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此间的少年 -- 第三章 那片海
云溪村。
经过大半日飓风的洗礼，村里面大部分的房屋已经坍塌，只剩下了极少的几个光秃秃的架子。海滩上，被风吹上来了很多银色的漂亮的海鱼，这让一些年纪小的孩子们显得十分兴奋。他们纷纷跑到海滩上，玩耍嬉戏起来。
“年轻，真是好啊。”胖子感慨道。
“又在发什么神经”，蔡蔡白了他一眼。“走吧，去那边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在蔡蔡家倒塌的瓦屋前的空地上，聚集了大部分村子里的人。
蔡老头和村子里几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在争执着什么。
“海神大人发怒了。这是海神大人在发怒。”一个拄着拐杖，两鬓白透的老者有些激动的说道。
“李叔。”老蔡头道，“哪有什么海神，只不过是风大了些罢了。”
“你这小子，懂啥。”老人吼道，他的手有些颤抖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老孙，老刘，你们还记得七十年前的那事吗？”
旁边的两个年纪相仿的老人脸色一变，点了点头。
拄拐杖的老人叹了一口气，对老蔡头说道，“七十年前，我们几个还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有天下午，村子里的大人们都出海捕鱼去了。你爹提议我们几个娃娃也出海去闹腾闹腾，那时，胆子也大，我们几个偷偷上了村里的一条船，往海里面划去。本来我们商量好了，不能去的太远，可大家都是孩子，玩着玩着也就忘记了。不知不觉，便往大海深处划去，当时也不知道到底划了多远，只记得已经望不到岸边了。天色也有些发暗。”
“于是，我们准备返程回去，谁知道，这个时候，天色突然变了，就如今日这般，一股难以形容的飓风远远的从海的那头向我们这边刮来。我们几个孩子哪见过这样的情景，当时就吓傻了。那风圈离我们越来越近，然后，我们就看到了，海神大人。”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形容，总之，海神大人，就像一条鱼…..，一条很大的鱼，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鱼。”
“海神大人出现在了风圈之中，他在吼叫，就像今日我们听到的声音一般。我们在想，这风圈也许就是海神大人发怒的时候喷出的气息吧。”
“我们几个人抱在一起，不知如何是好。我们的船开始晃动起来，仿佛下一刻，我们的船便会翻入海中。”
“正当我们已经绝望的时候，风圈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人影从半空中跌落下来，直接被海神大人一口吞掉。然后，风暴便莫名的消失了。海神大人，也消失了。”
李老头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海神大人一直都存在着，海神大人今天又发怒了。”
“好吧，李叔，照你的说法，这奇怪的风是海神大人在发怒？”老蔡头问道。
“不然还能是什么？”李老头反问道。
“那我们又能如何呢？”
李老头和其他几个老人相互对望了下，说道，“那年我们几个回来之后，对谁也没有说过这件事。后来，我们瞒着大人悄悄的去村子外面找过一个法师。”
“那是个很有名望的法师，我们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法师告诉我们，他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这或许是一种献祭。”
“献祭？”
“是的，就像一些信奉神灵的地方，隔一段时间就会将宰割好的猪牛羊肉放到信奉的神灵面前，以供神灵享用。只不过，海神大人的祭品，是人。我们那天，看见的那个人影，也就是所谓的海神大人的祭品。”
“我们正好看到了海神大人正在享用祭品，但这本不应该是我们看的，法师告诉我们，如果看到了，便是亵渎神灵。我们问道，既然我们已经亵渎了神灵，为啥海神大人当时没把我们吃掉？”
“这个问题，法师也答不上来，据他猜测，可能是因为我们本身不是祭品的缘故，但亵渎了神灵，迟早会有报应的。至于怎么个后果，他也说不清楚。”
“我们将信将疑的回到村子后的第二天，那个法师就死了。他的身体很健康，至少我们看见他的时候，很精神。所以，我们有些后怕，我们私下里觉得法师是因为泄露了天机才死的。但也奇怪，这七十年过去了，倒也相安无事。也许，七十年的时间对我们来讲很长，对海神大人来讲，可能只是打个盹的时间。”
“李叔，如果当年真的是献祭的话，那么那个人事哪个村子供奉的呢？”老蔡头道。
“我们年轻时也悄悄在这附近的村落打探过，但都一无所获，这样的事情，就算真的是哪个村子供奉的，也不会说吧。”
“那有没有人突然失踪呢？”
“这个倒没有太留意，毕竟我们是暗地里去的，对其他村落的情况也不太了解。”
