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江湖流连 -- 第二回：血兆征程
承月楼。
荆扬回到席间，不多时，只见他提起一壶酒，起身道：“诸位，今日可谓三喜临门，大家满饮此杯，听我慢慢道来：复楠、思游、张家孩子们终于成人，不枉我们这些年来暗中的栽培，如今细细观察，皆英伟之才，终可定天下之事！可谓喜事否？”
“是！”
“好！”接着，荆扬指向那领舞之人，微笑道：“今日恰逢义女黎玥十六岁生日，真如花似玉，楚楚动人啊！哈哈哈！”黎玥听后，害羞地低下了头。
“我欲将小女许配复楠，成就一段千古佳话，如何？”荆扬环顾四周，似询问众人意见。
李亮自席间起身，抚掌道：“双喜临门，真可喜可贺！”
原来，注视黎玥的，又何止思游一人？皆为李亮看在眼中罢了！
“对！英雄美人，神仙眷侣啊！”众人附和道。
“哈哈哈！好！好！”荆扬大笑。
复楠虽碍于寄人篱下，却也微微倾慕黎玥，就此微笑谢过。
而思游的心仿佛被撕裂一般，他双拳紧握，牙根紧咬，竭尽全力掩饰着无比的剧痛，默默地看着黎玥，也许，这一辈子，他也只能知道这个女人，叫做黎玥。
而她，也只能默默的看向这个男人罢了。
“好！”荆扬微笑着示意一干舞者退下，继续道：“这第三件喜事，便是上天的恩赐了！靳辉，把礼物呈上来！”
只见靳辉昂首阔步，呈上一个方盒。
荆扬走上前去，掀开盒盖：“适才靳辉在外巡视，见高空一物盘旋，弯弓射之，伤其翼，乃得捕获。”说着，他看向太仆秦野：“老秦啊，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秦野上前，细细观看，缓缓道：“主公，此乃江南红隼，迅捷灵敏。辉将军能伤其羽翼，真射术无双。”
“哈哈哈，好！素闻秦太仆闲暇之余喜养禽类，这红隼，就送与你吧！”
“谢主公！”秦野深深一揖。
荆扬话锋一转：“不过，要在这荒沙之地饲养此物，也绝非易事吧？”
“是，主公，沙漠罕有此物，更不知其能否适应。”
“哈哈哈，没关系，卿既能忍辱负重，久别江河，屈居沙漠，何况一禽呼？”
秦野冷汗直流：“自随主公来到此地，我便侍奉左右，早已适应。”
“恐你是起居习惯适应了，这心，还在中原吧？”说着，荆扬拿出一张字条：“这么多年过去了，竟还有留恋之人尚且往来传书？这其中的不日起兵驰援，又是何意？”
秦野挠了挠头：“主公，这我却是不知。”
“贼子还在装傻！”靳辉双目圆睁，手按佩剑。
“哈哈哈，莫急，莫急。”荆扬见状，大笑道：“老秦啊，你再仔细辨瞧一下，此隼与你散朝后放出的那只是否一样？”
秦野将那红隼捧于手中，细细爱抚，长叹一声缓缓道：“……是，又能怎样？那边已经知道……”
“实话告诉你，我故意令靳辉派遣良弓手三千，就是为了抓它！”荆扬指着那红隼，微笑道：“此鸟尚未飞出多远，就落在我手中了！飞去中州的，是我在你家放出的另外一只！”
“……”秦野默不作声。
“而且，我将纸条也做出替换，你送出纸条中的‘三日’，已换做‘七日’，一来足够我方行军布阵，二则只等反王亲自出征，届时守株待兔、以逸待劳，直接将其擒下便是！”荆扬冷笑道。
“啊！”秦野听闻，大叫一声，身形急闪，手化鹰爪，跨步上前，扑向荆扬。
“真深藏不露啊！”荆扬口中赞叹，但也早有准备，侧身后撤，闪过一击。秦野见荆扬避开一招，并未回身继续攻击，而是要夺路逃脱。
“贼子！如此着急，是要回家清点一番么？”此时靳辉已挡在秦野面前：“吾已奉主公之命，将你所养鹰犬全部宰杀！”
“啊！我的心血啊！”秦野一声哀嚎，向后踉跄着退了几步，险些坐在地上。只见他定了定神，扬起口哨，那红隼如得到命令一般，飞至半空，继而急速扑向荆扬。
