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四章 夏
(七)
华与云写意地躺在公园的草坪上，暂时放下沉寂的心情，享受着来自清晨的阳光浴，初冬的阳光，是那么的可爱，突然，吹过了一丝凉风，冷得兄弟俩直哆嗦。
“你知道吗？麦子阿姨听说搬走了。”云突然说起话来。
“什么？！”华吃惊地看着云，似乎不太相信听到的事，可是，这几天的确没人应门，而且，睡懒觉天狗也不在了。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华的心里仿佛有一颗小石子在跳动着，漫起了一丝不安的情绪。
“听说是因为发生了不好的事，麦子阿姨的老公连夜便带她离开了。至于发生了什么事，大人们都说不知道。”
不好的事这个词语，让华感觉有太广泛的理解。
“我听城哥说，是为了让麦子阿姨不再想那些伤心的事，才搬走的。”
伤心的事？石子停止了跳动，换来的，却是恐怖的寂静，华突然感觉到自己要负上不可推卸的责任。
“是什么伤心的事知道吗？”华的话里带着颤抖，云没有感觉到。
“嗯，但我也是在孩子堆里听说的，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云呼了一口长长的气，似乎要准备宣布一张残酷的战争死亡名单。
“听说，麦子阿姨曾经有个女儿。”
华的脑里有颗神经闪动了一下。
“后来呢？她怎么了？”
“当时，麦子阿姨家里非常的穷，养不活三个人，便在自己的女儿4岁的时候，卖了给别人。”
“卖了？”华猛地坐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是的，而且那个人是主动去找他们的，听说是个古怪的男人。”云继续说道。
古怪的男人，华的脑中开始对应起麦子那个晚上说的话。
“当时可能他们是想，如果女儿能够买到一个富贵家庭，总比他们养着好吧。”
华也曾经无数次幻想着自己是个富二代。
“可是事情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没过几天，警察便来找他们了，说发现了他们女儿的尸体。”
“死了？”华惊讶的看着云，一股寒冷的气息在心中迅速侵袭着。
“他们的确是这样说的，还听说，女孩是被虐待至死，死的时候还张着空洞的眼睛，就像被抽空了灵魂的眼睛一样，全身上下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的，都是很深很深的伤痕，身体平躺在河里的一个刚好能容得下她身体的小舟上，还在小舟边栏围着她点了一周蜡烛，似乎在进行着什么仪式，当时听说她是穿着一件淡红色的衣服。”
华的脑子犹如呜起了一声巨响……
仪式，小舟，男人，太多的信息量，太多的疑问在脑中盘旋。华犹如在充满着迷雾的树林中奔跑着，树林混沌的气息让华感到精神迷乱，想要呼吸，却找不到呼吸的节奏，漫无边际的树林，看不见一个可以分辨的路口。
即使出了树林，等待着自己的又会什么？是充满荆棘的地穴？还是炽热如焚的火山？无论是什么样的迷底，必定都将是一个残酷的现实。也许，华现在还没有准备好去接受这个现实。
看着淡淡消失的黑烟，像是女孩那一谅而过的身影。华的心里开始分不清哪些是恐惧，哪些是牵挂。
……
（八）
初中，一个叛逆的年纪。华却活得像一个不问世事的老人。喜欢睡觉，从来也不加入群体活动。很多同班同学几乎连华的名字都不认识。
课堂上打着哈欠，课间干脆是抱头大睡，当然也包括一些不太严厉的老师的课。沉寂的生活好像并不会让华感觉到孤单，或者，在华的生命里，已经忘记了孤单这个词语。
“华。”
“嗯~~~”半梦半醒的华懒洋洋地叫到。
“我有个，有个有个问题不太明白，你能帮我看看吗？”
夏，华的同桌，班里唯一会主动和华搭话的人。她长着讨好的爪子脸，头发不长，却天天扎着马尾，不管天气多炎热，却总会穿着长袖的衣服。夏的脸上只有一种表情，就是笑，有时会露出夸张的表情，华甚至怀疑她睡觉时也是这个样子。她的说话，则总是连带着笑声，有时还会伴有奇怪的节奏，有时也会加上奇怪的音乐。当你逗她开心的时候，她会笑到得意忘形，当没有人理她的时候，她会自觉自地哼起快乐的小调。
夏和华的对比是天与地的性格差异，华是班里最安静的男生，而夏则是班里最为活跃的女孩子，甚至常常活跃在男生群中。只是在那个年纪，夏这种性格一般会被冠上贬义的名称。老师似乎一直故意将这两个问题少年编在最角落的位置做同桌，不知道是要他们互补一下，还是觉得他们都没救了。
“虽然你成绩是倒数第一名，可是你不觉得问我这个倒数第二名，很有问题吗，举手问老师去。”
