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9章 真人无法自去寻

这日，程一方早早便来到程云羽的卧房外：“云羽，该出发了，随我去见师尊渺衍真人吧。”

“来了，爷爷。”早已准备妥当的程云羽快步跑出房外，如果只从外看，还真看不出这生龙活虎的少年一条经脉近废。三日前程一方便告诉他今日带他去见渺衍真人，看能否修复他的手少阴心经。

程一方转身带着孙子向华英山的最高峰中峰行去。与华英山其他地方常年绿意盎然不同，中峰沿途是奇形怪状的山石，山路崎岖，等闲难见一丁点儿绿色。途中碰到两三位修士，见程一方与其孙子，也只是颔首致意，并未出言招呼。不过程云羽感受到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充满了愕然，似乎仅仅一眼便看出了这位入宗考核时出尽风头，引得诸位长老为收徒几乎打起来的天才少年身上的不妥。

爷孙俩默默地行了大半个时辰后，便到了中峰之顶。见一位两鬓斑白、身穿蓑衣的平凡老翁闭着双眼正坐在山道旁的一棵巨树的树梢之上，程云羽以为这便是渺衍真人，正准备行礼，却见爷爷抱拳向那老翁朗声说道：“周师弟，烦请通传师尊，弟子程一方率嫡孙程云羽求见。”

那老翁睁开眼，向爷孙俩微微一笑：“师尊早有吩咐，程师兄到后不必请示，可自行去见他老人家，请吧。这位便是令孙，不错，恩，视乎不妥啊。”那老翁扫了一眼程云羽后，微笑的脸上却眉头轻轻一皱。

程一方叹了口气：“唉，正是为此特来向师尊请教。周师弟，那我就先进去了。”程云羽也向那周姓老翁抱拳鞠躬后，随爷爷往前走去。

那周姓老翁摇了摇头，复又闭上双眼，静坐不动了。

再往前两步，便见峰顶两块高逾数十丈的巨石，巨石之间形成一山洞，山洞前白气弥漫，似雾非雾。程云羽见爷爷脚步不停，直往洞里行去，便紧跟而上。洞内约近十丈高，白气更加浓郁，并不漆黑，白气好似发着灰蒙蒙的光芒。行得百余步，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大厅似得的洞府中央，一身材高大的身影正盘膝坐在一石榻之上，而这洞内的白气似乎正是以那身影为源。

程云羽随爷爷来到石榻前四五步开外，已能隔着淡淡白气清晰看清这身影的面容。这是一位身着麻衣，面容英俊的青年，看起来似乎就是一位邻家哥哥。程云羽听爷爷说渺衍真人已经一千七百余岁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幅模样。修士的年龄确实不能靠外表去推断，就如程云羽的爷爷看似中年，实际已三百五十余岁。修士凝丹成功后，除非一些特殊情况，外貌是不会出现太大变化了。

见渺衍真人正含笑看着自己，程云羽赶忙随爷爷一起鞠躬行礼：“拜见师尊（真人）！”

“免礼吧”，渺衍真人右手虚抬，“一方，这就是你那修习《岐行经》有成的孙子？”

“回师尊，正是。弟子这孙儿修炼《岐行经》微有小成，当日便感受到体内的气机，但因弟子未提早告知其炼气之诀窍，这傻孩子在泡药浴时胡乱引导内气，导致全身经脉受损，虽经弟子出手施救，其余经脉都已恢复，唯有手少阴心经断裂，让弟子一筹莫展，特来恳求师尊出手，将其治愈。”程一方躬身将来意向渺衍真人细细道来。

程云羽记忆中还从未见爷爷对谁这么恭敬过，却也不吃惊，眼前这人可是整个方界都站在最顶端的那几人之一。被渺衍真人那明亮的双眼一扫，他有一种似乎全身都被看透，一点秘密也无的感觉，不过那温曛的目光却未使他感到难受。

一眼之后，似乎渺衍真人便对程云羽的伤势全然了解。也是，所谓万虚，便是用灵识感受天地，万物尽皆在虚之意，灵识所达之处，便是以自己为中心的世界涵盖之地，无任何可隐藏之事。沉吟片刻，渺衍真人缓缓摇头道：“如果仅是经脉断裂，为师尚可用灵识刺激其生长，慢慢愈合其创口，但你孙儿手少阴心经的极泉、清灵、少海三穴完全错位，为师之灵识也难见奇效，非圣药不可医治。”

程一方脸色一变，他不敢用真元去探查程云羽断裂的经脉，是怕本已断裂的经脉承受不住真元之力，致使伤势恶化，但他没想到孙儿断裂的经脉上竟还有三处穴完全错位，连万虚期的师尊最后也无法。“那请师尊指点，何种圣药可医治我这孙儿？”他还不想放弃最后的希望。

