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长安歌 -- 第八章 惊蛰
万物始于春，春雷响，万物长。经过一夜春雨的洗礼，在旭日初升拂晓的映照下，天空已霞光万道，空气沁人心脾，长安也显得格外晶莹剔透，原本略显干枯的河流也开始有了肆虐的资本。而长安最大的河流正是‘天别河’，引于西南山脉天别山之水，从西南纵向东北，横断长安。
天别山本是西南山脉最高峰，上有天池，素有‘天上汤’的美名，萧王府将腾龙祭典放在水道和水道两旁举行，亦是借天别山万年亘古不变、长长久久的寓意，同样水流也意味着抽刀断水水更流，绵延不绝、无穷无尽之意。只是不管哪一种意境，对萧家和长安来说更像是一种安慰罢了。如今看来，惊蛰惊醒的不仅仅只是潜伏在地下的昆虫，还有某种未知的阴谋也渐渐地浮出水面。
李国公府内，青罗正打坐冥想，感觉到两股熟悉的气息渐渐靠近，便缓缓吐纳，慢慢醒来。
“青罗师弟，我和师妹前来有事相商，可否方便。”门外传来青风的声音。
“无妨，师兄，师妹，请进。”青罗站起相迎。
两人推门而入，青风面色沉着，青云率先发难，说道：“师兄，都一晚上了，你没事情吧，你讲清楚，我们好行动啊。”
见青罗略有所思，还是不语。青云剁了一下脚，焦急喊道：“师兄，你……”
青风挥手制止，看着青罗郑重地说道：“师弟，你修为惊人，是本门派振兴重中之重，作为你的师兄，除了辈分，其他全都不如你，但也正是如此，我才有权利和义务监督你不走上错误的道路，不被妖志所惑。”
青风略一沉吟，接着说道：“昨晚我亦想了一宿，其实妖不妖，对我道声誉有无影响都无所谓。但师弟应该更加明了，师弟历经俗世不过一年，人之情、妖之志同样是修炼道路上的魔障，如若师弟能斩断此心结，必能圆满出世，修为更上一层楼，如此一来，吾道大兴亦不远矣。所以，为了师弟也同样为了师门，我都不能对此事置若罔闻，熟视无睹。”
青罗看着大师兄，其坚定眼神恸人心魄，将心比心之下，不禁想到青风原本人之弃子，开始的人生失去了家人、目标和希望，生命也十分堪忧，师尊将他收养，传授他道法，因此他也自然而然将师尊当做家人，宗派视为家庭，师尊弘扬道门心愿也是青风一生的愿望，其中许多关节青风或许不明了，但绝非看不透，只是他不愿意去搭理，不愿意深究。他只会判断这件事对自己有没有利，如果能帮我圆满道法，他完全愿意推波助澜，甚至以身做饵。也许他心里早早就决定好了，不论是生命还是尊严都献给了师门，存在本身也无非是一件工具罢了。
想到这里，青罗叹了口气，说道：“师兄所言极是，是我不明就里，在此向你和师尊道歉。”
刚要躬身相拜，被青风一把抓住肩膀，青风笑着说道：“师弟不用多礼，这本身就是必经之路，你能如此快速领悟就是本门之福啊。”
青云也大喜过望，“噌”地一声拔出宝剑，说道：“青罗师兄，青云师兄，那还等什么，我们去杀了这个妖怪吧。”
青罗瞟了她一眼说道：“他叫白玉玦，不管是不是妖怪的，他都是我的朋友，希望师妹不要用妖怪这种字眼辱我朋友。”
“师兄怎么能如此堕落，和妖怪做朋友……”
青风又抬手制止青云，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师弟打算何时动手，又如何动手，我和师妹及众师弟自会帮衬。昨夜开始，众师弟已经纷至五处监视于他，如今到没有什么异样。”
青罗苦笑道：“呵呵，杀他？谈何容易。白玉玦道法深不可测，修行也有数千年之久，就算我携七剑而上，也不是他的对手。”
青云和青风对望一眼，大惊失色，虽然晓得对方既然能令青罗刮目相看，定然不能小视，但青罗手握至宝七剑，几乎可以傲视整个修真界、整个苍生。七剑可以灭世伐天，却杀不了一妖怪，这岂能不让人震惊，如果真是这样，别论暮崖涧，就算整个修真界各大宗派掌门悉数请来，也不见得能留住他。
青风紧紧皱着眉头，感觉此事大发了。
青云脸庞上也写满了惶恐不安，试着问道：“要不要告诉师傅一声，把长老们喊来，如何？”
青风虽然心里想这是青罗破世圆满的关键，就算师尊他们有通天法门能平息此事，恐怕师弟也会不得圆满。如果留有遗憾，此心魔甚至会作祟青罗一生。但是，这件事情如果想要一丝周全，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总不能为此让师弟失去性命啊，这样岂不更加得不偿失。
