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纷纷扰扰长安道 -- 第四十八章 翻脸！
大明宫，御书房。
哥舒翰一身戎装、一身的灰尘，风尘仆仆的，显得格外疲惫，却倔强地直挺挺的跪在明皇面前。
“哥舒翰，你这是何意？”大唐天子显然对哥舒翰这方式颇有不满。“朕命你接掌陇右河西不过一月有余，你竟然抛下陇右河西两地军政，未奉诏便擅自进京？朕且问你，若是陇右河西有失，你以何来面对朕对你的信任？”
“启奏陛下，王忠嗣对微臣有知遇之恩，臣不能不报，然臣自接掌陇右河西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唯恐有半点闪失，辜负了圣恩，直花费月余时间方才布置好对吐蕃的防御，这才敢孤身奔赴长安，面见圣上。”哥舒翰昂起头，声如洪钟，镇定自若的为自己辩护着。“若是陇右河西有失，臣这颗头颅无须陛下亲取，亦自当割下谢罪！”
唐明皇脸色微为好看了些，缓声道：“且起来说话。高将军，安排赐座。”
“谢陛下。”哥舒翰也不客气，对着中官搬过来的绣墩一屁股坐下。“陛下，臣以身家性命担保，王忠嗣断然没有谋反之意。若非如此，以王忠嗣手握四镇重兵，岂能是陛下一纸诏书便肯自缚入京？”
“谋反之事，乃是其身边亲卫举报，虽无实证，朕却不能不察。”唐明皇扬眉，语调却渐高了起来。“然令朕震怒的，却是王忠嗣自恃过往战功，不尊旨意，石堡城一役延误战机、不肯配合董延光，致令大唐十余万精锐丧失殆尽！”
“陛下，臣亦不敢妄自为其辩解，然王忠嗣曾为大唐屡立战功，恳请陛下念其多年奔波，放他一条生路，臣愿以节度使之职换取王忠嗣一条性命！”哥舒翰再度拱手，慷慨陈词。
“王忠嗣有你这等义属，这辈子倒也值了。”唐明皇略带感慨的道。
哥舒翰肯以身家保王忠嗣，这份情谊并不多见，倒让唐明皇想起与高力士的多年情分。另外，哥舒翰的出场，却多少给了唐明皇一个台阶下，本就不想杀王忠嗣么。
“陛下，依老奴之见，王忠嗣谋反之事纯属构陷，不足为凭，倒是石堡城一事，多少有几分罪责，若就此判其死罪，恐寒了边关将士的心。”高力士哪能不明白唐明皇的心思，赶紧就着眼前的台阶为唐明皇铺路。“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陛下以为如何？”
“李相那边……”唐明皇兀自有些犹豫。
高力士展颜一笑：“陛下，昨日里老奴会过李相，李相亦是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之意，让老奴给陛下传话来着。”
“罢了，既然这般说，朕也不做那恶人，便让刑部审理之后酌情办理，该罢官罢官，该贬职贬值，留他一条残命罢。”唐明皇点头。
“谢陛下隆恩！”哥舒翰猛然跪倒，感激涕零的道。“臣当以残躯为陛下尽守国门，定将那吐蕃蛮子逐出大唐疆域！”
“平身。哥舒将军，朕且问你，你久居陇右，对这平吐蕃一事有何见解？”
哥舒翰皱眉：“吐蕃之地苦寒，人亦体格强健，性情极为剽悍，加之与大唐多年联姻，自我大唐处学去不少铸造之术，比之突厥又多了几分兵器之利，煞难对付，且我军失去石堡之地利，无从扼制吐蕃东进之势，已成被动防御之局面，然石堡易守难攻，只可徐徐图之。以臣浅见，可以多筑城郭，对石堡形成夹击之势，扼制吐蕃之势，非三五载难见其效。”
“便依你，这陇右河西二地由你全盘节制，一定要断吐蕃人驱逐出去。”唐明皇这番真是下了狠心。
高力士却微微摇头。藩镇之势日盛，英明睿智的皇帝对蕃将宠信有加，便不怕真成尾大不掉之势？奈何自己虽是权倾天下，这权却还是出自皇帝陛下，自己根本无能阻止皇帝这番为了开疆拓土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定啊！
自大明宫出来，哥舒翰兀自亢奋不已。原以为这一趟即便不丢了性命，多少也得丢官去职，再次也得挨上些板子，谁料到皇帝陛下竟是如此通情达理？皇帝的青睐有加，更是让哥舒翰精神大振，似乎这一路急赶的疲劳都荡然无存。
缓缓纵马来到太平客栈，有意见一见骆彦这一伙，却愕然发现没一个人在太平客栈，哥舒翰的眉头皱了起来。
太平客栈的掌柜，是哥舒翰多年前布下的眼线，见到哥舒翰自然便一五一十的道出了原委。哥舒翰先是一愣，随即便是大怒，骆彦这是打算自立门户么？竟然敢未经许可便擅自与广平王结盟，开什么银行？
就着街道上昏暗的灯光，哥舒翰打马到骆彦他们租住的宅院前，纵身跳下战马，恶狠狠地一脚将那紧闭的院门踹开。
随着这一声响，整个宅院里的人都跳了起来，纷纷拔刀，呼啸着向门外扑去，却愕然发现，打上门来的是自家的节度使哥舒翰！
“想造反了不成！”哥舒翰舌绽春雷，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卫士们愤愤地看了哥舒翰一眼，无可奈何地收刀入鞘。自家节度使踢自家门，难不成还能把他给剁了？
骆彦却是板着脸对哥舒翰拱手：“节度使大人，属下不知何事冒犯了虎威，竟致大人亲自踹破大门？若是骆彦犯了大人哪条军纪，只需大人点明，不劳大人动手，骆彦便自刎当场谢罪！”
哥舒翰怒极反笑：“好你个骆彦，我给你银两，让你护卫王大帅，你倒好，把我给你的银子拿去图谋私利！你还真是无法无天了！来人，将这中饱私囊的蛀虫拿下！”
骆彦伸手一摆，止住卫士们前冲的步伐，冷笑连连：“大人想必是喝糊涂了吧？无凭无据便这般编排自家下属，就不怕令自家人心寒么？图谋私利怎么了？大唐有律法不准我谋利么？至于中饱私囊，大人，我领的银子，所使的花销，尽皆有帐可查，余银也尽在此，倒要请教大人，我这私囊是如何中饱的。”
既然翻脸了，索性就翻得狠些！
撑住了场面，骆彦却禁不住暗暗擦把冷汗。亏得自己下手及时，把那资本给抽逃出来，弥补了亏空，才免去了一场大祸！要不然，以哥舒翰那性子，逮到自己的把柄铁定当场打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