将校并力向前，冲击着对面脆弱的防线。未到一个时辰，攻下城池。
战远镇，太守府。
荆扬畅然：“此战极为顺利，开了个好头，当真可喜可贺！”
李亮皱眉道：“主公，此城距中土甚远，且残破陈旧，不宜以为根基。”
众人点头称是。
荆扬笑道：“此事易尔。行军之前，我已令解粮官沿途每隔数里，便栽植一株‘狼棘草’，此物根须发达，尤为耐旱，极易成群生长。”
“嗯……”
荆扬见众人不解，继续道：“临行时我已嘱托姜先生，自出发二日后，每半月运送一次粮草并沿途浇灌 ‘狼棘草’，不消三年，此物便能长成，贯通西北！届时，城中已有大量积蓄辎重，又可往来通商，岂非好事？”
靳辉挠头道：“主公英明！可是按目前形势，以此城陈旧的防务，恐难支撑三年……”
这时，李亮会意，抚掌笑道：“靳辉、远庭、李钧，与你们一万兵马，攻城器械任选，明日急攻‘凝啸镇’。若事不成，则退守‘橦杨林’，凡事多计议，速去！”说罢，看向荆扬。
见主公点头，三人立即出发，而李亮则继续发布施令：“杨愈、阮冀、祁元三位将军各引军三万，此去北方有一荒山，即刻动身，三支人马轮流采石以筑城墙，冯旭将军，领三千军环城修葺护城河，越快越好！”
荆扬起身，笑道：“此一步安排，事关恢复中原之大业！传我令，三日内必须修缮完毕！杰出贡献者，重赏；迟疑生事者，杀！”
“诺！”众人退去，各自忙碌，大厅只剩荆扬，面带阴沉。
一日后，黄昏，凝啸镇，矢石横飞，杀声震天。
城楼内，刘阳左右踱步，焦急道：“西地军马数万，来势汹汹，这弹丸之地，如何守御？不若请降！”
都尉文俊道：“太守此言差矣！我等食顺海帝之禄，自当肝脑涂地报之，况且兵强城坚，已坚守一天，何不等待救援！”
裨将文桓亦附和道：“哥哥说得对！听闻王上已御驾亲征，援军不日将至，属下愿誓死守城，不事二主！”
刘阳怒道：“若非早年我提拔你二人，现不知流浪于何处！不思报我知遇之恩，反强说食顺海之禄耶？！如今龙扬帝二子尚存，起大军讨伐反王，顺应天意，海内皆知！还不速保护我离去！？”
文俊拍案拔剑：“我兄弟是你提拔不假，然兵戈既起，天下将崩，不若决战于此，平息动乱，以免四海涂炭！此大义也！”说罢，一剑砍翻刘阳，又与文桓带亲信赶至刘府，一家良贱尽皆杀戮，以绝后患。
事毕，二人来到城墙，指挥军队推倒登楼云梯，又以油火沸石砸毁冲城撞木。
见敌军突然调配有度，防守有序，赵远庭不禁纳罕，亦有些忿怒，高喊道：“来人！投石一轮！本部军马随我向前！”
靳辉道：“我与你同去！李参军你留下，守御本阵。”
李钧应道：“好！二位将军小心！”
顿时只见大阵之中雷石飞出，如骤雨一般打落在凝啸镇城墙之上，守备军队血肉横飞，损失大半，惨叫连连，文桓亦不幸被砸成肉泥。
赵远庭、靳辉二人并驾齐驱，率领本部兵马冲锋向前。
眼看近至城下，只听一声怒吼：“站住！何人胆敢犯我州界！”
一髯须大将自斜刺里冲出。此人相貌凶恶，身形魁伟，猩红的大氅随风飘扬，骑一汗血战马，倒提长刀，如火神祝融下凡，扑向赵远庭――他便是经海王荆鸿手下大将张劲。
想不到中州援军来得如此迅速，赵远庭不禁暗暗吃惊，连忙引军上前，舞枪接住张劲，二人斗于一处。
“大寨起火了！大寨起火了！”突然有人高声呼喊，靳辉听到连忙回望，见浓烟滚滚，直冲霄汉！
他立即命人回援，忽觉背后杀气骤起，冷风习习，连忙侧身，竟躲过一击！靳辉随即回转，单手轮起长枪，奋力横扫，拨云开雾，‘当！’的一声巨响，两把兵器相撞，震得那人勒住战马，停了下来。
靳辉怒道：“敢偷袭我？”
对方并不答话，又急出一枪，直取靳辉面门。
“喝！”靳辉更加盛怒，大枪几乎在同一时间刺出，势如搏命。
高手过招，胜负便在一瞬之间，而生机，亦在其中！
靳辉与来将对枪，双方皆感到杀气凛冽，但只有更具勇气之人，才能活下去！
无论结果如何，靳辉都决意以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力量予以还击！
枪出如龙，声势震天，一去不返！
就在这一瞬间，那个人的心已动摇！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竟是个亡命之徒！一个就算立即丧命，亦绝不放弃取人性命之人！最后，他的手颤抖了，枪尖虽划破靳辉的脸颊，而自己却因躲闪不及被贯穿咽喉！
“滚！”靳辉大吼一声，将其挑飞。
可怜这丧命之人，竟是跟随在经海王左右，以勇武闻名的大将徐闯！