青风正欲点头，想着请来师尊商量也是好的。青罗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可，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白玉玦今晚腾龙祭典上很可能就会自得圆满，他一生所追求的东西今晚也许就会出现，他现在已经如此之强，如若得到圆满……”青罗说到这里，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眼睛里却闪耀着奇特的光芒，夹杂着丝丝兴奋。
“砰”青风腾地站起来，厉声说道：“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按照师弟所言，此子如今已经法力滔天，如若不及时铲除，待其道满，绝对会成为我派无法逾越之大山，到时候定成祸患，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将其铲除。”
青云一旁苦瓜着脸，内心是又惊又怕，感觉自己也是骑虎难下，惹得一身麻烦。
青罗说道：“今晚腾龙祭典，即是他的机会，也是我们的机会。虽非万全之策，但也只能尽力而为了。师兄遣师弟在长春塔附近布置联袂七阵，至于哪七个阵法，师兄阵法比我熟知，可自行选择，到时候我会和他在阵中决一死战。”
青风说道：“师弟莫要鲁莽，而且众师弟修为不高，阵法勉强使用也只会徒增笑耳。”
“师兄大可放心，我将七剑借于你，便可大大增幅阵法威力。”青罗食指中指一并，流云绯铁剑匣凭空出现在手中，手抚剑匣默言两句，剑匣微微震动，转瞬平复。交予青风，说道：“我已和七剑交流好了，托付给师兄了。”
“没有七剑，你有如何与他抗衡。就算弑了此子，你若遭遇不测，也是无用之功啊。”青风推脱道。
青罗笑了笑，说道：“我不会有问题的，我了解他的弱点。”
“什么弱点？”青风和青云一齐问道。
“人性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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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和青风急匆匆的出了客房，御剑而去。青罗独自坐在房间内一身分七影，冥思打坐，脑海中演化不同的战术。
国公府，书房内，画师正挥笔舞墨，神情虽是散漫，但配上妖邪的面孔，鬼魅般的笑容，给人一种画中人的质感。
李国公急匆匆进入书房，屏退仆人家丁，说道：“画师，暮崖涧的青风和青云走了，青罗还在房间中。”
画师微微一笑，笔锋急转，说道：“意料之中，如此一来国公今晚有大戏可看了。”
李国公哈哈一笑，捻着胡须挺着肚子说道：“真是如此的话，那就全是画师的功劳啊，到时候老夫一定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你。”
画师心中好笑，想事情还没开始进展，就担心我抢功劳，人类着实有趣了些。
“不过话说回来，老夫也算活了接近六十年了，还没见过捉妖这种只会在舞台戏曲中出现的戏码在自己有生之年能亲眼见到呢，其实要不是画师治退妖怪，让老夫十三夫人得以康复，老夫都不相信这个世道还真有妖怪存在。不行，老夫不说了，要去占一个好位置，好好欣赏。”于是，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画师也不恭送言语，眼睛盯着纸张，笔锋腾挪有度，心里想道，青罗果然没有看错你，在家族和门派的重压下，就算是你也只能乖乖妥协，如此一来，七剑也将会散去，五百年无忧矣。今晚一过，地沟里的老鼠们终归该醒了。随之，笔锋骤停，将笔随手一甩，大步走了出去。
天空中，柳长的云儿一条又一条的挂在太阳底下，嬉戏的鸟儿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又一圈，阳光下，细微的尘土如困在牢笼中四荡不开。
画师感受着这一切，想起在书房中写下的‘万道不闻唯我独鸣’几字，不禁自语道：“我才刚刚发声，就想把我压下去，这可不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