众人皆被那隼吸引了注意，并未察觉秦野于这一瞬向荆扬发动了杀招。
“主公小心！”靳辉反应过来，将佩剑刺出，连同秦野衣角一同钉于地上，只见秦野身形一滞，招式放缓。复楠见状，连忙挡在荆扬前面，探手拨开他的鹰爪，随后直出一拳，却被他翻身躲过。这时靳辉大步赶上，横起一脚，扫在秦野身上，将其踢倒，打翻桌椅。
这时，空中响起尖利惨叫，原来是张卫突然闪出，以铁盘为盾，堪堪迎住红隼俯冲一击。只见它鲜血迸出，栽倒在地，一命呜呼。而张卫左臂亦受重创。
秦野狼狈起身，看着复楠，又回顾了一下思游，仰天大哭到：“主公！我愧对于你！”说罢，竟咬舌自尽。
荆扬定定的看着，缓缓道：“老秦，你这是何苦！你也曾为西地尽力，我又怎能不网开一面？没想到，交往二十余年，这情谊却如此浅薄……李尚书，不必治老秦之罪，也不必昭告百姓，厚葬老秦并将其家眷遣返江南吧！”
刑部尚书李福行礼道：“遵命。”
这时，荆扬环顾四周，淡然道：“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遭其殃。秦野事败，我已将计就计，兵贵神速，明日出征！诸位且回，不消片刻，自有部署。”
“诺！”众人得令，各自退去，只留下荆扬、复楠等寥寥几人。
“小卫，手臂尚可？”荆扬关切地看向张卫。
复楠按着张卫的手臂，回道：“王叔，似乎伤势不轻。”
荆扬：“嗯，你们先回远庭那里，姜先生劳烦您替这孩子医治一下。”
“是，主公。”一位朱颜鹤发的老者一直看着受伤的孩子，似乎也无意离去，就地向荆扬欠身施礼。
荆扬：“姜先生现为我帐下幕宾，精通天象、兵法、商道、医学，只要他出手相助，几可令死者复生。”
姜先生莞尔道：“主公谬赞，老朽自当竭尽全力。”
荆扬微微一笑道：“呵呵，那就辛苦您了。”
“好。我们走吧。”姜先生告别荆扬，与众人一道返回赵府。
行之将近，只听姜先生朗声喊道：“赵小子，来给老夫开门！”
不多时，只听门内脚步急促，回复道：“先生，我家主人外出巡察，尚未归来。”
姜先生：“好！这有个重伤的孩子，生命垂危啊！若有何差池，老夫不管便是！”
“别别别，老姜，我就是开个玩笑。”只见赵远庭臊眉耷眼的打开了大门。
“哼！小聪明！”姜先生瞪了一眼赵远庭，继而大步向前，引领众人直奔偏房。
经过一番观瞧，姜先生道：“孩子，你前臂受到冲击，虽不至于断骨，但想来经脉也会有些裂痕，我已用药外敷，另有一粒‘增势续骨丸’，你且服下，其中功效日后便知。”说着，他拿出一颗棕色药丸，递给张卫。
“谢谢先生。”张卫将药服下，未过多久，惨白的面色开始红润，额头的汗珠也少了许多，看样子是疼痛减轻了不少。
见他有所好转，姜先生回过头，对众人道：“权且休息吧，不需半月此臂即可痊愈。”
“太好了！”孩子们神色终于轻松，深深施礼。
“呵呵，不必多礼。”姜先生和蔼地笑道：“我见你等身姿卓越，根骨非凡，也算是武学奇才，这有一本《淬心凝体经》，拿去修行吧。”说着，掏出一本典籍，交给复楠。
“至于医病及此书的花销，就由远庭支付吧。”姜先生的微笑依旧和蔼，古井无波。
“老姜，你不够意思啊！这好东西不给我练习不说，又把账算到我头上！”赵远庭低垂的头猛地抬了起来，一脸苦相。
“你若把欠的银子还来，老夫早就教你了！如今四十多岁，一事无成，还在做梦！”姜先生又瞪了老赵一眼，起身想要离开。
“再坐坐啊？老姜。”赵远庭见状，客套起来。
“哼！老夫要是再不走，怕你要喊来家丁，将我轰出了！”说着，姜先生踱着步，顺手牵走了屋内一个精致的花瓶。
“……”赵远庭看在眼里，却也不敢做声。
即将出门，姜先生回过身叮嘱道：“小子，此次征战，定迁延岁月，需小心谨慎！”
“……好，多谢老师！”赵远庭深深作揖。
只见姜先生摆了摆手，抱起花瓶径直离去，背影略显萧索……
