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长安歌 -- 第九章 腾龙祭
腾龙祭典原本是萧王府为庆祝子孙成人而在惊蛰时期举办的祭典，并非每年都有，时间上更是参差不齐，随着岁月流淌下来，这个祭典慢慢演化成长安特有的风俗，以至于演变成一种文化的象征。而此次祭典，不仅王公贵族积极参与，因为祭典后要立储王的缘故，当朝皇帝也是早早遣使者而来，就等祭典过后一一册封行赏，更重要的也是为了监督。萧王府对这次祭典也是十分看重，从半年前就开始布置下去，今天更是忙碌异常。
萧王府从早就开始忙碌布置，大半的府丁、下人也都遣出府外，一方面是维护祭典时候所需要的船只、设备，另一方面也是排除可能出现的隐患。如今萧王府内外张灯结彩，十分喜庆。
府内，萧时雨身着金纹红袍，腰缚紫带，头顶红冠，端坐在椅子上，真是翩翩美少年。沐王妃端坐在另一侧，萧时雨望着一旁淡淡品茶的母亲，苦着脸说道：“母亲，这个衣服穿起来好难受，腰腹和后背太紧了些，喘气都有些吃力。”
沐王妃看着左手处满脸胀红的萧时雨，掩着嘴笑着说道：“谁让你平时坐没坐样的，你先把衣襟解开点吧。”
萧时雨解开腰带，四肢伸开，躺在椅子上喘着粗气。沐王妃又说道：“自家府里也没人说你什么，只是今晚你可代表了萧家脸面，龙舟之上只有你一人儿，一定要有模有样。”
萧时雨耸拉着眼皮，缓了口气，嘴上诺诺称是，心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王府老管家佝偻着身子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张纸递到了沐王妃的手上，沐王妃接过之后，粗略看了
一下，说道：“这比上次书折那时候的流程精细了不少。”
管家笑呵呵说道：“少了一些不必要的流程，但也多了一些有意思的玩意儿，会让小主子度过有意义的节日的。”
萧时雨不禁有些好奇问道：“多了什么好玩的。”
沐王妃神秘一笑：“你倒时候就知道了，保准有趣。”
萧时雨耸了耸肩膀，说道：“那么，母亲、王叔，我去大哥和二哥那儿看看，先告辞了。”
沐王妃本想叮嘱几句“把衣襟拴好”，但人已经转过房门不见了。
“哎，这小子。”沐王妃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他，拿起茶杯，叹了口气又放下。
王管家看在眼里，心里也是一声轻叹，但还是沉着说道：“王妃如果有所顾忌和担心的话，怎么不劝劝王爷取消今年祭典，不办或者看情况补办也是不迟啊。”
王妃面带苦涩，说道：“王兄在我还在南宫家没出阁时就是我家最值得信赖的侍卫，你凭的和我相处太久看我太透，这几十年来，我一丝一毫的想法都瞒不过你。但就像你熟知我，我也同样熟知王爷。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祭典这么简单了，萧家传承至今，早已是无根浮萍，风雨飘摇。不说旁的，从联姻之事就可看出，天彻也好，书折也好，他们从没有提起过有喜欢的女子，其实只是他们内心清楚，现在长安大家都不会和萧家联姻，如果不是我以死相逼，父亲当年也不会同意把我嫁入萧王府。外表在鲜丽又如何，现在长安人人都道萧家气数将尽，都等着看我等笑话呢，要不是有殷道长暗中帮助，并且对天彻和书折进行教育，只怕苦了我的儿子。”
沐王妃两眼汪汪，泫然欲泣。管家也不看沐王妃，低着头颅默默杵在一旁，就像这几十年来他一直做得那样，不温不火，不言不语，默默守护。
沐王妃拿起手绢点了下眼眶，略显哽咽地说道：“作为母亲哪有不心疼自己骨肉的道理，时雨性情天真烂漫，本不适合做王爷，但是因为有雪儿的存在，时雨的改变我也都看在眼里，我相信他一定会保护好萧家，今夜之后，萧家不仅要立时雨为王，还要给时雨一个体面地成人礼，让他们好好看看，萧家现在还是长安的王，就算萧家今日灭亡，萧家依旧是长安的王。”
“这又是何苦呢。”
