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山雨欲来 -- 第三十三章 流年唬人
又是一年三月，路边桃花开得正盛。开封城外桃花谷，又是三年一度的折剑大会，人们观赏着台上比武，双榜更新之时都会引得不少人观看。
一青年立于武器榜前，仔仔细细地瞧着榜上排名，突然咦了一声，“连枭？这是何人的武器？”说着他的目光再在写着“连枭”二字之后看去，却只看到了极为潦草的两个楷体。但毕竟是楷体，青年仔细辨认了一番也就认出来了那两个字是“连古”。
“连古？连枭？哈，这倒有趣得紧！”青年想了想而后笑出声来。这一声笑倒是引得一旁的江湖人士往他这个方向看去，见这青年气宇不凡，身上所着衣饰更是难得一见的上等丝绸，当下也是纷纷敛了脸上表情，只警惕瞧着这青年，和他身后身形高大的蒙面男子。
那蒙面男子微微躬身，低声却谨慎道：“少爷，今日我们出来的时辰已经……”
那青年潇洒一甩绣着繁复花纹的广袖，也是朗朗笑道：“不用着急。倒是阿三，你知道这个叫做‘连古’的人么？我从未听说武林之中还有这等人物，而他的排名居然在第十七。”
“连古……”名作阿三的蒙面男子想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道：“好似是上一届的折剑大会出现的黑马，不过后来却没有什么消息了。”
“哦？”那青年似乎是极有兴趣，微笑道：“既然这样，那不妨请云朵儿姑娘为我们解释一番？”说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站着的温婉女子。那女子闻言，微微绽开个微笑而后道：“朵儿对江湖之事亦不熟悉，这些事或许得问家父。”
“朵儿姑娘倒是自谦了，即便姑娘不闻窗外事，令尊偶尔也该会说些江湖趣事也对。”
“回公子，这些事朵儿是真的不懂。”
“好吧好吧，我就不为难朵儿姑娘了。不过，即便朵儿姑娘深居闺中，也曾听说过鸢栖宫？”
名作云朵儿的芳龄女子眨眨眼，反问了一句，“是说关北那座鸢栖宫？”
“正是。”
“朵儿亦不十分清楚，只是听家父所言这鸢栖宫沉寂了十年之久，终于在三个月前重出江湖。不少人都在疑惑新上任的宫主是谁，当得起如此大任。”
那青年闻言笑着道：“鸢栖宫一向神秘，世人也难得能知晓其消息的。在下前来开封途中倒是听说，这新上任的宫主可非江千流那般铁血铮铮的汉子，却是一个迷倒不少男人的美佳人。”
那云朵儿面色微微一变，很快便笑道：“原来是公子看上了那鸢栖宫的宫主不成？”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倒是很想看看，能够让鸢栖宫上上下下都服从不已的新任宫主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这二位的谈话音不大不小，被周围听了个清清楚楚，就在青年声音刚刚落下之时，却听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呵……小伙子，没事不要说这样的话，若是让鸢栖宫的人听到，下场可就没那么美好了。”
这句话一出现，原本也在低声议论的众人顿时住了口，纷纷转头寻找出声之人。
闻言，那阿三眉眼骤冷，就朝着出声之人猛地瞪过去。青年和那云朵儿也转过头来，却只见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的男子站在那里，身上所着褴褛，加上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身上难闻的气味，让得不少人都掩鼻退开了几步。
那云朵儿身为女子，自然表现出的也就更明显。然而她毕竟是云流之女，在这也算是主人的一方，见到一乞儿入了这折剑大会却也不好赶人，只微微笑道：“不知阁下所属门派？瞧阁下这风尘仆仆的模样，许是刚刚赶来敝派？”话到之后，黛眉微挑。
青年闻言，也甚有兴趣地瞧着那男子，眼中光彩自不可言。
而听到云朵儿问话，那男子沉默下去。见状，那些围观着的人们也渐渐漏出鄙夷之色，人群的骚动也开始大了起来。云朵儿见状，微微笑道：“阁下？”
那男子轻轻闭上眼，却也轻笑道：“不过是个小门派罢了。”随即他顿了顿又道，“瞧我这一身臊臭，倒是不打扰大家了，这便告辞。”说着抱了个拳，在云朵儿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就退了出去。
云朵儿愣了愣，随即看着褴褛男子离开的方向，眼中神色开始不善起来。但很快，青年的声音便也重新响起，云朵儿把那令她不快的褴褛男子抛到脑后，与那青年攀谈了起来。
……
而此时，开封城外，一辆马车正疾驰而来。日头渐低，马车摇摇晃晃，车内几人面色安然。