赵远庭看在眼里，向张劲挑衅道：“你的同伴都被我朋友给杀了，你不怕么？”
张劲不做理会，表情专注，舒展猿臂挥动兵器，势如惊涛，八面来风，连绵不断，透着强大劲力，步步紧逼。
反观赵远庭，仿佛游刃有余，舞枪迎战，招式精妙似雪片飘洒，围绕四周，任凭张劲攻势猛烈，却无法伤及其身。
拼斗正酣间，凝啸镇城门大开，杀声震天，是文俊率军倾巢而出，冲向赵远庭！
“全部与我回援！”赵远庭见局势变换，既恐被两面夹击，又惦念李钧大寨，连忙回头，发布号令。
张劲见有机可乘，立即轮圆大刀，重重劈下！这一势似蕴含雷霆之威，以万钧之力砸向赵远庭！
回过头来，赵远庭发现自己已命悬一线！
“小心！”紧要关头靳辉高高跃起，探出长枪，将这迎头重击隔开，但随即被巨大的力道拍落在地，震得他发出“哼”的闷声。
“啊！”见一击不中，张劲不禁有些恼怒，故技重施。
赵远庭屏息凝神，擎起长枪，暗自运劲，硬生抗下一刀，接着倾斜枪身，卸去所有力道，又顺势轻轻一扫，带着风声划向张劲侧面。
张劲立起长刀，方欲挡下这招，忽见一道虚影，赵远庭的枪竟迅速抽回又再次撩向他的面门！
“噫！”张劲的反应非同常人，立刻躺于马背。那长枪亦顺势按压下来。无奈之下，他只能横刀胸前，准备将其隔开！
竟又是一道虚影！
长枪再次出现之时，直直划过张劲坐骑的颈部，顿时渗出鲜血。那马倒也机警，嘶鸣一声，负痛驮着张劲奔逃。
“还好？”赵远庭见其远遁，立刻询问靳辉。
“无妨！”靳辉焦急道：“李钧那边留下的兵马可不多啊！”
赵远庭道：“你先回，我领兵断后！”
“好！”
镇守大营的李钧，乃李亮之弟，在西地亦有贤名，现为戍西王帐下参军，畅晓军事、深谙谋略，其智甚高。见中原军队浩浩荡荡杀奔大寨，李钧立即点齐剩余兵马，命百余力士冒死放下鹿角、绊马索等器具，其余人于营中伺机放火。
可怜前来劫营的中原军士，先是折了坐骑，失了冲锋的威力；又被大火烧身，惊慌失措；再被浓烟中的伏兵袭击，几近绝望！最后靳辉赶到，与李钧两面夹攻，劫营兵马竟全军覆没！
未几，文俊又带兵杀到，可赵远庭却早已挺枪立于寨前。
文俊抬起手，方欲挥军掩杀，见赵远庭左右两边靳辉、李钧兵马蜂拥而出，知是大势已去，又看日薄西山，天色变暗，只得无奈退回。
这边也不追赶，三人计议较定，退守‘橦杨林’，草创一寨，早有探马回报荆鸿。
凝啸郡，太守府。
文俊将斩杀刘阳、誓死守城、反戈一击等诸事向荆鸿一一禀明，尤其提及文桓惨死于投石之下时，更是不禁落泪。
荆鸿怜之，命人将徐闯、文桓等阵亡将士一一厚葬，并攫升文俊为骑郎将、凝啸镇太守并都尉，领满城兵马。
发落完毕，荆鸿环视众人，缓缓道：“荆扬自幼诡谲，世人道他是辅先帝遗孤，秉承天下之大正统，然以我观之，此人大义凛然、费尽周章背后，无疑是遥望江山，其心可昭！”
“真狼子野心！”
“是啊！”诸将哗然，议论纷纷。
荆鸿暗自叹气，闭上眼喃喃道：“这天下有什么好……”
“王上……”一旁的征西军师杨焰轩听得真切，低声提醒了一下荆鸿。
荆鸿瞥了他一眼，亦低声道：“嗯，朕自有分寸……”说罢，他突然起身，眼中精光闪烁，身材魁伟，似智括寰宇，如胸藏天地！只见他提高声音：“诸位将军！荆振骄奢，不理朝政，故我清君侧，正纲常！背负罪名却殚精竭虑以慰天下！如今天下稍安，荆扬却贸然出兵，欲行祸事，必须加以阻止！……且大丈夫行于乱世，当建功业，激流勇进，荡平海内！今西极不臣，宜驱之，一统风沙之地！”
“对！”众人应和，群情激昂。
“好！传我令：今夜留心守御，明日卯时出兵！踏平敌营！”说罢，荆鸿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离去。
很快，空旷的大殿再次留下孤独的荆鸿，形单影只坐在那里……
不多时，杨焰轩返了回来。此人自幼聪颖，天资极佳，是东方极唯一的入室弟子，尽得其真传。只见他全身包裹于黑色长袍之内，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深邃的眼神微微低垂，似乎在不停地思考着世间的一切，专注而神秘，飘然而入。
礼毕，杨焰轩对荆鸿贴耳道：“王上，彼屯兵于‘橦杨林’我们或可出其不意……”
未几，荆鸿眉宇舒展，微微点头道：“好，去办吧……”
龙扬廿一，初秋，天下大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