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生烂仔 -- 第19章 骑天大圣
宴厅并不算大，但金碧辉煌，非常精致。
有资格列席的人也不多，但每个人都代表了迷雾沼泽不可忽视的一股势力。
算上伦巴，席间一共坐了四个人。每个人的身后，都跟着四、五名身强体壮的彪悍武士。至于阿烂，虽然穿着打扮破旧不堪，但跟着一个怪癖虫族的少主，却又显得非常融洽，毕竟没有人愿意关注一个怪癖虫子的嗜好对象。否则，背上同样怪癖的名声，那就真是跳进沼泽泥塘也洗不清。
伦巴选了左侧下首的空位，上首是一个血色劲装的青年，倨傲的表情仿佛席间在座的每个人都欠了他一笔钱似的。阿烂虽然没见过他，但通过其额头独有的血色斑痕，很轻松就猜出了他的身份……血皮虫族的少主，不，一个月前刚继位血皮虫族的族长……血炼。
当然，在座的人没有谁会欠他的钱，除了他父亲的一条命。因此，坐在血炼对面位置的阿光就有点尴尬了。一个月前，因为争夺“白骨岗”狩猎场的所有权，血炼的父亲血骨被火叶虫族第一勇士金刚钉死在铁荆树上，成为轰动整个迷雾沼泽的大事件。
迷雾沼泽的历史有多么悠久，血皮虫族和火叶虫族的争斗就有多么绵长。血炼之所以没有翻脸，是因为他和阿光之间隔了一个大肚子的蛙人。
那个笑眯眯的蛙人坐在主位上，即便其他三个虫人加起来也没有他一个人占的地方多，倒不是他故意摆谱，主要因为他太胖了。看上去就像一只怀孕的母野猪，而且是怀了十个月的胎。
蛙人名字叫默罕默德，如果把苍穹顶所有人的财富比喻成这张桌子，他同样也占了三分之二。阿烂之所以认识他，是因为他笑眯眯的画像贴遍了苍穹顶，烟气弥漫的肉食作坊、常年酸味的酿酒厂、兵乓作响的工匠铺子、遍布各条街道的厕所和垃圾桶，以及这间“粉色之都”夜总会的门牌。
当然，每张图片必须放在最上面，包括苍穹之顶最高的光明女神廊柱。
他常说，苍穹顶就是天堂，而他这只骑着天堂的青蛙，就必须有一个夸张的绰号……骑天大圣。
天，那个名称真的很夸张！
但阿烂更喜欢称呼他老蛤蟆。
以老蛤蟆的财力、地位和东道主的身份，毫不奇怪三位虫族青年话事者很明智地保持了低调的态度。
“桀桀桀桀……真是赏光啊，迷雾沼泽最有前途的三位虫人之星齐聚一堂，让我的粉色之都粉壁生辉。”在犹如破锣一般的干笑之后，默罕默德举起高脚杯，猩红的液体在灯光下闪烁着红晕，“为了一个美好的开端，干杯！”
“干杯！”
阿烂注意到，血炼和伦巴端起酒杯的时候，互相使了个眼色。如果他猜测不错，这两个少主参加宴请前应该互相通过气，至于单独落座右侧的阿光，倒显得有些孤僻了。阿光似乎浑然不觉，噙着酒水露出一副回味的模样，“这应该是神圣帝国的御酒开菲尔吧，那股绵长的酸味沁人心脾。”
“我感觉就像尿，而且是糙马的尿。”血炼毫不留情地出言讥讽，只是这个家伙的大脑似乎缺根筋，显然忘记了自己也品了一口红酒。
“人类的酒还真是喝不习惯，但迷雾沼泽再也找不出比开菲尔更贵的酒了。”餐桌上的火药味很浓，默罕默德仍然是笑眯眯的样子，显然并不介意两个青年的斗嘴，“我记得，金光贤侄曾在人类诸国游历过一段时间。”
金光？阿烂眉头皱起，隐约捕捉到一丝重要的信息。族人青年的成人礼，只有佼佼者才具资格赋予金姓，就像他大哥金钢，就是上一届最强的战士。阿光……不，确切地说是金光，显然取得他们这一届排名第一的成绩。
“迷雾沼泽随便落下一片叶子，也逃不过默大叔的眼睛。”金光先送上一个得体的奉承，“小侄受父亲之命，曾在神圣帝国游学一年，接触到很多东西，包括饮酒。”
“人类有什么好学的？他们虽然占据了大路最丰腴的土地，但依靠卑贱和狡诈编织的泡沫并不会持久。作为火神的继承人，我们虫族的勇士一定会夺回本就属于我们的土地。”血炼继续针锋相对。
默罕默德并未表态，询问式的看了一眼始终没说话的伦巴。
“啊哈，俺以为人类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并不多，不过有一件事迫切需要学习到位。”黑铁甲壳虫一开腔，那股油腻酥软的音调在大厅盘旋，至少后排一多半的虫人武士露出作呕的表情。
“什么事？”默罕默德依旧笑眯眯地，应该与伦巴相熟，对他那股怪癖音调并未吃惊。
“人类的风气很开明，他们承认……”黑铁甲壳虫人突然摆出一副小女孩模样的扭捏表情，“他们承认……雄性之间的波动！”
