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十三节 结局
萧山铭在毒侦支队干得很有激情，手头上的案子一个接着一个，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只能在很晚的时候抽出点时间来干私活。当他得知重案处的头等大案与胡家有关之后，他就开始关注起来，从各种渠道了解案情、搜集证据。王持重的调令一发，他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怀疑。
“贱春男”是个粉友，很容易打听底细。萧山铭利用手中的资源，掌握了案发当天“贱春男”的行踪轨迹，虽然无法排除其不在场证明，但是在犯罪时间上存在明显的错位。他调阅了案发现场周边的监控摄像，基本上确定了“贱春男”进入案发现场的时间。卢法医根据尸检报告，认为“贱春男”应该是案发之后才进入现场，但是也不排除他在案发后曾经出去过，然后重新返回作案现场。正是由于案发现场的监控失效，所以这一怀疑无法排除。
萧山铭这些天来就一直在绞尽脑汁地调查这个疑点，始终无法获得进一步的线索。正在他感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突然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约他晚上十点在中山公园北墙脚见面。
萧山铭在办公室吃了碗泡面，就着时间出发，准时赶到约见的地点。这里的路灯坏了，四周黑乎乎一片，只能凭着微弱的星光，依稀辨识一些活物的动作。他等了大约两分钟的时间，这才发现斜对面马路慢慢地飘过来一个人影，还差五六步距离时，他认出了对方是王持重。
“老萧，没想到是我吧？”王持重嘿嘿一笑。
“老哥们儿，你够谨慎啊！”萧山铭也回之一笑。
“最近我听说有毒侦的同志在插手重案处的案子，这不合规矩哦。”
“你这么晚了，偷偷摸摸地约我这个不守规矩的人见面，也很不符合人民警察的规矩哦！”
“你怎么会对这起案件感兴趣？难道是想报复黄建军？”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难怪做不了处长，不识人啊！”
“那是为什么？难不成是单凭一颗维护正义的心？”王持重继续戏谑他的老战友。
“是因为跟胡家有关。”
“胡德强得罪你了？”
“哎！说来话长……”
“这胡氏父子恶名昭著，别说你是利害关系人，就是我跟他无怨无仇的，都想找机会治治这些渣滓，这次好不容易碰到机会，结果给黄建军这货一搅和，黄了，真是憋气！”
“当事人家属还在上诉，听说案子已经到了高院，二审结果不容乐观。”
“所以咋们得另辟蹊径。”
“这就是你今天约我的目的吧，你希望以毒品案件的名义重新启动侦查？”
“算我没看错人，我的心血不会白费了。”王持重把手提包直接递给萧山铭，里面装的全是案件的重要原始证据的复印件。这些材料是王持重接手案件的第一天就复印的，还有一些是侦查过程中搜集的证据。
二审判决下来后，萧山铭专门针对销售毒品给“贱春男”的贩毒团伙立案侦查，于是可以不为人注意地出入监狱讯问“贱春男”。这个团伙不大，老大叫“星哥”，兴风作浪时间不长，其他团伙对它虎视眈眈，萧山铭很快就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在一次集中行动中，毒侦支队将该团伙一网打尽，由于“贱春男”也帮着分销毒品，因此被作为从犯列入移送审查起诉名单。
萧山铭掌握的证据显示，“贱春男”销售的毒品数量已经够得上死刑的标准，他和“贱春男”反复谈及过这个问题，以致律师介入后也来来回回讨论过多次。大家心照不宣，萧山铭暗示对方要主动立功，对方犹犹豫豫地拿不定注意。后来萧山铭估计“贱春男”怕被毒贩子报复，不敢举报涉毒线索，于是提醒他其他案件也可以，特别是重特大案件。辩护律师也给他做工作，只有重大立功表现才可以换取减刑，“贱春男”这才把顶包案的真相供述了出来。
获得案件关键口供，还需要一个重要人证。萧山铭找到道上的一个朋友，委托他把王路坤搞定。黑社会恐吓医生，只是小菜一碟，王路坤被吓得尿了一裤裆，乖乖地把他所知道的全交代了，不仅写了自述材料，还录了音，录了像，而且是裸录的。
第二天，王路坤心惊胆战地主动到毒侦支队投案自首，理由是自己吸食毒品，顺便举报一下自己协助胡氏父子伪造犯罪现场的犯罪事实。萧山铭固定了证据后，把王路坤扔进了戒毒所，将案件情况如实向上汇报。支队领导知道了情况后，马上请示市局，市局又层层上报。由于新的证据确凿，毫无回旋的余地，上头指示按程序依法办案。市局决定对黄建军和王二枸立即停职并接受组织调查，同时立即组成新的专案组，迅速逮捕胡天、胡德强、冯巍然等人。