“喂喂，喂~~，大家都是矇的啦，你上学期运气好一点，不需要你天天提醒我，期中试我一定打~~~倒你。”夏听到华特别强调了倒数第一名和第二名这两个词语，似乎心里非常的不满了。
两个倒数生在斗成绩，这让旁边的同学感觉有点哭笑不得。
“这可是比冠军打比更为激烈的降~级~区~大~战~”。夏看透了周围转过来的表情，大声喝到。
“咳咳……” 讲座传来了老师的警告声，夏慌忙把头缩进了课本里面。
华把趴在双手上的头扭过了夏的方向，不耐烦地说道路：“什么问题啊？”
华可不想在一节可以睡觉的课被她全程打扰，反正英语课她能问的，也只有26个字母的排列方式了。是26个还是25个？华好像也不太记得了。
“你说李雷和Jim谁能泡到韩妹妹？我是喜欢Jim多一点，唉~~~，可是不管韩妹妹选择了谁，另一个都会很伤心的啊，为什么他们喜欢的，不是Lucy和Lily呢？这样就不用争了，其实我觉得韩妹妹一点也不如她们。”
草……
华没有再管她，夏自觉自地哼起了快乐的小调。
“呤……”
随着放学的铃声奏起，整个学校响起了轰隆隆的脚步声。
华从梦中惊醒，眨了眨矇眬的眼睛，似乎抬不起头来。
“华？”一个讨气的女声让华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又是她，华心里郁闷地想着，第一声放学铃都没响完就可以跑到校门口的人，怎么还在这里？
“我的自行车坏了，今天可不可以送我回家？”夏露出了一个哀求的笑容。
“不顺路！”华丢下了一句冷淡的话，便拎起书包走了，也不知道背后的夏是什么一个表情，应该是生气地笑着吧。
“呼~”，憋了一节课的尿，洒起来果然特别舒畅，本来上一个课间就应该解决的事，只是华懒得起床。华想起那个可爱的瓜子脸，载一下她也可以吧？好歹也是一个漂亮的女生，华似乎感觉到自己尿得更远了。
不过要自己在城里兜大圈，才不愿意。华一边骑着车，一边拼命地摇头。“啪” ，前轮卡到了一块小石子，华慌张地捉稳了摇晃的车头，车技在男孩子中，华算是非常不济的一个。
熟悉的笑声在华的耳边响起，一群男生正围着一个女孩一边走着，一边在谈笑风生。像是一帮垂涎欲滴的饿狼在围着一个小红帽打转。是夏，看到那个大笑并夸张的表情，似乎让华感觉到了什么。
华把车驶过了他们身边，超傲慢地说：“喂，那个，不是要坐车吗？过来吧！不快点的话走了哟！”
“等等我……。”
夏丢下了那群一脸无奈的男生，狼狈地跑着，华故意把车驶快了一点，夏在背后想破口大骂，气喘得却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追上了，双手搭在华的肩上，飞身跳上了自行车。
“唉呀。”华感觉背后被捏红了一大块。
夏想说话，可是大口大口的喘气让她说不出来，脸上满是跑了1500米后，却被告知现在考的是50米短跑的表情。
“你好像不太喜欢和刚才那群男生谈话？”华倒是先说话了，背后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是仍在喘气，还是在思考。
“你好像总是总是能看到我不开心的表情，你是观~音~菩~萨~么？”夏终于打破了这个沉默。
华感觉到观音菩萨这4个字是唱出来的，却有点苦涩的感觉。可是，观音菩萨是女的好不好！！！华不满地想着，为什么不能说像如来佛祖呢？可是转念想想，像什么也不对劲。
夏开始叽叽呱呱地讲着，华感觉到自己有点像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人，听着笼子外的小鸟不断地唱歌。要不？把她捉回去让老爸养着？华想起家里那鸟哥刚刚先逝了。
“到了。”
“这么近？”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嘴中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夏似乎也征了征，自己住得明显够偏僻的了。
“怎么啦？舍不得哟？”
“才没有。”
“要不……，”夏歪了歪那张可爱的瓜子脸，露出一个楚楚动人的笑容。“华以后一直都这样子送我回家？”
华没有回答，掉转车头便走了。
“啦啦啦啦啦……” 看到华远去了的身影，夏才一边哼着歌一边走进了旁边的一个小巷子。
“回来了？”
夏身体颤了颤，一个满脸胡须的高大男子正坐在一间大屋子外花园的木椅上，手里捏着烧了半支的香烟，脸上长满了岁月的痕迹。
“不好意思，今天晚了点，我马上去做饭。”夏露出了一个笑容。“对了，爸爸，弟弟……今天调皮吗？”