“唉，炼气期经脉断裂，且穴位错位，此伤实为罕见，一般炼气修士到了此等地步，那几乎就是损命之时，也无需再去医治了。不过为师当年游历方界时，曾听闻千星岛海域有异兽噬魥，其眼有断肢再生之功效，应当也可令经脉回复如初，或北疆极寒之地，八十万尺冰层之下有寒髓灵芝，可活半死之身，复一切内外创伤，当可治穴位错位之伤。可是这些圣药，非天人合一之境者不可奢望，为师亦力有未逮。”

程一方的心又往下一沉。自上一位天人合一之境者古翻云道人了无音讯后，已数千年未听说方界有新的天人合一之境者诞生，叫他到哪里去找这已达天人合一之境者？而且就算能找到，人家又凭什么要为他这素不相识之人而去与异兽拼命，去那传说之地寻宝？他一个塑神期的修士有什么是可与天人合一之境者交换的？这等于是完全绝了孙儿康复的希望。“师尊，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渺衍真人摇了摇头，双眼却看着程一方身旁一直一脸平静的程云羽：“少年，听闻你这伤几乎难以治好，为何还如此平静？经脉不圆满就代表了你永远也不可能凝丹啊！”

程云羽微微躬身道：“回真人，我这伤本身便是自己无知造成的恶果，我本应直面后果，而不是怨天尤人。再者，您也说是几乎难以治好，不代表完全不可能。请恕小子无状，真人所说那这两种圣药也仅是真人当年听闻的，不代表就一定能成，更不代表这世间就只有这两种圣药才能修复我这经脉与穴位，真人也非尽晓我方界万千之事吧？”

“放肆，云羽，你怎可如此与师尊说话！”程一方听孙儿竟敢怀疑渺衍真人，赶紧将之一拉，连忙急切地向渺衍真人躬身请罪：“请师尊原谅我这孙儿年少无知，不会说话，冒犯了师尊！”

渺衍真人却并不生气，向程一方作了个不必在意的手势后，饶有兴趣地看着程云羽，问道：“我确非尽晓方界万事，所以也只能说你这伤‘几乎’难以治愈，但我可肯定，确实希望渺茫。那在此情况下你又有何打算呢？”

“修行本是一条艰难之路。从我修习《岐行经》后便已明白，在这路上，将会遇到许多阻路之山、断路之水，唯有抱有一颗岐行之心，遇山开路，遇水搭桥，方能不断前进，达到更高境界。而现在我所受这经脉断裂、穴位错位之伤，不过是我修行路上的一座大山，只要我永不放弃，不断向前开出前人未走过的路，那总能翻过此座大山。就算我现在少了一条经脉，但其他经脉仍然完好，仍能炼气，我仍可以不断修炼其他经脉，提升自己，说不定就让我找出一个少了经脉也可凝丹的方法。”

“哈哈哈哈哈”，渺衍真人一拍石榻站了起来，仰天长笑：“好一个坚毅小子！好一颗岐行之心！”

渺衍真人在石榻前来回跺步，思索片刻，转身向程一方问到：“你这孙儿是叫程云羽吧？我这身边还少一位打扫经房之人，你可愿将他借我些许时日？”

程一方一愣，随即面露喜色地急忙点头：“是，我这孙儿能为师尊效微薄之力是他三生有幸，岂会不愿？云羽，还不快谢过师尊。”

“谢真人不弃收留之恩！”虽然程云羽还不清楚打扫经房是怎么回事，但看爷爷一脸喜色，想必不是坏事。

怎么会是坏事，渺衍真人的经房是他所收藏的各类经书的存放之地，里面不但有渺衍真人所收集抑或他自己所创的各类修行宝典，也有他从外带来各类见闻杂记，在华英宗是仅次于万经殿的藏经重地，连程一方等亲传弟子与华英宗宗主未经允许也不得入内。让程云羽去那打扫，不就是允许他可自由博览里面的万千宝典吗？

渺衍真人含笑望着程云羽：“你也不必多谢了，难得你修炼《岐行经》有成，又抱有一颗岐行之心，也算是我半个传人，这是你我的缘分。我一心追寻天道，经房里的典籍我也未阅尽，你自可安心寻找能将你体内之伤治愈之法。岐行之心虽然重要，但还要有一颗平静之心，方能理智面对修行路上之劫难，切不可操之过急，天道之下，本无绝人之路。”

“小子受教了，再次谢过真人大恩！”

渺衍真人随之挥挥手：“你等且去吧，不明白的事便问我那徒弟周鹿翁。”

爷孙俩再次拜谢后，慢慢退出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