餐厅众人先是愕然三秒钟，不过在想明白那个怪癖甲壳虫“波动”的意思时，满屋的人立马哗啦啦跌倒了一大片。
这个坚甲虫族的怪癖少主还真不是一般的怪才啊。
经过伦巴这么一折腾，宴会的气氛迅速缓和下来，连原本紧绷着神经的血炼，眼角也流露出笑意。
“桀桀桀桀……”默罕默德揉着肥硕的肚子，好不容易才喘匀呼吸，“三大虫族虽然地处沼泽深地，但照顾了我老默一多半的生意。这次请三位贤侄来，其实就是商量一个和人类有关的问题。”
进入正题了，大厅鸦雀无声，阿烂也竖起了耳朵。
“我从某个渠道得到一个消息，光明帝国的皇帝已经颁下一纸宣书，准备将整个迷雾沼泽划为苍穹城。苍穹城的城主将是迷雾沼泽的总督，并可以世袭公爵的爵位。”
“千百年来，迷雾沼泽都是自由之地，怎能接受人类皇帝的管辖？”血炼一以贯之地表示出对人类不满的态度。这并不奇怪，自五百年前“百族大战”之后，虫族战败被驱入荒芜孤僻的迷雾沼泽，对人类的血仇早就渗入骨子里了。
“小血说的不错。但迷雾沼泽虽然是自由之地，移居沼泽的虫人却是战败之身。”默罕默德声音放低，似乎回忆起远古那段悲怆的故事，“我们的祖先，曾经与人类缔结过‘仰日’的约定。”
“仰日约定！！！”所有的虫人陷入沉寂。就像五百年前的虫族惨败一样，“仰日约定”成为每一个虫人终身难忘的耻辱。
五百年前，在百族大战中落败，虫族再也无力与人类对抗，流亡困居于物种发源之地的迷雾沼泽，并且以天上众神的名义发誓：“只要日出东方，就要像仰望太阳一样仰望人类，听从人类帝国最高当权者的调遣。”好在人类并不是铁板一块，自联军统帅普罗米修斯大帝去世后，人类帝国便分化为延续普罗米修斯血脉威廉家族的神圣帝国、延续原人类联军宰相普约尔血脉的神威王国以及部分不愿参与纷争的贵族组成的莫亚自由联邦三大块势力。自此以后，冰火大路唱主角戏的就成了神圣帝国与神威王国的常年混战，也只有偏居南方蛮地的兽人偶尔会跑个龙套北伐打上一架，就连远东冰寒森林的精灵，以及不朽群山的羽族，已经逐步退出舞台，更别提混到在迷雾沼泽苟延残喘份上的虫人了。
“三位贤侄并不知道，就在半个月前，神威王国的国王普约尔十三世驾崩，王朝首相向华德已经向神圣帝国威廉九世递上投降书。几乎一周前，莫亚自由联邦也表达了愿意重新回归神圣帝国怀抱的意愿。”默罕默德轻声说出这个震撼虫心的消息。
“天！神圣帝国统一了冰火大路！”金光吐着舌头，看上去极为惊愕的模样。但亲身经历大哥金钢遇害之事，阿烂对金光的性格有了更深的认识，总感觉在他夸张的面孔下隐藏着什么。
“哼，还有南蛮兽人联盟、远东冰寒森林的精灵，以及不朽群山的那些鸟人呢！”血炼不服气地说，“当然，我们迷雾沼泽的虫人也并不会俯首。”
“还记得虫人大贤老毛子先生留下的训示遗言么？”默罕默德右手握拳，横卧在胸。
不仅金光和血炼，连怪癖虫伦巴也收起笑容，大厅所有虫人都像默罕默德一样右手握拳，横卧在胸，齐声朗诵：“人类帝国合为一体，就是冰火大陆重燃战火之时。”
“神圣帝国的南疆集团军已有调动的迹象，迷雾沼泽千百年的平静即将打破，一场血和火的战争距离我们不远了。人类的军队不论是挥军南下，还是提军远东，迷雾沼泽都是最近的一条路。”默罕默德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神圣帝国颁下来一纸宣书。”
“我懂了，人类是要逼我们做出选择啊。”看样子伦巴除了怪癖之外，倒也有点脑子，“选择臣服还是反抗？”
这是一个沉重的问题，沉重到牵涉迷雾沼泽全体虫族的命运。
就连素来敌视人类的血炼，也罕见地面色凝重。毕竟，血皮虫只不过是迷雾沼泽近百个虫族的一个分支，就算他再为桀骜，也不敢说出可以代表全体虫族决定命运的大话。
三大虫族的青年话事者，六只眼睛全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
“别看我，我也决定不了全体虫族的命运。”穆罕默德耸耸肩，“虫族委员会倒是可以，但自从虫人大贤老毛子先生去世后，委员会已经荒芜了三十年。”然后，他看似不经意地又说了一句，“就算是摆设，也该用一下不是，是时候选举一位委员长了。”
这一下，就算傻瓜也听懂了肥胖蛙人的潜台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