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围城梦 -- （六）一座围城
凤凰台对外宣布休整两日，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一些达官贵人都已经在凤凰台门前望眼欲穿了。
这可如何是好，说好休息个两天的，这丫头怎么还没回来？玉姐焦急地来回踱步，口中细细碎碎地念叨着些什么。忽然门外有人急促地敲起了门，玉姐坐下，镇定了面容，问道：“进来，有何事禀报？”
来者推门而入，单膝下跪请安，吞吞吐吐地说道：“台主，不好了，我们派出去保护白姑娘的兄弟，今晨被发现惨死在树林中，尸体已经腐烂了。但那个衣着，一看就是我们的兄弟。”
“什么！”玉姐玉容一惊，忙问：“那白姑娘呢？有没有发现它？”
“这个，倒是没有。”来者也被玉姐的惊慌吓了一跳。玉姐挥了挥手，叫他退下，多派出些兄弟去寻找白姑娘的下落。
一个男子出现在玉娘房间的帐幕后，全身有种邪气在弥漫。
“月，何必如此偷偷摸摸地在那里听我们谈话呢？”玉姐显然有点不满，但此时她的语气，又比平时多了些小女人味。
男子从帷帐后出来，一套黑色行装，头发用一个镂空珠玉金箍束起，腰间佩着一把弯刀，有香花装饰腰带，看起来也落得个倜傥，可浑身的那种邪气让人却步。他上前，温柔地揉过玉娘的杨柳腰，暧昧的在玉娘耳边低语道：“那个小娘子可能不会回来了吧？她一定是逃了。”
“不会的，会回来的，我这可不是大街，由不得她。她的那把琴还在我这。”玉姐坚定地一笑，一个转身，手臂环住了男子的脖子，“不过，那些人死了也好，我就说白姑娘遭到刺杀，要定心几日。”说完将红唇贴上了男子耳朵，发出几声伶仃的笑声。
白姬一行人到达月城时，已经将近晌午了，一路也听了一些路人说起月城的留言。城门口到处是来来往往马车和江湖人士。城里的百姓都在搬运行李，仓皇而去。一个老人坐在城门口，叼着烟袋，看到白姬四人骑马而来，便叫住他们说：“年轻人，这城最近不安宁啊，看你们是从外头来的，我劝告你们一下。早点离开吧，别进去了。”
鸠望了走上来劝告他们的老人，礼貌的揖手答道：“谢谢老人家的关心，我们进城只是想寻找一个故人，晚点便会离开。”
老人摇着头，敲了几下烟枪，就转身离去，嘴里哼着分不清是小曲还是叹息，大概是说里面的人走，却有远方的人要来，围住了这个城，不接受老者的劝诫，走进那围困了一个又一个人的围城。
当白姬他们进入月城时，才知道，老人的劝告有一定的道理。这个城的居民几乎已经搬光了，只留下空荡荡破败的老房，相反，酒家客栈却是人满为患，来自五湖四海的人都聚在这里，常有打架死人的争端，有时竟只因为菜上的快和慢，两桌人便打起来了。
“一年前，还是很繁荣的啊？”白姬也不由发出感叹。随手抓住一个搬迁者问道：“这里怎么了？”
“你们也该听说那次灭门惨案了吧，官府查得紧，要拿我们老百姓去抵罪，那还不快跑啊。最近还来了很多江湖中的旁门邪派，惹是生非，怎么过日子！不说了，我得快走，赶上我的母亲。”男子行色匆匆的离开了。
四人甚为惊讶，没想到一个帮派被灭，会惹来如此多的风波。走进一家酒楼，到处乌烟瘴气，几人捡了一处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下，等了很久也没有小二来招待。五个披头散发的中原男子不怀好意地将四人围住，带头穿着红色粗麻衣的男子戏谑地望着白姬，在她身边坐下，问了一鼻子的香气，感叹道：“好久没闻过那么香的女人了，今儿让爷们几个爽爽。”说话间，欲将那皮糙肉厚的手搭到白姬的腿上。突然，他的淫笑消失了，身后四个男子也看的傻了眼。眼前的佳人用鸢头将男子伸出去的手扎在了板凳上，速度之快，让人瞋目。四个男子见情况不妙，拉着受伤的男子逃出了酒楼。
琦君冰冷地问了一声：“有没有小二？没见我们几个人坐在这啊。”这一问，引来了一阵哄笑，一个年轻人嘲讽地说：“打我来这，就没见过那个小二，就是饿了自己拿东西吃喝的。如果你一定要小二，那你看看你们头顶，它在那！”又是一阵哄笑。琦君抬头，差点呕吐出来，一个男子被五马分尸挂在他们桌子的上头，白姬立马用手捂住了子菽的眼睛，将她揉进怀里。这一幕，还是不要让小孩子看到为好。
