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在人间 -- 第20章 变故再起
唐王这命令，着实是有点狠了。
金銮殿中的朝臣，没有一个出言反对。
甚至连方孝孺，也是黯然叹了口气，连求情都不敢。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犯了众怒，这辈子算是废了。
吴梁化装成为国子监扫地的下人，在科举之日专门找唐王开恩求情，这件事在唐王口中，是一件美谈！
是他慧眼识人，能够不拘一格招人才的体现！
更何况，吴梁的表现，更是证明了唐王的眼光。
如果仅仅是驳了唐王的面子，方云不会沦落到如此悲惨的地步，最多也就是让唐王心怀不满罢了。
可他说的话，违背了唐人心中根深蒂固的道德准则。
在大唐人的思维方式中，有着深入骨髓中的两个字，那就是骄傲！
大唐繁华百年，无论是对内对外，哪怕是一个最普通的老百姓，都有着自身的骄傲。
这种骄傲，是这个国家的灵魂！
所以李白那种恃才傲物的人，哪怕是让力士捧靴贵妃研磨，哪怕是再放荡不羁，也没有觉得他猖狂，反而是很赞赏，很羡慕。
因为，李白有那个实力！
有实力的人，就应该骄傲！
可没有实力，却想通过阴谋诡计来上位的人，在大唐人眼中，那就是败类！是渣滓！
大唐不需要这种人！
闹了这么一出，大殿中的气氛多了几分紧张，当然，在这群新科进士中，这紧张，变成了一种隐含着兴奋的企盼。
一个萝卜一个坑，方云这根萝卜被拔出来了，那么后面的萝卜，肯定就能上位。
前三甲的待遇，和后面的待遇，那是绝对不一样的！
……
生了这么一出事，殿试到了现在，唐王已经没有什么兴致了。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和吴梁谈一谈，若是小公主真能看中吴梁的话，那倒也是一份极其美满的姻缘。
正想挥挥手准备退朝的时候，唐王耳畔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是吴梁的声音。
“陛下，我的事情，您还没答复呢？”
见到吴梁这幅迫不及待的样子，唐王笑骂道，“急什么急，女儿是朕的女儿，你急什么！”
文武百官哈哈大笑。
大唐风气开放，金銮殿上君臣之间气氛向来融洽，偶尔间有这种玩笑话，也是相当有趣的一件事情。
甚至长安城的坊肆之间，没过多长时间就有一本小册子畅销，里面主要记载的就是金銮殿上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哪家大臣又在上朝的时候打瞌睡了等等等等。
吴梁不依不饶道，“陛下，您刚才可是答应了，只要您能做到的事情，一定应允。”
文武百官笑得更加开怀，甚至连士子中，都是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强行压抑着的嗤笑。
他们对吴梁倒是没有多少恶意，反而极是敬佩。
百圣震惊，这份文采可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就算他不是状元，怎么着也是个榜眼，比起众人来那是强了太多。
唐王瞪了吴梁一眼，轻飘飘的岔开了话题，“此次科举，既然方云已经被剥去功名，那么前三甲的人选，还是重新定一下吧，徐先生，这件事情交给你了。”
徐正躬身应允，似乎是早有准备。道，
“回陛下，杨顶天状元，吴梁探花不变，至于这第二名的榜眼，就由马腾补上吧，这名学生文采斐然，更难能可贵的，是军事才华出众，假以时日，定然会成为我大唐的谋臣。”
这话，又让吴梁恶心了一下，敢情自己就是千年老三啊。
徐正这老头子，到底是有多恨自己？一时之间紧紧抿着嘴唇，冷眼旁观事态发展。
谋臣。
听到这两个字，唐王吃了一惊。
这两个字，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金銮殿上有文臣武将之分，各司其事，能文能武的人才，就被成为谋臣。
这种人，进可治国，出能打仗，当得上是全才，这样的人才，在朝廷中是相当稀缺的。
“谁是马腾，站出来让朕看看！”唐王朗声道。
话音刚落，自士子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位面色黝黑的精壮汉子出列。
看起来并不像是个文人，倒像是个山间务农的农民。
“你就是马腾？”唐王亲切的问道。
谋臣，并不需要长得多好看，只要脑子好用就行了。而且大多充当的是出谋划策的工作，隐居幕后，根本不需要出现在人前。
“是。学生正是马腾。”他的声音有些别扭，而且若是仔细看的话，长得并不像典型的唐人。
“你是哪里人？”
“回陛下，学生是吐蕃王子，因仰慕大唐文化，故化名参加科举，希望能与大唐的天之骄子同台竞技，没想到大唐果然是人才济济，竟是靠着这样的方式才能名列三甲，果真是天朝上国，学生敬佩。”
马腾侃侃而谈。
这马屁拍的唐王很舒服，眉眼间多了几分笑意。“不错，不错……”
“陛下，学生此次前来长安，除参加科举之外，还带来了我吐蕃国的诸多奇珍异宝，是有一事想求。”
“何事？”
“我吐蕃仰慕中原文化，向来是大唐最忠诚的属国，故斗胆向陛下求亲，希望陛下能将小公主下嫁吐蕃，学生感激不尽！”马腾俯首跪地，神色极是恭敬。
