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生烂仔 -- 第16章 命运的羁绊
跟屁孩忽然尖叫起来，拿他的故事书遮住头，只见一匹马自他躲藏的岩石上方跳过。
阿烂很想捂住耳朵，将脑袋塞入石头底下去。但不知怎么，他却采取了行动，从斜刺扑上，双拳擂打在黑马的肚子上。马腹披挂着半寸厚的铠甲，就连刀剑也仅会留下划痕。但“咻”的一声，黑色战马惨叫倒地，阿烂黏在战马身上，重重摔了个跟头。他倒是计划趁着那匪徒的腿还被马压住，冲过去补上一拳头，但是拳头插入马腹，根本抽不回来。
阿烂这才发现，双手手指骨节之间悄然长出半尺长的锋利骨刃，呈现类似鹰爪的弯钩，难怪会抓入马腹无法拔出。
他趴在地上瞎鼓捣，那匪徒当然没心情看笑话，舞动一柄带刺的大锤，向着他脑袋砸下来。
阿烂也是急了眼，猛地扯起马头挡过一击，尽管贱了一身血，但还是值得的。
“阿烂哥哥，接住！”跟屁孩看出他的窘状，将护身的匕首丢了过来。阿烂并没去接，而是用尾巴一甩，那柄匕首变了个方向。匪徒没那么好运，拎着大锤正要走近一些，结果给匕首刺中了肩胛骨上方的脖子处。一股浓血喷了出来，那个家伙睁大眼睛，不甘心地倒在地上。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阿烂在战场上第一次与人对决，幸好结果还不坏。他转过头，向着落魄画师的方向，“老克说的不错，绘画不一定需要笔，战斗也不一定需要武器。因为，我是一个可以充分运用全身骨骼的虫人战士。”
落魄画师肯定无缘听到，藏身的山石因为战马的踢踏翻滚下来，压住他大半个身子，只顾“呜呜”喊救命。
一片浮云遮住苍穹之顶，似乎不愿这场杀戮亵渎高处的光明女神。战场的情形乱成一团，利箭“噌噌”飞过阿烂耳际，在石头上弹开。加图索用巨斧护住前胸，向着弓箭手冲去，对方只得拿出一柄长枪，但一个照面就连枪带人给劈成两半。下一刻，一柄黄金枪震开加图索的巨斧，接着就像毒蛇一样狠狠钉入他的左肋。如果不是马尔蒂尼拼死来援，加图索的脑袋就真的像一只猪头那样给人家挑在枪尖上示威了。
现在佣兵一方还能战斗的只剩下马尔蒂尼，而对方也仅余下狼盔骑士。
马尔蒂尼与狼盔骑士的对决，就像传说中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但从外形看，相比较污血满脸的佣兵队长，阿烂认为那个全身银甲的狼盔骑士更有资格代表正义。直到骑士的狼盔被马尔蒂尼的巨剑扫落，露出那张可怕的脸庞。
从额头至下巴，那张脸应该被某种锋利的武器划过，轨迹经过他的右眼，只留下一个黑色窟窿。现在，骑士唯一的左眼燃烧着狰狞的火焰，燃尽了马尔蒂尼脸上的血色。
“布鲁图！怎么会是你！”马尔蒂尼应该认出了那张脸的主人，但就在他犹豫的瞬间，被黄金枪挑中右臂，宽大的长剑掉落在地。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怎么会是沼泽之狼！”马尔蒂尼仍然没有从震撼中清醒过来，喃喃地说，“你还活着，太好了。”
“哈哈，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独眼骑士长枪斜挑，逼住马尔蒂尼的咽喉，“在保罗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马尔蒂尼子爵的心目中，那个百无一用只会拖油瓶的布鲁图应该在十年前的夜晚就死了。”
“布鲁图，告诉我，这不是真的！”马尔蒂尼目光中多了一丝乞求。
接下来，布鲁图说出的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这当然是真的，我亲爱的哥哥。”
换成一天前，如果有人说誓死追杀佣兵小队的沼泽之狼是马尔蒂尼的亲弟弟，肯定会被当成笑话听。但是现在，透过两个当事人的表情，这个最不可能的笑话竟然成了事实。
“赫赫，是不是很好笑？”布鲁图撇嘴冷笑，两排阴森的尖牙上下翕动，“亲爱的哥哥，我等今天等了十年零三十二天，每个日子都是板着手指头度过来的。我每一天都向众神祈祷，希望我亲爱的哥哥远离疾病，避开刀剑，躲过暗杀，健健康康地活下来……活下来，来见我。”
布鲁图嗓音嘶哑，就像地底的幽灵倾诉着身边的故事，“这些年，我躲在迷雾沼泽黝黑的地窖里，仍能听到你的英雄事迹。我亲爱的哥哥，你知道么？我自小就是你的崇拜者。自从你十三岁那年，穿着借来的盔甲，匿名参加于红水港举办的比武会，并赢得“无畏者”称号时就是了。你十六岁击败铁火盗贼团的暴风马里斯，十七岁一对一决斗杀死王廷侍卫官修灵顿，十七岁零一个月破格入选帝国雄狮骑兵团并担任骠骑兵，直至二十岁时挑战佣兵之王大卢斯，虽然败了一招，已是创下年轻剑士挑战佣兵五大强者的对决记录。最后，你加入光芒佣兵团，成为最年轻的队长，在幻境遗迹以及恐怖堡的探险中锋芒毕露，相继完成3个S级和12个A级佣兵任务，堪称年轻一代最具潜力的佣兵战士。”