“人不都是如此吗，明明知道最终的归宿，却依然会昂首挺胸亦步亦趋地走向同一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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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未来的长安王正提着裤子，一路小跑到宅院中，远远的看到在亭落里看书的萧书折，大声喊道：“二哥，二哥。”边喊边如一团火焰般蹦蹦跳跳来到萧书折面前。
“你怎么如猴子般上蹿下跳的。”萧书折合起书，打趣地说道。
萧时雨看着他翻了个白眼，对他的话不予置评，哼了声说道：“哥，你先帮我把衣襟系上，太紧了些，我扣不上。”
萧书折放下书，帮他紧了紧衣服，扣上衣襟，笑着说道：“你啊，也算成年了，从今往后，可不能这么没有体统了，会惹人笑话的。”
萧时雨伸展着胳膊，被后背紧的一阵发虚，扭过头说道：“偏你最随母性，说的话都和母亲差不多，脸面、仪式都是给外人看热闹的，自家中人我可不想有那么多束缚。”
“哪是束缚，父母对你的管教，我和大哥对你的要求，都是保函着愿望和祝福在里面的，人类繁衍至今，靠的不是个体的极致，而是人和人之间相互扶持，共同前进，如果人类老是任性妄为，依凭欲望不服管教那又于野兽有何区别，终究不是落到下层就算被滚滚前进的历史所淘汰，所以约束本身才是证明人类强大的证据，也是我对个人判断唯一的理解。”
“二哥，你说的这些我懂，我也不太懂。我只是想家人永远在一起开开心心，和和睦睦。其它的，都无所谓。”
“时雨，你听我说。所谓人啊，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人生和生存竭尽所能就已经足够辛苦的了，我们今世能在一起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应该感谢上天对我们不凡的眷顾，你所希冀的小小幸福或许可能很平凡，只是我们已经享受过了，就不该在奢求更多，因为人生不应该只是这些就足够了，你我生存的目标从今天往后并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你要成为新的王爷，要好好的照顾父母，要好好的治理长安，连我和大哥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也要努力做到，这才是你今后要走的路。”
“二哥，你要走的路又是什么”
“怎么说呢，我从出生至今一直并未踏出过长安半步，对往来各个城池之间的商人描绘的外面世界十分向往，碧海蓝天，青川黄漠，这个世界每个角落我都想去，但人之寿命有限，我想先跟殷道长习练天道，延年数载即可，我要尽可能的踏遍我所不知道的地方，然后用我自己的眼睛告诉我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萧时雨看着平时温文尔雅的二哥激动的神情，内心不舍之情淡淡散去，充斥着对他的祝福和祈愿，想到未来天各一方，风流云散，万分感慨，说道：“二哥自幼独立，内心豪情万丈，有他人所不及之才能，我相信二哥不论在哪都会给别人带来喜悦和快乐，自己也会满足的。只是我，我真的可以么，能够成为别人需要的人么，能照顾好长安和父母吗。”
“当然。”萧书折毫不犹豫的答道。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弟弟。”萧书折笑着说道，阳光穿过亭落照射在他的侧脸，神情如水般温柔。
夕阳渐渐西下，萧时雨也走向厅堂去做腾龙祭典最后的准备，漫步在回廊上，看着往来的人或满头大汗或故作镇定，不约而同的是每个人都异常紧张，就像决战来临之前弥漫的那股焦躁不安。
萧时雨扫了一眼，在人群中王管家依然伛偻着身子平静的前进，如同这十几年中或者更久远之前一样。萧时雨踌躇了一瞬间，便喊道：“王叔，王叔。”
王管家看着小跑过来的萧时雨，笑盈盈地问道：“时雨少爷，怎么了。”
萧时雨红着脸问道：“王叔，你帮我个忙可以么。”
“呵呵，说说看，兴许没问题。”
“能不能现在帮我把这封信交给雪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