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腐蚀试练 -- 第60章 咫尺天涯
“如果她召唤的是一头骨龙呢？”
德阳露出一抹促狭的笑容，“金光兄，永远不要低估这个世界的神秘力量。聚灵天珠可以让死去的骨骸复生，不管你喜不喜欢，一头骨龙会被红发女孩召唤到这个世界。”
“她去哪里寻找龙骨……众神在上，该不会是我们头顶的黑龙骨骸？”
“金光兄，我记得你们虫人有句老话，舍不得虫崽引不来狼。我们找到的龙骨虽然珍贵，但毕竟比不上一头活龙。”
“除非红发女孩听命行事，否则我们就是在给自己制造一个类似佣兵五强的敌人。不论是从光芒佣兵团的角度，还是已经覆灭的神威帝国，红发女孩都没有理由会喜欢我们。”
“但她召唤出来的龙会喜欢我们。”德阳呵呵地笑，“我们人类同样有一句老话，不想驾驭巨龙的骑士不是好骑士。在帝国的五百年华诞，我……保罗家族的德阳，如果能够驾驭一头巨龙降落在帝国广场，那种景象必将永久载入史册。”
“驾驭巨龙的荣誉确实值得冒险，但是……”
“没有但是，我只希望听到‘可以’。”
真是一个狂妄到极点的贵族青年！当阿烂第一次认识德阳，就看清狂妄自大已经渗透到他的骨子里。驾驭巨龙？百族大战以来，那些龙骑士连同胯下的巨龙全都销声匿迹。而纵观虫族的历史，也只有第一英雄史泰虫曾经骑在巨龙身上翱翔。
火焰舐着冷空气，金光消瘦的影子几乎投射到阿烂身上。他正沿着石阶来回走动，显然内心处于巨大的矛盾之中，肩头趴伏的狡狈也显露不耐之色。
“可以，但我不敢保证成功。”金光终于下了决定。
“金光兄，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德阳大笑，“向华德大人说的不错，进入迷雾沼泽，金光兄会替帝国摆平一切。作为回报，我以私人名义送给你一瓶傀叶汁。你肯定知道它的用途，不是么？”
“傀叶汁……”金光接过蓝色的瓶子，声音开始颤抖。
“走吧，去看看我们的龙骨。”德阳摘下火把，当先踏上石阶。阿烂翻到石阶侧下，贴紧墙壁，屏住了呼吸。
皮靴自头顶停了下来，阿烂的心陡然提到嗓子眼。
“德阳大人，你忘记带黄金枪了。我试过它的硬度，虽然枪身不是金属锻造，但并不任何精铁逊色，而且还极为相称你的黄金铠甲。”
“这柄枪确实不错，但我已经有了金鲨剑。”
“可你下了死命夺下这柄黄金枪？”
“我夺下这柄枪，就是为了毁了它！”
德阳回头，最后瞅了一眼留在洞穴里的那柄枪，拍了一下石壁上的扳手。阿烂听到一阵低沉的轰隆声，地穴的石板露出一个窟窿，飓风扬起，金箍刺枪晃了晃，慢慢滑向黑涔涔的深渊。
“不！”阿烂差点狂叫出声，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在金枪滑下去的前一刻捞住枪杆。他心神稍定，谁知枪尖嵌入石缝，随着“咔嚓”一声，整个地穴的石板松弛脱落，翻滚着坠入深渊。
靠靠靠，这杆枪真他妈的坑人啊，而且还不是第一次！！！
阿烂只来得及抱住脑袋。他发誓，如果自己没有摔成八段，一定会把这柄专克主人的金枪掰成八段。
飓风夹着细雨，抽打在阿烂脸上，他不忘记甩开双腿，中途曾踢到石头，却没有抓个结实，只能翻滚着不断向下。直到“嘭”地砸入地面，嘴巴里吞含的全是粗糙的泥土，并非先前的石造甬道。
“走了狗屎运。”阿烂心想。
金箍刺枪呢？
阿烂接着想给它一个教训，好吧，卡在身旁一株树上。
那是一株核桃树，正是结果的季节，核桃表皮赤红，个头跟小拳头差不多大，他躺着虽然够不着，但只要坐起来就能摘到。
算起来足有一天没进食，阿烂满肚子都是咕咕叫。
“我起，我起，我再起……咦，怎么起不来？”就算他摔下悬崖，脖子骨折，肋骨断了五分之四，腿骨变成六段有如割断的藕片，只能依靠腿筋穿连在一起，他还是应该能坐起来的。
可惜，事实让他失望了，但他仍然不死心地一次次扬起脑袋。
当指尖再次与核桃擦身而过，阿烂噗通摔了个嘴巴啃泥，双臂软的就像发酵的面条。
这时，一个娇软的声音传入耳朵。
“你到底在做什么？学僵尸爬，还是乌龟翘头？你的脑袋翘起来三百六十五回了，你不嫌烦我都烦了。”
“摘核桃。”
“核桃就在你头顶，你怎会够不着？”
“正因为够不着，我才翘起来三百六十五回脑袋。”
“咯咯，什么时候火叶族的虫人连自己的看家本领都忘了。”
“看家本领？”
“你不是有尾巴么，只需尾巴竖起来，就可以轻松将核桃摘到手。”
