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十二节 结案

重案处负责案件的是一科科长王持重，此人科班出身，为人直率刚正，屡破大案，很得上头器重，只因不善于逢迎，在晋升时总是被明枪暗箭所伤。局里的疑难案件都交给他处理，因为他不怕得罪人。

黄建军干涉不了副手的派案权，只好建立处长督办制度，要求主办人直接向其汇报工作。王持重接受案件后一个礼拜，就呈请补充侦查完毕，请示拘捕嫌疑人胡天。黄建军没想到案件进展如此之快，以致给桌面上的报告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只好采用拖延的办法，要求王持重慎重，不要这么快就下结论，毕竟此案由市政府直接督办，影响甚大。王持重根本不去领会他的意图，坚持要求从速拘捕嫌疑人，否则一旦消息走漏，嫌疑人脱逃的责任他不能承担。黄建军初来乍到，对重案处的老资格还未能建立其权威，只好敷衍道：“责任由我承担，报告先放我这里。”王持重临走补充了一句，我会把报告的电子件发给你。

黄建军明白这是王持重自保的手段，显然这个家伙很不驯服，他决定杀鸡儆猴。恰好此时，省厅某专案组成立，从各地抽调精英，黄建军就把王持重的名字报了上去，同时决定由一科副科长岑鉴人接手案件。岑鉴人是黄建军的死党推荐的，此人胆小怕事，业务能力弱，却相当会擦领导的鞋。由于重案处总是查办重特大案件，容易立功受奖，岑鉴人疏通了很多关系，才被领导硬塞到重案处。黄建军将自己对此案的意见，若隐若现地对岑鉴人讲述之后，这位新任的案件主办人立即回去重写了一份案件侦查阶段性报告，彻底否定了王持重原先对案件事实的认定，维持了刑警中队最初的破案结论。

为了表示慎重，并尊重集体意见，黄建军还组织了多次全处研讨会，研究该案的嫌疑人认定问题，并由岑鉴人汇总意见，形成专案组报告、研讨备忘录等材料。其实，材料中所记录下来的发言及意见，全都是看黄建军脸色的人作出的，但却被冠以集体的名义。

黄建军从没干过刑警，岑鉴人是个半吊子刑警，由此两人主导的这场闹剧，注定是要被检察院奚落的。案件移送到检察院，第二天就被退回来了，黄建军如同给打了一闷棍，在局领导和市政府那里都无法交代。提拔他的政法委书记黄小西在市委、市府会议上极其没有面子，只好训斥黄建军出气，警告他，此事若再办不好，就提前退休。黄建军不敢狡辩，只能装孙子，做黄书记的出气筒。他通过黄小西的秘书林金丰了解到，检察院作出退案决定前已经向黄小西作了汇报，重案处的补充侦查漏洞百出，拿到法庭上根本经不起质证。黄小西也是从刑警干出来的，听检察院这么一说，就知道黄建军的报告要坏事，这才同意检察院的决定。

黄建军终于明白了，专业的问题得有专家才行，岑鉴人就是个废物。他想起了城关派出所的王二枸，此人名声虽差，但刑侦业务不差，于是将其借调到重案处，协助岑鉴人办案。

王二枸年纪不大，入警才五六年，却已经频换岗位，从省厅刑侦局下放到市局刑警局，再下放到分局刑警队，最终被扔到了派出所刑警中队，每次调动都是因为廉政问题，屡次被人投诉举报。由于其业务能力强，领导舍不得将其作废，只好一层层地贬低他，希望其能自新。但是狗改不了吃屎，他在辖区内依旧吃拿卡要，领导训斥其多次，如同对牛弹琴。辖区内的刑事案件破案率，从他来了之后，提升了一个台阶，在全分局的排名从垫底上升到前三，所以领导既爱之又恨之。在当地警界，王二枸算是个奇葩式的风云人物。

黄建军走投无路之际，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么一位尊神。王二枸感到自己又可以扬眉吐气了，满心欢喜地跨进了重案处的门槛。

处长大人青睐有加，单独召见，并赐晚宴。王二枸感到受宠若惊，即席表示效忠，甘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黄建军对这根稻草的表现非常满意，承诺他日后重重有赏。

岑鉴人给王二枸架空了，心里很不爽，但他这类人有个长处，那就是无能却会占便宜。反正案件办好了，自己是主办人，立功时自然排在前头，王二枸能干就让他去办好了。王二枸心想有处长撑腰，加上性格外向、棱角突出，自然是自把自为，岑鉴人在他眼中就是个废物。

人品虽然很差，业务能力确实很强，这仿佛也是造物主的得意之处，体现他公平、公正的造物原则。案件经过王二枸的处理，很多证据材料，该删的删，该补的补，该凭空捏造的就杜撰，单就现有物证、书证、证人证言、视听影像资料等方面考察，原先刑警中队的破案结论就基本上站得住脚了。黄建军不懂得刑事案件的证据结构要求，王二枸说可以，他也就可以了。检察院受案后也不禁感叹，这次的证据构成显然出自老刑警之手，把一个漏洞百出的案件，弥缝地丝丝入扣。

由于上面要求从快审结案件，检察院没有耽搁，法院也不敢耽搁，都在法定最短期间内走程序。由于一项最关键的新证据得到了法庭的认定，“贱春哥”被定罪入狱。而外界无法分辨真伪的这项新证据是什么呢？这就是王二枸伪造出来的一份证人证言，他收买了一个惯犯，令其伪装成案发现场对面大楼内的目击证人，指认“贱春哥”是凶手。这样，表面证供均成立，案件顺利审结，并且无上诉请求。王二枸还故弄玄虚，借保护证人人身安全，要求法庭隐藏证人身份。法院自然顺从所请，并开新闻发布会，说由于一关键目击证人出庭作证，故而此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充分，请广大网友、关心此案的公众不要再妄自猜疑、混淆视听。

尽管如此，网络上依然还有质疑的声音，主要是怀疑目击证人的真实性，但是也只能怀疑，毕竟法律规定要保护证人的人身安全，法院不公布目击证人身份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