“调皮得很，被我教训了一顿。”男子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夏做了个夸张的表情，走进了屋子……
第二天，因为睡过了头，赶不上家里的早餐，华无奈的只能在校园小卖部的柜台前大排长龙。
“吐噜噜”，肚子传来了哀愁的叫声。“知道了，再等等。”华似乎不满肚子一直在提醒，自言自语道 。
背后突然传来了一群饿鬼的抱怨声。
“这是我男~~~朋友。”夏一把抱住了华的手臂，微笑地向背后的人群做了个调皮的鬼脸。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男朋友了？”华抱怨地看着夏。
“嘘”，夏慌忙地用食指搭在华的嘴上，做了个禁声的姿势。“要不是这样，哪里能在这里插队啊。”
的确，情侣关系是这个小卖部里唯一合法插队的许可证。但是，这可是公共场合，华扭了扭头，果然看到一大帮犹如发现新大陆的闪亮眼神。
“一大早吃雪糕，你就不怕拉肚子吗？而且…”，华看着夏手里那仅有一半的雪糕，“怎么已经在吃了啊。”
“哦，你说这个啊，新产品，想试试，可是超~~~级好吃的”，夏看着手中的雪糕，又咬了一口，“雪糕嘛，等排完队都溶~掉~了~”
“来，一起买单，免得别人怀疑。”夏抢过了华手中的包子和5块钱。看着身上唯一的5块钱被捏在别人手里，心里有一种酸酸的味道。要知道，这是这个月最后的零用钱了。
“不好意思，这个是8块钱的。”售货员姐姐微笑地说。
“你看错了吧，我看到上面5毛呢？”
“5毛是广香，你现在拿着的…，吃着的是阿波罗。”售货员脸上的笑容开始僵硬了起来。
夏一脸惊讶地看了看手中的雪糕，又看了看手上那张1块钱和5块钱。正在幸灾乐祸的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夏一把将钱递到售货员面前。“这是我身上全部的钱了，如果不够，你看这雪糕还有一点…”
……
课堂上，肚子不断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哀号，让华一脸困意却睡不着觉，华哀怨地盯了盯夏，夏正用课本挡着自己的脸，自觉自地哼着快乐的小调。
“喂。”
“又怎么啦。”
“老师叫你。”
华猛地站起来，倒吓到了老师。难得看到没有在趴台的华，年迈的英语老师心里是有点温暖。
“黎明的英语怎么说？”刚刚才特别解释的课外兴趣词，老师似乎也不太愿意为难华。
“Leon”，旁边传来一个小声音。
华马上大声喝了出来，老师和同学一下是没有反应过来，整个课堂突然寂静到蝇蚊无声的境界。对了？华这个想法还没有成形，便震荡起哄堂的大笑，老师也无语地摇了摇头。
华恶狠狠地盯了夏一眼。
夏却一脸无辜的表情，黎明的英语，不是“Leon”吗？
……
早餐没吃，今天饭堂的午餐只有肥猪肉的选择，肚子满受罪的，快点回家吃点好东西才行。华一边骑着车一边想。突然，有人搭着华的肩膀，跳上了自行车。
唉~~，忘记了还有一个累赘。华回家的心情落到了谷底。整个学期，夏都搭着华的车回家，夏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每天都叽叽喳喳地叫着，并不理会华的沉默寡言。华从来也没有遇到过那么快乐的人，那颗冷漠的心，也慢慢开始溶化着……
“华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华不禁回想起自己的幼稚园时代，曾经梦想是做一个研究机械人的科学家。似乎一切都开始变化了，对于机械人，华现在有种莫名的排斥感。
“我梦想是平平淡淡地活完下辈子，夏呢？”感觉迷雾快要涌上心头，华慌忙地打乱它。
“没有出息！我的梦想就是…做~个~快~乐~的~人~”。
你到底是得要多快乐啊？？？华无语地想道。
“到了。”华把车停在了小巷子前，看看冷清的小巷子，夏永远不让华进去，也许是害怕被她家人看见了。
“明天早上9点，能来这里接我吗？”
“我要睡懒觉”。明天星期天，谁有空理你哟。
夏突然把身体附了过来，还没有发育完整的胸部接触到了华的手臂，华的心脏不自觉地加速跳动着，整个身体的气息都仿佛瞬间卷缩在喉咙中，脑子里不断地腩着男女授受不亲，身体却没有办法动作，似乎有那么一刻，华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在脑子的支配范围内。夏把嘴唇轻轻靠在了华的耳边，小声地说道：“明天是我唯一有空的星期天，由不得你拒绝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