这样一闹，三人都没了食欲，子菽虽没见到那个场景，却也想象的到几分，也没说什么，伏在鸠的背上乖乖地除了酒楼。
白姬想了一会儿，说：“我们还是马上离开吧，我想妘娘也应该走了。这里太危险肮脏了。”
“可是，我们一路来都没见到妘娘，这个也好生奇怪？”琦君打了几下衣服，试图拍去那些尘土和发霉的味道。
这在三人犹豫不决时，一匹鬃毛乌黑亮泽的马被几个小混混牵着路过。那匹马见到白姬，眼里忽然流下了眼泪，白姬一惊，瞧见了马脚跟处的毛异常的雪白，如翅膀张开。“腾云！”白姬的一声呼唤，眼前的马前蹄一跃，一阵长鸣穿过天际。
几个混混似乎也被马的异常反应吓了一跳，鸠的剑即将出鞘，混混见形势不妙，扔下马跑开了。“这是妘娘的爱马，出生时全身乌黑，就四个脚跟处有白毛，我们都叫它腾云。”白姬抚摸着马的额头，黑马静静地站在白姬的身边。
“那妘娘也在这？”子菽坐在了马背上，黑马温顺的扭头对背上的小女孩低声叫唤了几声。子菽俯身，摸着黑马的颈部。
白姬三人思忖了会儿，决定留下来。“为什么不见妘娘，这马不该离开妘娘啊？”白姬的脸上写满不安，鸠望了一眼白姬，也陷入沉思。
琦君出了一个主意，既然这里的人都搬走了，民房一定有空的，找一处可以避风挡雨的房子，总比和那群浑身酒肉臭的人住在一起好。
白姬对着腾云问道：“你的主人酝酿呢？她在哪里？”腾云向天长鸣，声音十分凄楚，竟又流下了泪。“看来你也不知道。那你先和我们一起吧，子菽骑在你身上可以吗？”马对着白姬点了点头。
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一个干净的小茅屋，似乎主人刚离开不久，家里还算干净，厨房里还有一些米，院子里的蔬菜也长得很好，这些都是主人离开时，没有带走的。
可接下来的问题，让这四个外来人愣住了——谁来做饭。子菽是个孩子，排除了，琦君长年在凤凰台，也是锦衣玉食，而白姬似乎这些年只顾着吃了，剩下的唯一的男人，也摇了摇头。天似乎也变了脸，一阵凉风吹过，扫下几片落叶，腾云对这四个人，叹了一口气，继续和它新伙伴熟悉去了。
一缕缕黑烟已经升起来了，子菽和琦君刚刚还幸灾乐祸，但现在她们笑不出了，担心起食物的可食性。厨房里不时传来打骂声和尖叫声，子菽拉住琦君说：“还是不去看的好，看了会更吃不下的。”琦君赞同地点了点头。
鸠看着眼前“劈菜”的白姬，悲叹一声，果然此行艰难啊。正想着，外面雷电相交，一阵轰鸣。白姬竟然没有发现，还在一道道“劈菜”，让鸠从心底佩服起她来。
海上忽然狂风大作，小船都会有沉没的可能，妘娘走出船舱，看到老人正在努力地逆风划桨。“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就我们了。”妘娘对着老人大喊道，“老人家，你顺风而行，向西行驶，我们要在暴雨前赶到那！”
老人点了点头，掉转了船头，顺着大风，船行驶的飞快，大概半个时辰后，老人发现风停了，眼前明亮了，船因为无风安定的浮在水上。往前面，有一座黑色的高山，老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一看海水，也是黑色的。“这是传说中的不死山。”老妇人也被眼前的景象慌了神，出海捕鱼四十年，只闻山名，却从未见过。“老夫妇，请你们保密，不要告诉别人你们来过这，免得带来杀身之祸。”妘娘望着前面的山，眼神里充满悲凉。这座山是酝酿心中永远不散去的梦，如洪水猛兽，在夜里将她包围，然而现在，不是在梦里，她就在它面前。
夫妇点点头，跪拜下来，说：“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的命也是你们救得，我不知道这样是害你们还是救你们，但你们要记住，不要向外人说起今天的事。”妘娘将老夫妇扶起，嘱托道。
等到外面乌云散去，一条小船晃悠悠的回到了碧蓝的大海上，驶向流沙大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