“所以，你的意思是，海神大人是在向我们索要祭品了？”
几个老头对视了一眼，“恐怕是的。”
老蔡头摇了摇头，“我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也许，那就是一条普通的鱼，只不过个头大一些。”
“那是海神大人！！”李老头拉高了嗓门。
“好吧，就算你们说的是真的，我们用鲜活的畜生去当祭品。”
“恐怕不行。”李老头摇了摇头，“法师说过，每个神灵的祭品是固定的，也就是说，神灵是有偏好的，有的神灵喜欢牲口，有的神灵喜欢蔬菜，但只要祭祀过一次，那以后的祭品也必须是相同的。”
“这都是你的猜测！”老蔡头道。
“就算是猜测，也比没有猜测的好。”李老头道，“再说了，你能承担起后果吗？今天是屋子被吹倒，明天说不定就该轮到咱们了。”
老蔡头沉默了半响，看了看开始窃窃私语的村民，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这事我做不了主，看看大家是什么意见。”
“我不同意。”一个膀大腰圆的络腮胡汉子大声说道，“我才不相信什么海神大人，就算有，老子也不怕他，无缘无故的，凭啥我们要贡献祭品。”
“就是，畜生也就罢了，要我们出人，简直荒谬。”一个年纪稍大的中年男子附和道。
“可海神大人是要吃人的啊。”
“刚才李大爷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
“都安静一下。”眼见村民们的争吵没有结果，蔡老头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此事，过几天再说，这几天，先把咱们村上的房屋重修修葺一下。”蔡老头说完，便叫上蔡蔡和另外两个村民，开始忙碌起来。
围观的村民们也四下散去，开始重新搭建自己的房屋。
胖子孤零零的走到自己的小木屋前，也不知从何下手，正在为难之时，过来一个中年男子，他的手里提了个黑色的口袋。
“海子，我来帮你吧。”中年男子道。
“王叔，嫂子那边看见不太好吧。”海子往远处望了望。
“不碍事，你嫂子累了，还在树底下睡觉呢。”王老三挽起袖子，拿出了工具，脸上露出了憨厚的微笑。
一个时辰之后，一个简易的木屋重新搭建了起来。万幸的是，床和桌子在风暴之中受损不大，这也是这间木屋中目前唯一的两件家具。
“海子，先凑合着吧，待会，我偷偷给你拿床被褥过来。”王老三擦了擦脸上密密麻麻的汗水，“我先回去了，你嫂子也快醒了。”
王老三摸了摸海子的脑袋，拿起口袋往回走去。
胖子道了声谢之后，在门口用竹竿支起了一个晾衣架，把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凉了起来。
夜幕降临。
蔡蔡偷偷送来一些干粮之后便走了，胖子吃完干粮之后，便躺在了床上。或许是因为过于疲惫的原因，他很快便进入了梦乡。但似乎没睡的太久，便被体内的疼痛惊醒，“他奶奶的，消停几天要死啊。”胖子暗骂道。
突然的剧痛让他睡意全无，他努力坐起身来，再一次的忍耐着，牙齿被他咬的咯咯作响。窗外，海浪依旧。远处的浅海旁，依稀出现了几个黑影，胖子揉了揉眼睛，他的目力极佳，虽然在黑夜之中，但也能确定那确实是几个人影。他的双眼渐渐的眯了起来，双手紧握成拳头状，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翌日清晨，一声尖叫把胖子惊醒，胖子摸着脑袋挣扎着爬了起来。
打开门，胖子看见村子里的人都在往海滩的中间跑。人群之中，胖子看见了蔡蔡，“蔡蔡，怎么回事？”胖子问道。
“海子哥，我也不知道。”
“走，一起去看看。”胖子也没多想，拉起蔡蔡的手，也往那头跑去。蔡蔡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被胖子拉着的手却也没有松开。
两人跑到人群的时候，海滩上已经围起了一个圈。好容易钻进了人堆，胖子看见一个中年妇人在低声的哭泣，她的前面躺着一个人，这人正是昨天的络腮胡汉子。汉子的眼睛睁的很大，尤其是瞳孔，更是放大到了极致。
老蔡头和村上的几个老人站在一旁，轻声的安慰着妇人。
人群之中，村民们纷纷议论着。有的人惊慌，有的人好奇，有的人悲伤，死了人，毕竟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老蔡头，我昨天怎么说的。”李老头拄着拐杖，脸上还挂着泪珠，“海神大人的报应来了，这下，你们相信了吧。”
老蔡头沉默不语，这络腮胡汉子姓刘，向来身强力壮，也没听说过有啥疾病，看这死状，生前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
李老头见老蔡头不说话，朝着围观的村民又说道，“大家伙，海神大人开始报复了，咱们还是早点献祭吧。”
这一次，支持李老头的声音比昨天多了很多。见状，李老头对着老蔡头说道，“村长，赶紧决定吧。”
老蔡头叹了口气，“那就献祭吧，我来当祭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