唐王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吴梁面色冰冷，转头看了一眼，这个马腾，正是那个下雨天和鸠摩智一起出现在长安桥上的年轻人。
魏征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这件事的起源，是他。当日唐王因灭佛而大发雷霆，于是魏征出主意说请吐蕃国师来长安城，以此打压大相国寺这个佛道圣地。
可鸠摩智身为吐蕃国师，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请动的？
于是魏征空口画下了许多馅饼，比如说可让吐蕃王子向唐王求亲啊，本想到时候搪塞一番也就拒绝了，可没想到，这位吐蕃王子，竟然还真是有备而来。
不仅是有备而来，还做了极其充分的准备！
唐王看看吴梁，再看看马腾，犹豫了片刻，道，“朕膝下子女众多，可最满意的，还是朕的小公主。她早先就定下了自己的规矩，朕也不好干涉。不如就由她自己来做决定吧。”
“传，小公主上殿！”尖锐的声音响起。
没过多长时间，有个清丽无双的身影，缓缓走近了金銮殿。
“皇儿，见过父皇。”
“不必多礼。”唐王脸上满满的全是慈祥，“皇儿，这件事情，就由你来决定吧。”
嫦娥面色不变，道，“我早先就有言，我的夫君，是要像父皇一样的男人，无论文采还是武功，都要远超常人，这是第一关。”
嫦娥声音冰冷，只是微微颤抖的双手，暴露出她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就在刚才走在吴梁身边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心脏骤然急速跳动了一下。
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可在这金銮殿上，皇室的威严礼仪还是必须要保持的。
“吴兄，既然小公子这么说了，不如我们就比一场如何？”马腾面带笑容，朗声说道。
“怎么比？”吴梁目光如铁，冷冷盯着他。
“自然是依小公主所说，文比武比，各来一场，谁输了，退出便是了。”马腾笑得更明媚。
他这么说，实在是占了很大的便宜，甚至可以说立于不败之地。
虽然不知道这次科举的主考官徐正大儒为什么还是将吴梁安排在第三名，但他是第二名，这是毋庸置疑的。
科举的结果，比任何文试都要公正。
他已经赢了一场，就算是武比输了，也只是平手。
以吐蕃举国之力，难道还比不上大唐的一个普通人？
“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唐王忽然间冒出一句。
这里面的关节，金銮殿中的每个人，自然都是想得清清楚楚。
“大唐是天朝上国，科举是国之盛事，有何不妥？”马腾继续笑道。
唐王沉默了。
百官都沉默了。
徐正也沉默，他心中忽然泛起了一丝不妙的感觉。对吴梁的打压是不是有点太狠了？
能够看得出来，吴梁之所以参加这次科举，似乎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向唐王求亲。若是真失败了，指不定他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可结果已然定下，改是绝对不可能改的。
一时之间，徐正脸上满是担忧。
吴梁同样沉默，脸上透露出几丝讥讽，目光转向唐王，转向嫦娥，转向徐正，再看向马腾，最后落在一个人身上。
吴梁在等待。
等待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方才在徐正口中听到状元杨顶天这个名字时，他心中倏忽划过一道亮光。
杨顶天，呵，杨顶天，这个名字不是自己取得吗？
用天机策稍一推演，便是猜出了杨戬的身份。
虽然形态和气质，都是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但是天机策推演出来的东西，绝对不会是假的。
吴梁相信，在看到嫦娥的时候，杨戬应该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争这个状元。
杨戬也应该明白，他自己应该怎么做？
一阵冗长的沉默之后，在大殿中很少说话差点被人遗忘了的新科状元，终于是站了出来。
“学生杨顶天，见过陛下。 这个状元，学生当得很是惭愧。百鸟朝凤虽然也是天地异象，但又如何比得上百圣震惊。莫非在主考官眼中，圣人的分量，还不如一群禽鸟？”
杨戬毫不留情的讥讽道，既然已经确定了吴梁的身份，人间不算是大儒也好，皇帝也罢，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
顿了一下，杨戬嘴角噙上了几丝笑容，“学生认为，这个状元，还是由吴梁来当比较合适，免得某些禽鸟叽叽喳喳，扰人兴致。”
杨戬的一句话，让金銮殿中的所有人，都彻底陷入了呆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