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四章：刘衙内争风吃醋
――却说余杭县令刘锡彬，虽不是贪官污吏，但却是个糊涂官，平素问案，从不详细体察案情，调查研究，专凭主观武断，往往以曲为直
，弄得老百姓怨声载道，给他起了个别号留细洞，意思是不论什么案子，在他手里多半糊涂结案，留下不少漏洞。
他的大儿子刘子翰更是不务正业，仗着老子的权势，横行不法，常常骑着高头大马，在街巷驰骋，撞倒行人，踢翻摊子，不但不道歉
赔偿，还挥舞马鞭打人，怪别人不该不让路，又生性好色，路上遇见稍有姿色的妇女，就追随不舍，千方百计想勾搭上手。因此人人痛恨，给
他起了个别号“花花太岁”。又因他的行径好像《水浒传》里的高衙内，他老子权势虽说不如高球大，但也是一县主宰，常言道：“破家知府
，灭门县令。”不是好惹的，因此又叫他刘衙内。
大凡有权势人家的子弟，身边自有一批帮闲篾片掇臀捧屁，献媚邀宠。这刘衙内也相与一位好友：秀才陈竹山。两人终日鲜衣怒马，
在城内闲逛，尽管道路侧目，无不暗中切齿，他们两人却自得其乐。
有一天，两人又在闹市中溜达，恰逢小白菜从城隍庙里拈香出来，刘衙内见她容貌出众，体态丰盈，脸色白中透红，宛如一朵皎洁鲜
艳的莲花，不由得象落了魂似的，目不转睛地不住盯着她看，直到她折入一条小巷口，望不见了，还兀自木呆呆的出神。
陈竹山看了刘衙内那样子，情知他又为色所迷，不禁肚里暗笑，于是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大少爷遇见了天仙，落掉魂了吗
？”
刘衙内这才魂灵入窍，咽了口唾沫，涎着马条脸问道：“这是哪个的家小，出落得这样水嫩标致？”
陈竹山笑道：“大少爷看花老眼，阅人很多，竟会认不出这余杭的第一美女，未免可笑。她不是别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小白菜，现在
因为嫁了豆腐店伙计葛云飞，所以大家又给她起了个别号叫豆腐西施。”
刘衙内忍不住跌脚叫屈道：“怎么这样一位天仙般标致的大美女，竟会嫁给个痨病鬼葛云飞，真是天老爷没有眼睛，潘金莲配武大郎
，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可惜！可惜！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既然不是大家闺秀，要勾搭她想来也不难呵。”
陈竹山摇了摇头道：“大少爷且慢高兴，这小白菜嫁的丈夫葛云飞，确是个痨病鬼，固然不能使她满意，但她却有一个相好，就是我
们学中的秀才杨乃武，这人相貌俊秀，文才出众，在我们县学诸生中，可说是鸡群立鹤。据说他们两人原有嫁娶之约，但因杨乃武的家长反对
，给她另娶了填房，所以没有如愿。现在小白菜虽然嫁给葛云飞，但和杨乃武旧情未断。过去关于他们两人的谣言很多，自从杨乃武续弦，小
白菜嫁夫以后，说他们有暧昧关系的话就少听见了。”
刘衙内道：“我也久闻杨乃武的名声，外间都说他包揽词讼，帮人打官司，几乎十状九赢，是余杭县第一名恶状师。我爹也常常称赞
他的刀笔，说他代人做的状词，合情合理合法，简直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陈竹山微笑道：“代人做状词，在他不过是牛刀小试罢了。要说他的制艺闱墨，更是第一等手笔，每次学使按临，考试诸生，无不把
他的文章拨至第一。听说他现在正乘父丧守制的闲暇，在磨砺以须，准备去应今科乡试，看来一个孝廉公稳稳在他手里。”
刘衙内眨巴着耗子眼道：“你能不能拉拢他和交个朋友么？”
陈竹山皱眉道：“难！难！这人恃才傲物，目无余子，与人落落寡合。小可和他虽然同在学中，平素也不太投缘，连自己想跟他交朋
友也难，怎能替大少爷拉拢。”
刘衙内道：“这也罢了，不过你把小白菜抬得太高了，我就不相信这种低三下四的小家妇女，会三贞九烈，难以上手？我除了肚子里
少几斗墨水，文才不及杨乃武外，别的方面都不见得输于他。”
陈竹山冷笑道：“不是小可说一句，大少爷要和葛云飞比，自然胜过百倍，但要和杨乃武比，可就得让他一筹了。”
刘衙内怫然道：“你说话太气人，把本大少爷看得太低了！无论如何，本大少爷总比杨乃武有钱有势，妇人家眼孔浅，本少爷只要多
花点银子，多用点款曲深情，不怕她不上本大少爷钩。”
陈竹山道：“大少爷一定不听小可的劝告，恐怕难免要碰一鼻子灰，到那时候就知小可的话不假了。”
刘衙内素来要强要胜，自以为是，哪把陈竹山的话放在心上。当下彼此分手不表。
各位看官，你道小白菜为什么要到城隍庙去拈香？原来葛云飞自从和小白菜结婚后，学经常生病，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发冷，尤其是
左腿流火大发，红肿过膝，粗如海碗。世俗相传：“女怕面肿，男怕腿肿。”小白菜虽然嫌葛云飞粗蠢，毕竟和他夫妻一场，妇女在封建社会
里视丈夫为终身之靠，少不得到处求神拜佛，保佑他病体早日痊愈，不料竟撞着花花太岁刘衙内。
刘衙内第二天换了身华丽衣服，腰藏大块银锭，带了跟丁姜狗子，一同到城隍庙前溜达，希望再遇见小白菜。果然天从人愿，小白菜
又从城隍庙前经过，这次她不是进庙拈香，而是上街抓药。刘衙内见了，喜出望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她背后，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小白菜起初并没有觉察，因为清末妇女流行长袄阔袖，一时不容易发觉有人拉她衣袖，直到向前走路时发觉背后有点牵挂，这才回过
头来。
花花太岁见她回头，连忙满脸堆下笑来说：“你们云飞哥的病现在可好点了吗？”
小白菜听了他的话，还当他是自己丈夫的朋友，再一打量，见他鲜衣华服，分明是纨绔子弟来勾搭自己，不禁沉下脸来说：“你这位
先生倒也好笑，我又不认识你，我们当家的生病不生病，关你什么事，要你问点啥？”
花花太岁刘衙内便涎着脸皮道：“嫂嫂不要动气，我和你们云飞哥是朋友，听说他生病，很惦记，想送点钱给他买药，就请嫂嫂带去
”说着，就从身处取出一大块银锭来，托在手里。 ――
小白菜大怒道：“胡说！谁是你的嫂嫂？我们当家的交不起你这种阔朋友，你不要卖弄你的臭钱！”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