布鲁图如数家珍，唯一的眼珠多了淡淡的水雾：“在保罗家族，你是个好儿子；在神圣帝国的军团，你是崭露头角的骠骑兵；在佣兵界，你又是首屈一指的未来强者……无论走到哪里，你都是众星捧月的偶像。只是，我光芒万丈的哥哥，你有没有考虑过崇拜者的情绪，哪怕稍微耽误你一点点比武炫耀的时间，耽误你少接一次哪个小姐或者贵妇的媚眼，你能不能给亲弟弟一个哪怕是虚假的拥抱。”
“对不起，我……”
“对不起？哈哈，你也会说对不起，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布鲁图陡然提高嗓音，“你根本不用说对不起。虽然你没有给亲弟弟一个拥抱，但是却给了他一个铭记终生的礼物。”
“很帅吧？”布鲁图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剑痕，“我的兄弟们都说这张脸很帅，我还没向亲爱的哥哥亲口致谢呢！”
“什么！”场上的人都呆住了，绝对没想到竟是马尔蒂尼一剑将布鲁图毁了容。仍有两个幸存下来的佣兵站在他的一方，“我们队长绝不会六亲不认，他对待我们就像亲兄弟一样！队长，这家伙一定在诽谤你。”
但是，他们的队长已然承认，“对不起，那次我练剑失了手。”
“失了手？堂堂大剑士就算闭着眼也能劈中十米内的钉子，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亲爱的哥哥失手了呢？”
“……”
“哈哈，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我会告诉你事实。十年前，我们的父亲准备立下爵嗣。而你万万没想到，父亲竟然选择了看上去懦弱无能的弟弟。所以，我们光芒万丈而又魅力无边的大剑师哥哥主动献上殷勤，陪着弟弟在竞技场练剑。然后，大剑士果然是大剑士，就算是训练用的木剑也挥出了杀人的剑气，给亲弟弟脸上留下了一个铭记终生的礼物。所有人都以为弟弟死了，但天上的诸神可怜他，让他偷偷地活了下来，就像臭虫一样卑微地活下来，用残缺的生命等待复仇的机会。”
“……”
“既然你没有话说，是不是默认自己应该死呢！”布鲁图握紧黄金枪。
“稍等！”
布鲁图循声望去，看见一个满脸是血的虫人，傻不拉几捧着一块马肉走了过来，“滚，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但那个虫人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静了下来。
“我也曾经是个懦弱无能的弟弟，也曾经有个光芒万丈的哥哥，也曾经恨不得一口口将他身上的肉咬下来。”
“所以呢？”
“所以，我站在你这一边，准备用吐了唾沫的马肉砸在这个专门欺负弟弟的败类脸上。”
“你的好意心领了。”布鲁图不耐烦地吼道，“只有我有权力处置他。”
“未必。如果他也不是你的哥哥呢？”虫人笑嘻嘻地说。
“胡说。”布鲁图嗤之以鼻。但始终沉默的马尔蒂尼忽然变了脸色，“布鲁图，过了十年，你小子怎么还是个孬种货，有种动手啊，婆婆妈妈干毛！”
布鲁图的眼珠闪烁凶光，眼看黄金枪刺入马尔蒂尼的脖颈，陡然又停住，“我为什么听你的？你想死，我偏不让你如意。”他转向阿烂，“虫人，你刚才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啊，马尔蒂尼或许不是你的亲哥哥。”
“什么？”布鲁图大吼。
“胡说！”马尔蒂尼也在大吼。
“虫人说的不错，马尔蒂尼队长和你的血缘关系有些差异。”阿诗玛牵着阿修罗的手，走进几步，“布鲁图，看看你们两个人流的血吧！”
布鲁图低下头，他的大腿在落马时被马尔蒂尼划了一剑，鲜红的血液仍未干涸。而马尔蒂尼右臂的枪创，汩汩留着紫红色的血液。
“同宗同血，同血同源，这是冰火大陆亘古不变的至理。”阿诗玛笑了笑，透着一丝怜悯，“如果你和马尔蒂尼队长拥有同样的父亲和母亲，应该不会出现血液变异的现象。”
“不，这不可能！”布鲁图用尖牙撕破了自己的右臂，流出的仍是鲜红的血液。
“阿诗玛小姐，求求你别再说了，我和布鲁图就是亲兄弟。”马尔蒂尼神态惶急，似乎竭力想掩盖着什么。
但他越是掩盖，反让布鲁图越是起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