“我的尾巴早没了……呀，什么时候又长出一条新的？”阿烂心头狂喜，顾不得寻思究竟，一米多长的尾巴轻松卷下来五六个核桃。他也是饿极了，一股脑吞进肚子里，连壳都不带剥的。还别说，清脆甜香，味道蛮不错。
“你吃饱了么，可是我还饿着哩？”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唔……我这就给你送俩大核桃去。”阿烂支吾着说。
“我从来不吃素滴。”
“不吃素，难道你要吃……肉。”阿烂突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想支起身子，又扑通摔倒地上。
“胆小鬼，我吓唬你的啦啦啦……”天色黄昏，树丛阴暗，娇笑声就像夜枭，在不远处响个不停。
阿烂当然不信，可惜现在既无法躲、也没法逃，赶紧甩尾卷过金箍刺枪，早忘了先前要给这柄克主之枪一个狠辣教训的誓言。
“三、二、一，到时候了。”那声音突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时候？”阿烂下意识问了一声。
“肚子疼。”
话音刚落，阿烂突然捂着肚子在地上蠕动起来，愤懑地问：“核桃有毒，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早也没问呀。”那声音很轻松地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又说：“这种核桃还有一个名字……赤毒果，天性属热，吃到肚子里，五脏就像焚烧一样痛。”
“呼……”阿烂呼了口气，喷出了一团火。
“姐的心肠软，给你指一条活路，不妨吃下几片核桃树的叶子。核桃树的叶子又名绿皮，有生津解热之效……”
“多谢……”阿烂赶紧抓了一把叶子塞入嘴里，嚼碎吞下，肚子果然不疼了，“只是……”
“只是……你现在的舌头越来越麻，越来越痒，越来越粗！”
“唔……怎么会这样？”阿烂粗着舌头，说话已不利索。
“绿皮虽然清热解火，但若吃多了，舌头就会发肿发胀，比肚痛还要难熬。姐再给你指一条活路，不妨撕下核桃树的树皮，敷在舌头上。核桃树的树皮又名蛰干，有去痒提神之效。”
“多谢……”阿烂赶紧撕下一块树皮，只是停在了嘴巴前，“我怎么感觉这是一个圈套，你不会在耍我吧？”
“哦？”
“若我吃下树皮，舌头或许不痒了，但身上又有某个部位会不对劲。”
“不错，你吞下树皮后，整张脸会变得又肿又肥，就像猪头一样。”
“然后，你又会让俺吃树根什么的……”
“不错，你吞下树根后，脸就不肥了，但你两腿裆中的臭东西会缩呀缩呀缩呀……直到变成缝衣针。”
“好狠……幸亏没上当。”
“看你傻模傻样，脑袋倒是不笨。你舌头的酸麻，过一会就自动解了。”
“大姐，我初来乍到，跟你无冤无仇，干嘛折磨人？”
“是你先折磨别人好不。你在核桃树下爬了大半天，脑袋不停拍打地面，吵得姐姐无法入睡，没把你当晚餐就算便宜了。”
“别价，我倒愿意给大姐打牙祭，可惜身上又脏又臭，就怕污了大姐的肠胃！”
“嘻嘻，所以我才让你吃核桃、嚼树叶、啃树皮……核桃属火，消除五脏浑浊；树叶属水，洗涤口腔臭味；树皮属木，净化皮肤脏污；树根属土，根除你那根臭东西。当你全身垃圾被清除干净，借着山坡的水汽腌制一晚，明天早上正好当早点。”
“啊？”阿烂的脸都绿了。
“咯咯，吓你的啦啦啦……”娇笑声再次响起，声音又腻又甜，“千百年来，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活人，人家当然要找点乐呵耍耍。”
“千百年？大姐，你贵庚？”
“一千年前，有一个人问我，我回答十六岁。”
“一千零十六岁？”
“一千年后，你又问我，我的回答仍然是十六岁。”
“啊？”
“人家就是永远十六岁的阿诗玛。”
“……”那一刻，阿烂的双眼有些发涩，然后就看见了那个红发女孩。她同自己一样，斜躺在土丘的另一侧。女孩的脸是那样的苍白，神色是那样的萎靡，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但一双眼睛仍然微笑，像极了二月的桃花，“真好，我们又见面了。阿烂，别担心，你的伤会好起来的。”
就算处在伤病中，她首先想到的依旧是别人。
阿烂挺起头，想捏住那只柔软的小手，但就是不到半根手指的距离，有如天涯一样遥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