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三章：婚变

荜王氏不明白女儿既已答应了这桩婚事，为什么又突然变卦，眼看婚期日渐临近，只好来找原媒婆冯许氏商量。

冯许氏听说小白菜想赖婚，紧皱双眉道：“想是她看见了（丑男人）云飞，不满意，懊悔不该许配给他了。”

荜王氏真急了，说：“这便怎么办？你好不容易才作成这门亲事，如今老身聘礼也收了，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她把事情闹决撒不成？”

冯许氏思索了一会儿，说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请杨乃武来劝她。你们家秀小姐最听杨乃武的话，保管请他一说就肯嫁给云

飞的。”

荜王氏诧异道：“你疯了么？外面大家都说杨乃武和我家阿秀有关系，他想破坏这桩婚事还来不及，怎肯反而帮助别人劝阿秀？”

冯许氏笑眯眯说道：“他越是跟你们秀小姐要好，就越是要避嫌疑。他是个秀才，又是地方上有面子的绅士，不能不假撇清。如果他不

答应，不正好证明他是有私心，想赚你们秀小姐的念头吗？所以他一定肯答应的。”

荜王氏摇了摇头道：“话虽这么说，可我却不便去请他，他从前想讨阿秀做小，给我回走了，难保他心里不恨我呢。”

冯许氏淡然说道：“用不着你去，我叫云飞去请他，就说是邻里关系，请他帮忙调解。他素来惯帮人家打官司，何况是这种排难解纷

的小事！”

当下冯许氏就来找葛云飞，叫他去请杨乃武调解。葛云飞听了，却面有难色，原来他一向在三瓦两舍往来，所接触的无非是些笨汉粗

野下层平民，从没有跟体面绅士打过交道，有点怕势的，任怎样也不肯去。冯许氏忍不住发恨道：“你这人真是田鸡上不得台盘！事情已经做

到百分之九十九，难道就这么决撒了，少不得还要老娘来作成你。”于是乎便陪他同去见杨乃武。

杨乃武问清他们的来意，正中下怀，觉得可以借此撇清他和小白菜的嫌疑，所以并不推托，一口答应。当即和两人同往荜家。他过去

和小白菜往来，遮遮掩掩，怕给人看见，这次是以调解人身份露面，居然光明正大地进入荜家，劝解小白菜不要三心二意，还是允诺这桩婚事

�词色之间，隐含着责备她不该不遵守彼此私下的约定，既然是过渡婚姻，又何必嫌葛云飞粗蠢。小白菜是个慧心人，哪有不明白的道理，终

于点头答应，一诺无辞。这桩婚事就算定局了。

两个月光阴过去得很快，就在农历三月里一个艳阳天，葛云飞铜盆帽上插金花，长袍马褂，开始到荜家来迎娶小白菜完婚。双方虽说

都是小户人家，但因小白菜是余杭县里有名绰约丰姿的美女，倒也引得万人空巷来观。当花轿过街串巷的时候，许多人都指指点点，啧啧称羡

葛云飞艳福不浅。不过也有一些心怀妒意的人冷笑地说：“这是潘金莲嫁给武大郎，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小白菜在花轿里听到了这些风言

风语，心里好生气恼。

从此绰号小白菜的荜秀姑就妻从夫姓，成为葛荜氏。新婚之夜，葛云飞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妻子竟然还是个处（N）女，这才知道外面流

传的小白菜的桃（N）色故事都是毫无根据的谣言，想起自己过去说她是破鞋，心里颇为歉疚，觉得有点对她不住，因此对她更增加了几分敬爱

，百依百顺，唯恐拂逆了她的意思。

小白菜恰恰相反，她本来就嫌丈夫粗野愚蠢，小姊妹们的讥笑，迎亲时在花轿里听来的风言风语，都在她心里起了作用，觉得自己真

好比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不免心怀不满。她越是把杨乃武和葛云飞相比，越是觉得葛云飞粗俗，因此便由鄙视丈夫进而奴使丈夫，尽管葛云

飞终日对她低首下心，她却总是横看不顺眼，竖看不舒服，常常对他呼来喝去，颐指气使，像对待奴隶一样。葛云飞因自己过去轻信人言，怀

疑她的人格，自觉不该，倒也逆来顺受，洗衣做饭倒马桶等等，且安于她的呵斥。夫妻间总要双方都不满意，才会发生争吵，单有一方，就吵

闹不起来，所以婚后倒也能相安无事。

葛家因为家境贫寒，住不起大房子，只租住一间简陋的小屋，母子同处一室，分床各睡。这时葛云飞娶了亲，母子婆媳三人不能再同

挤在一间屋里了，只好另外找房。恰巧杨乃武死了前妻和父亲，空出两间房子。旧时代迷信忌讳很多，认为死过人的屋子里有鬼，无人明租住

�杨乃武情愿减价召租，葛云飞正要找房，两下各自有意。小户人家也不讲究忌讳，不过葛云飞因自己有病在身，又是新婚燕尔，诸事要图个

吉利，总觉得住进刚死过人的屋里去，未免有些不大吉利，所以颇觉踌躇。小白菜却因租住后可以常和杨乃武见面，竭力撺掇，终于租赁了下

来，一间给葛喻氏住，一间做他们夫妻的新房。从此葛云飞也住进了学前街巷，和杨乃武成为贴壁的邻居 -

话分两枝。却说余杭县令刘锡彬，虽说不是贪官污吏，但却是个十足的糊涂官，平素问案，从不详细体察民情，调查研究，专凭主观

武断，往往以直为曲，以曲为直，弄得老百姓怨声载道，给他起了个别号叫歪留细洞，意思是不论什么案子，在他手里多半糊涂断结，留下不

少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