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腐蚀试练 -- 第59章 自作自受
阿烂的手指颤抖起来，指缝长出嶙峋的骨爪，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将那头畜生撕烂的冲动。
石像鬼只是头脑简单的低级怪类，除了填饱肚子，并不会对金箍刺枪怀有任何兴趣，不然成千上万的石像鬼早就把擎天柱给挖空了，毕竟映衬着落日的黄昏，没有比擎天之柱更大号的“长枪”。
这头白毛石像鬼之所以显得孤僻，更令人费解地从熔岩中扯起金箍刺枪，自然是因为背上多了一个主使者。如果阿烂没有猜错，最初感触到的阴冷目光，自然也出自它背上的狡狈。狡狈是丛林少有的智慧型魔兽，力量不大，但狡猾凶残，可以无声地贴近猎物后背，控制猎物执行必要行动，也让狈假虎威的故事成为丛林狩猎的典故。
而这一头狡狈显然格外狡诈，就像骑手那样驱动着石像鬼掠过云空，落在三首狼犬的头顶。
有血滴在阿烂手上，这才注意到石像鬼的胸口钻出一只猩红的爪子。它呜咽悲鸣，扑棱着翅膀栽倒。狡狈舔了下爪子，轻盈地跳下石像鬼，待叼起金箍刺枪的那一刻，突然停顿下来。
阿烂闭上眼睑，缩进石像鬼的翅内，放平身子，紧随着石像鬼的翅膀痉挛起伏。
狡狈巡视了一圈，直到确认无有异样，这才拖起金箍刺枪，掉头奔入狼嘴深处。那是三首犬最小的一只脑袋，但也堪比苍穹顶火神殿的一扇门。
所有的虫人都知道，狡狈是速跑的王者，就连敏捷的迅豹也只能甘拜下风。眼瞅着狡狈叼走自己的金箍刺枪，阿烂脸上没有半点焦急，闭上眼睛，手指摩擦着粗糙的黑石表面，当数完一百个数字后，这才猫着腰溜了进去。
短短片刻，已找不到狡狈的身影，但阿烂并不慌忙。他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洞穴也似乎逐渐亮起来，身边的事物缓缓现形。昏暗之中，似有无数巨大而空洞的眼睛惊恐地瞪着他，每个人都高举白色的手臂，做出祈求的模样。
是尸骨，足有一百多人的尸骨铺满地穴。
阿烂好奇地摸摸其中一个，感觉得到头骨空洞的眼睛穿过阴暗看着他，那是一种惊恐得让人怜悯的眼神。骨头的感觉很平滑，既冷且凉，脑门上插着一颗牙齿，又黑又尖，活像是一柄恶魔铸造的匕首。
阿烂捡起死者的弯刀，谁知刀柄锈烂如泥，随手拔出那枚黑牙，头骨瞬间腐为白灰。
应该是百年前参加腐蚀试炼的武士，现在连骨头都腐蚀殆尽，也算是入土为安。阿烂叹息，掌中的黑牙冰冷而幽邃，历经百年而不失色。
究竟是什么样的凶兽，才会拥有这样坚硬的尖齿？
很快阿烂就得到答案，洞穴的深处，出现一个巨大的头颅，抖动着一排高得像剑、山脊似的黑色牙齿……靠靠靠，是龙头骨啊！
阿烂曾经在黑垒的大厅见过龙骨，但也仅限于黑森森的庞大骨柱，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龙头骨。他站在那个血盆大口前，震慑得说不出话来。这家伙的咽喉真他妈的大，大到可以一口吞下迷雾沼泽体格最大的象鼻虫。
“啧啧，死去的神龙还不如一条烂虫子。”阿烂脸上多了一抹标志性的烂笑，更夸张地将脑袋伸进龙嘴，可着劲磨蹭那排黑牙，“自今个起，咱也是钻过龙嘴而且连根毫毛也没伤到的硬汉。”
阿烂话音未落，龙骨的上颚突然闭落，闪着寒光的尖牙插入脖颈，他喉咙内只能发出“咯咯”的怪音，“救……我！”
暗处窜出一道灰影，狡狈眯起双目，可以看见那双血红的眼睛就像人一样燃烧着兴奋的火花。除了残忍之外，狡狈更喜欢变换花样玩弄猎物，看到跟踪而来的烂虫子自己将脑袋送进龙嘴，它只悄悄拨转一下龙骨咽喉的喉结，龙头骨便毫不留情地咬住了送入嘴内且盲目自大的愚蠢猎物。
龙就是龙，就算化为龙骨也不能容忍一个烂虫子的侮辱。相信那个烂虫子会永远记住这个教训，如果他还能活下来的话。
至少有三颗长牙插入他的脖子，绛红的血液浸湿牙齿，黑如玛瑙，光滑洁亮，仿佛重新恢复了生机。自古以来，屠龙都是各族英雄的传说，被龙咬死也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事实上大部分勇士甚至连巨龙的牙齿都没资格摸到，就被熊熊燃烧的龙炎化为灰烬。但是，阿烂创造了一项至少前无古人的耻辱记录，就是被一头已经死去百十年的龙头骨咬住脖子，“咯咯”怪叫了十多分钟才不甘心地咽了气。