“唉……”赵远庭重重叹了口气，对孩子们说：“都早点歇息吧，明日我带你们去见识真正的千军万马。”
“赵叔，也许明日我们就要离去了……”复楠将筵席上发生之事一一叙述。赵远庭听着，面色阴晴不定，沉吟半晌。
复楠见赵远庭定定入神，轻声道：“赵叔？有什么不对么？”
“没有，没有，我只是没想到，老秦竟然会是细作，唉！可惜了！”赵远庭轻松道：“各自回房准备吧，一会儿定会有人找我，至于你们，有何消息明早告诉也不迟。”
“嗯。”众人颇觉有理，便也离开。
夜色渐深，李亮亲自到访，叫走了赵远庭。
复楠见其走远，径直来到思游房间，见他坐在桌边独自饮酒，悄然入座，低声道：“席间，我见你不似平常，却是何故？”
“额……”思游挠了挠头，低声道：“我观此处，众人皆拥戴戍西王叔，恐我们未及成事，就被幽禁，故灵机一动，欲远走南方，却不知前路若何。”
复楠缓缓道：“我亦有此感……”
思游低声道：“大哥，你虽有帝王之名，却无势力之实，只怕将来成了傀儡……”
“唉……”复楠重重叹了一口气，端起酒杯，痛饮起来。
“……”思游并未劝阻，又喝了几杯，释然道：“早些休息吧，大哥,如今当着百官之面，戍西王叔已答应我等随军南下，待摆脱出去，可再做计议。”
“唉！好吧！”复楠拍了拍他的肩膀，郁郁离去。
送走复楠，思游倒在床上，看着夜空若即若离的繁星，回忆黎玥的眼神，朦朦胧胧地醉着……
不知不觉间，天已微明。
众人聚集在赵家大厅。
屏退闲杂，赵远庭缓缓道：“经过昨夜拟定，留姜先生及一干文武守城；主公、李军师、我与靳辉巳时开拔；在这之前，你们跟随程壁、姜炎、金广等诸位将军一同南下。”
复楠：“好！”
“这个拿着。”赵远庭掏出一块虎符交给复楠：“这是我亲自训练的三百人，精锐中的精锐，见到虎符如同见我一般，权且交予你调遣，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朝峰！”
“在！”一个二十岁左右，面目清秀的少年皱眉上前，声音有些哽咽道：“大人，有何吩咐？”
“又这样，不就是一次说走就走的分别么，竟还依依不舍。”赵远庭笑着对复楠等人道：“朝峰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正好跟你们年龄仿佛，这次跟你们一同征战吧！”
“好的，赵叔。”
只见朝峰撇着嘴，嘟囔道：“亲自训练的精锐……吹牛从不脸红……”
“咳、咳”老赵略显尴尬，但很快又潇洒自若：“我对你视如己出，事情交给你办，自然放心，你训练的精锐，就如同我训练出来的一般啊，哈哈。”
思游：“赵叔，这些年你不是一直都住在扶风镇么？”
老赵又笑道：“老姜是我授业恩师，虽对我铁石心肠，但我将年幼的朝峰托付给他的时候，那真是毫不含糊，十多年来，经常传书给我，时时告诉我他的近况。”
众人：“……”
远方传来战马嘶鸣，是南下的部队已经开拔。
“行了，去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说罢，赵远庭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众人低声道：“故作潇洒……”
“啊，对了！”不及话音落地，老赵红着脸，回过了头：“复楠，我从小照看你们，如今倒也放心，可这些年来，与朝峰见面却不过二次……”
众人点头道：“嗯……确是如此。”
赵远庭嘿嘿一笑道：“朝峰，你且随我来，我也送你一件礼物罢。”
“是，大人。”毕竟是惜别，确实有些不舍，朝峰大步跟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