在看守所，胡天主动交代了车祸案的经过，并向萧山铭表示忏悔。萧山铭叫他写封信给汪雨红，认真承认错误。胡天照做了。
半个月后，当汪雨红看到这封道歉信，心也软了，她把信一字一句地读给太平间里的紫琳听：
阿姨、妹妹：
对不起！！！
直到今天，才跟你们说对不起，我知道已经太晚了，但我必须写这封信，我不期求原谅，只是，我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
阿姨只有妹妹这一个女儿，好不容易拉扯大，还上了大学，您是位伟大的母亲，我很羡慕她。可以想像，如果没有发生这一切，你们一家会过得多么幸福！可是我把这一切都毁了，被我这个小流氓给彻底毁了。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们！我愿意为你们付出一切，可是我现在无能为力，只能给你们写信。我真的很对不起！
时间过得真快，我进来好多天了，环境很糟糕，我很痛苦，但现在我渐渐好过些了，也许是适应了吧。萧警官和我谈了很多次，他是个好人，不像个警察，反倒像个牧师。我想，我这样的人将来肯定得入地狱。
我也对不起萧警官，我伤害了他女儿王茜，我真是个混蛋、流氓，但萧警官从来没有这么骂过我，只是跟我聊我的过去，然后也跟我说他的过去。我们聊得很多、也很深，也许现在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萧警官，即使是他最亲的人。
他说从一开始就怀疑我，当时甚至有枪毙我的心思，幸好他没有这么做，否则我的罪孽就更大了。他说他就王茜一个女儿，还一直不在身边，心里很愧疚。自从出了车祸那单事，他心里的愧疚感更强烈了。不仅仅是因为她女儿做了我的替罪羊，还因为他觉得妹妹的车祸他也有责任。他说到你们家的情况，说着说着，眼里泛了泪光，我也忍不住流泪了。
于是，我想到了我的母亲。至今，我只记得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我想，那就是母亲。除此之外，我对她没有任何记忆。听我父亲讲，母亲在我两岁时过世的。我问他母亲是怎么死的，父亲就说是得了重病。萧警官纠正了我的错误，他告诉我，我母亲是因为工伤死的，当时我们家生活很艰苦，母亲跟着父亲一起在工地打工赚钱，因为一次意外事故，母亲被石板夹死了。知道真相后，我哭了一夜，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骗我。人都死了，骗我还有什么用！后来我想明白了，父亲是太爱我了，以致成了溺爱，我辜负了他的爱。
虽然我很混蛋，但我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想故意去害什么人，我就是个没有心肝的小流氓、小臭虫，给这个社会添乱，我是个祸星、毒虫。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犯下这么重的罪恶，在进看守所之前我都没有意识到，我总认为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家有的是钱，我父亲能够摆平一切。可是，现在我才明白，做了坏事是有报应的，哪怕是无心的，迟早都会受到惩罚，这不是迷信。
每天晚上我都会梦见母亲的影子，我追了她很久，可怎么也追不上，我跌到了坑了，这才惊醒。我想，这些年来，母亲是不是也一直如梦中这样看着我的所作所为，但却无能为力，母亲一定非常痛苦，儿子怎么这么坏！每当想到这里，我就会忍不住哭起来，我想我的母亲，我不想她为我痛苦。
萧警官说我的刑期不会很长，估计坐个五、六年的牢就可以出来了，我已下定决心好好接受改造。父亲被判了死刑，我心里难过极了，他的死罪，有一半也是为我啊！听说下个月就要行刑了，所里安排我去见了他最后一面，我才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小弟弟。我不恨他，也许只有王茜生的这个小弟弟将来才能为胡家洗刷罪恶。他说最放心不下的是弟弟和王茜，要我答应照顾他们，我答应他了，我不想父亲带着痛苦和愧疚上路。
五、六年应该不会感觉很长，希望我出来那天，妹妹早就康复了。
……
汪雨红的手颤抖着，泪水浸透了信纸，滴在紫琳苍白的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