“三护法……？”一道清脆少年声音响起，他看着对面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女子，再一次出声将对方神游的意识唤回来后才不确定道：“我……我真的是四护法了？”
他口中的三护法微微一笑，也道：“秋行，你不必担心。现下宫主不过是派我们前去象征性地参加一番折剑大会而已，若有比武，我自会替你挡着就是。”
而此时，一旁的男子冷哼一声后道：“我还是不赞同宫主将这黄毛小子提点成四护法。”
三护法看向出声的男子，马车内昏暗，只能看清三护法精致的睫毛和那男子坚挺的下颌。这时只听三护法的声音缓缓响起来，仔细听来却有些悠远，“你比我们当上护法的时间更长，或许已经忘记了这种感觉。”她的手抚上少年的眉头，“秋行年岁虽小，但武功已是了不得，宫主此番任命他为四护法让我二人带到折剑大会，自是想着要他锻炼一番。”
那男子轻哼一声，倒是没再说话。名作秋行的少年自然是没敢出声，倒是三护法轻轻撩起车帘看向隐隐可见的城廓，心头渐渐沉了下去。
马车渐渐靠近开封城，车内少年已昏昏沉睡去。那男子看着外头渐近风景，忽然道：“大护法也来了开封？”
三护法没有动，似是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只微微点头道：“是。”
那男子闻言沉默下去，既然连大护法也来了，那么宫主……
马车已驶入开封城，长而幽深的门洞暂时遮蔽夕阳，车轮滚地的轱辘声渐渐消失在满城喧嚣之下。而后左转再左转，马车经过的喧嚣越来越少，而车夫也被换了一人，变作了那个男子亲自驱车，而借着残阳，看清男子脸上戴着个金色面具，好不耀眼。
车轮轱辘依旧，但过了一会儿终于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停了下来。那男子跃下车来，朝着马车内示意了一下之后便朝着客栈率先走了进去。三护法带着睡眼惺忪的少年也走下车来，确认男子并无受到任何攻击这才带着少年也入了客栈。
少年刚刚醒来便在三护法的示意之下噤声，沉默着跟着二人的脚步往楼上走去。等走到了一间房间外，那男子沉默了一会儿，便单膝跪下，低声道：“属下北灯，拜见宫主。”
少年睁大眼睛，看着三护法也一起单膝跪下，同样低声道：“属下碧琅，拜见宫主。”
门内幽静，少年惊诧地不知所措。北灯见他没有行礼，眉眼一冷正欲发作，却听见门内传来声响，好似鸢栖山上长年不化的清雪，“你二人起身罢，秋行刚任护法，不适应也是自然。”
房门被打开，身形高大的男子站在几人身前。男子身着黑色衣裳，裳襟滚红边，长发束起，自有洒脱气质。而在他身后，一女子正安然端坐，白衣如雪瀑，青丝黛银练，而她手中清茶犹腾热气。
“大、大大大大大护法？！”秋行见了眼前男子，一时之间竟是激动得口舌不利。这一幕倒是看得房内另一人笑了起来，只听见女子脆生生道：“秋行小兔崽子，见了泽清大哥就这么激动啦？那你见了我不是要手舞足蹈，口吐白沫了？”
秋行：“……二宫主，你的形容词用错了。”
二宫主：“我故意的。”
秋行：“……”
北灯和碧琅起身之后一直沉默，而后白衣女子看向碧琅，也柔声道：“是不是想起花遇了？”
碧琅心中一惊，随即也道：“属下不敢。”
白衣女子深深看她一眼，而后便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前来的路上，可有听说折剑大会上什么事了么？”
北灯闻言，上前一步沉声道：“折剑大会并未有何大动静，只是听说今年的折剑大会来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何人？”
泽清道：“还未查清，但似乎来头不小，不容易开罪。”
白衣女子闻言嘴角微微翘起，“那就找容易开罪的，比如……”纤纤玉指玩弄着杯盏边，她的眸中神色莫辩，“那位云朵儿姑娘。”
“属下明白。”
“还知道了什么？”
泽清沉默了一下，这才道：“折剑大会上曾经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和云朵儿对过话，但谈及他所属门派之时，那男子却缄口不答，只回答了一个不清不楚的答案。”
这回白衣女子沉默下去，倒是那位二宫主笑起来，“好一个不清不楚的答案，我鸢栖宫下第一大门派之主给他坐，他居然说只是个小门派？哈，这连古古还真是有趣。只是让我想不到的是，他还居然真的从落神涧里出来了。”
白衣女子垂眸，只淡然道：“要的便是他出来，他若不出来，我又怎样才能刺下这第一剑呢。”说着她侧头，墨绿近黑的发色从颈侧透出来，“十年，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倒真的不算迟。”
“栖笑之仇——我定报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