自始至终，狡狈就像欣赏自己的杰作，那双狭长的眼睛绽放着邪恶的光芒，始终没离开阿烂的脸。
直到猎物那张苍白的脸上再也没有表情，它才心满意足地叼起金枪，低头钻入龙骨颏下的洞穴。
山壁重新归于沉寂，龙嘴缓缓翕张，咬在里面的烂虫子挺起腰，有如一条泥塘里的黑鳝鱼，扭动了几下脖子就从龙牙上脱身而出。龙齿虽然锋利，也扎入了他的脖颈，但毕竟不是铡刀，只要他的脑袋未断，总能避开咽喉要害，只是留了点血才了事。他揉揉嗓子，相比较龙齿穿过脖子，刚才伪装断气的“咯咯”嘶叫真是要了命。
真他妈的危险啊，自己竟然跳入一头畜生设下的圈套，更丢人的是还险些给它干掉！
阿烂深埋内心的火焰反而燃烧的更旺，狡狈……还有狡狈的主人，虽然你们一个比一个狡诈，一个比一个阴狠，但只要自己不死，一天又一天、一步又一步，这些仇人都将血刃。
“金光、狡狈、胸前绣着滴血指头的黑衣杀手……”阿烂停顿了一下，“还有云丫。”
他长吸一口气，探手摸入龙骨下巴颏，果然隐藏着一条路。真他妈的隐蔽，如果不是狡狈，就算给自己十个小时也未必找到。
下面的洞穴更黑，伸手不见五指，但阿烂如鱼得水，主动闭上眼睛，伸出手指在面前摇晃，慢慢感觉出空气的移动，地底的潮湿，以及洞穴的走势。他的指头拂过粗石表面，然后整个身子贴住石面，就像一条游蛇在水面移动，灵敏而无声，慢慢穿越黑暗。他仿佛走了好长一段，墙壁突然到了尽头，一团冷气吹过他的脸颊，随之停止脚步。
他听见有声音从下方传来，靴子的磨地声，遥远的交谈声。摇曳的火光朦胧地扫过墙壁，他这才发现自己正贴在凸起的石壁上，弯曲的石墙嵌了大石头作为楼梯，向下回旋，漆黑得就像通往地狱的阶梯。
阿烂倒伏在石梯上，悄悄向地狱爬去，一股冰冷的黑气迎面袭来。下方轮廓处，他看到一根火把的亮光，微小有如烛火。他分辨出是两个人，他们的影子交错投射在墙上，摇曳有如恶鬼。
“金光兄，果然言出必践。”第一个声音说。
阿烂看到自己的金箍刺枪在他手上，拨动着燃烧的火苗，火把冒出一缕灰烟，像蛇似的翻腾缠绕。相较金枪的光芒，那个人的铠甲毫不逊色，就像金子一样灿烂而华丽。
是德阳，那个来自人类帝国的特使，多伦堡公爵的继承人。
“侥幸而已，小狈出去觅食，恰巧遇到金枪和金枪原来的主人陷身熔浆。”金光腼腆地笑，“我曾见过那个虫人一面，衣着粗陋面目不堪，但整个人的精神就像这柄金枪一样坚硬，他甚至和坚甲族的伦巴联手做掉了我本族四个著名的勇士。”
“自我进入迷雾沼泽以来，金光兄付出了无私的慷慨和手下勇士的生命，保罗家族将会永远铭记。多伦堡的中心长街将会有一栋以金光命名的府邸，至于帝国南疆与迷雾沼泽开辟商贸之旅，我也会在呈报威廉陛下的报告中提到你的名字。”
“为帝国服务，特别是为具有悠久传统的保罗家族服务，本来就是迷雾沼泽虫人的本分。”金光的回答谦虚而得体，不愧在人类帝国游学多年。
阿烂心头一动，这个世上没有一步登天的便宜可找。金光和他同龄，最初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虫娃子，还因为天生瘦弱而被同龄人耻笑，而他现在不论是才学、谋略以及展露的战技，都远远甩开同龄人一座山的距离，肯定与人类帝国的游学经历脱不开关系。
“那两个老家伙斗得怎么样？”德阳问。
“很惨。默罕默德大人曾有两次占据了绝对优势，却让黑垒的弗洛伦蒂诺逃之夭夭，特别是第二次，从土内爬出的幽鬼斩杀了他三分之二的战士，每一个人都花了大价钱。”
“弗洛伦蒂诺请来红发女孩付出的代价更大！两千黑垒城卫军，啧啧，那是一支可以攻陷一座中型城堡的力量。”
“弗洛伦蒂诺这是孤注一掷。”
“唯有孤注一掷，才能取得最理想的结果。”德阳挑动眉毛，“聚灵天珠非同凡响！”
“就算创世神器，也有使用时限。虽然红发女孩别出心裁地以自己为媒，可以透支本身能力使用聚灵天珠，但遭受的反噬必然更巨，恐怕她再也难以召唤幽鬼。而且，默罕默德已经找出幽鬼的弱点，火豸之血可以燃毁幽鬼骸骨，那些亡灵也就没有那么可怕。”
“如果她召唤的是一头骨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