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纷纷扰扰长安道 -- 第二十章 押解
“真不砍了？”骆彦心有余悸的看着这喜怒无常的老家伙。
哥舒翰虎目一瞪：“老夫还能骗你这黄口小儿不成？速速过来，有紧急军情商议！”
军情？骆彦苦笑摇头。什么军情能轮到堂堂节度副使与自己这小小队正商议的地步？一个军令下来，自己不也得照样屁颠屁颠的去办么。
白轻衣的脸色不是很好看。骆彦对哥舒翰了解不深，只是对哥舒翰这方式不理解而已，白轻衣可是深知哥舒翰的大名。这么一个骄傲无比的人物，治军严谨苛刻的将军，麾下但有抗命，直接当场击杀，从他嘴里吐出“商议”二字，比登天还难！
知趣的，白轻衣扬手，示意卫士们退开，给哥舒翰与骆彦留下空间，这才小心翼翼地对哥舒翰道：“副使大人，这里人多，不太方便说话，凉亭里安静些，不如？”
哥舒翰点头，大步向凉亭走去，左车紧随其后，骆彦和白轻衣对视一眼，抬脚跟了上去。
“节度使的贴身亲卫段实你是见过的吧？”哥舒翰浓眉扬起，眼中泛起重重的杀机。“左车说，当时王小姐在护理你。”
王小姐？骆彦怔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说的是月儿么？再将这话前后联系一番，骆彦的心头莫名一抖。月儿，王月儿，节度使王忠嗣的女儿，安西遇沙盗而亡的，竟然是她？
见骆彦点头，哥舒翰挑了挑眉头，却没再说下去。
“段实这忘恩负义的狼崽子，不知受了谁的指使，竟出首诬陷大帅谋逆。”左车的脸上也是杀气腾腾。“再加上济阳别驾魏林诬告大帅欲尊奉太子，惹得皇上暴怒，遣天使下了圣旨，夺了大帅职权，不日便要押解至长安受审。”
骆彦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可不是么？朝堂之争，是自己这连品秩边缘的小人物能触及的？更何况，自己只懂杀人，难道这是要自己去把皇帝给宰了么？
“或者，大帅的意思，是要我去扮劫匪，把王大帅给劫出来？”骆彦一个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嗯，第一个大帅，指的当然是哥舒翰，毕竟骆彦也得到哥舒翰暂代王忠嗣节度使一职的传闻了。
“混帐！”哥舒翰怒气冲冲的一掌击在石桌上，巨响声中，石桌的半边化成了碎石块。“我哥舒翰何许人物，岂能行此龌龊勾当！”
左车无奈地摇头。这个骆彦啊，不开口会死么？这不着调的话，亏得是哥舒大人今日需要他办事，换成往日，只怕不被击杀也得挨顿板子。
呼呼地喘了两口大气，哥舒翰总算平复了暴怒的心情。这小子，忒能撩拨心情了，一句话便能让人气到肺炸。
闭上双眼，哥舒翰木无表情的开口：“之所以要找你商议，便是要你挑两伙身手好、机警一些的卫士，护送大帅入长安城，保他平安，除了朝廷的旨意外，我不希望看到大帅有任何意外。至于你们，我会安排暂时脱离军籍，至少护卫大帅一年。”
“另外，段实、魏林，廷审之后，大帅不希望再看到他们活着！”哥舒翰一停口，左车便默契地发出杀气腾腾的话语。“当然，你们的作为，和我们陇右没半点关系，明白不？”
擦，这是拿哥当死士用啊！骆彦无奈的战斗。明白也得明白，不明白还是得明白。
“若能顺利完成使命，归来之后，兵马使一职会留给你，便是同去的卫士也至少给个校尉。”哥舒翰开出了价码，不由得骆彦不心动。从队正到兵马使，这得跳多少级了？按部就班走下去的话，没个七八年时间，连点希望都看不到。当然，最大的可能，就是走个七八年还是大头队正。
骆彦想了一下，老实不客气地伸出手掌：“皇帝不差饿兵，大帅，这一年时间，花费铁定不菲……”
哥舒翰终于睁开眼睛：“早安排好了，长安城中自会有人给你。只要你们能保住大帅不被暗算，最多一月，我便会亲赴长安向陛下陈述。”
对哥舒翰来说，王忠嗣便是识他这千里马的伯乐，这份恩情，哥舒翰不能不报。只是眼下陇右河西局势不稳，哥舒翰必须安排好一切，防着吐蕃人突袭，才能脱身直赴长安。时间，才是哥舒翰最急缺的。
“白轻衣暂代你队正一职，丙字队也将另行扩招，其他人，你随意挑。”哥舒翰撂下最后一句话，扬长而去。不是不想多说几句安抚人心，只是骆彦的话语行事实在太让人窝火了，哥舒翰怕自己忍不住又暴怒一场。
“陌刀不准带，横刀、弓箭都不许有军中字号。”左车匆匆补充了一句，转身跟着哥舒翰出了宅院。
这是赶鸭子上架啊！骆彦头疼不已。老子就是个大兵出身，又不是什么保镖护院，还得干这操蛋的事。哎，搏一搏吧，说不定单车能够变摩托呢。
召集大伙，将哥舒翰的意思隐晦的说了一下，任由大家自由选择。强扭的瓜不甜，强迫的话别人倒也没法，可最后的结果铁定是不欢而散。
盛家父子、高俨、樊冲等二十八人愿去，倒颇出乎骆彦的意料。看来，这个世界上，愿意搏一搏的还是很多啊！
费了好大的口舌，骆彦才算说服八名被挑剩的卫士归到白轻衣这头。二十人，这是哥舒翰的名额，也是一种限制，再多就有蓄养私兵之嫌，这点忌讳哥舒翰还是把握得住的。
“奉大帅命，见过队正。”一名不速之客从墙头飘落，对着骆彦拱手。
“你是何人？”骆彦看了一眼来人，很快确定了两件事，一是对方不是军中之人，二是对方的身手不错，很不错，单打独斗，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来人露出一张笑脸，眉毛很好看地翘起：“河间雷万秋。”
“雷万秋？”骆彦脑子里转了几下，终于和一个名人挂上了号。“雷万春是你什么人？”
雷万秋的笑容一敛，立时严肃起来：“队正认识家兄？”
“不认识，仅闻其名。”骆彦摇头。好吧，雷万春也是史上有名的勇将，这雷万秋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可是，这护送之事，哥舒翰为什么刻意让雷万秋过来呢？
“雷某虽武艺不济，但这江湖的勾当却颇有所得。”雷万秋还是略带自得的说出自己的长项。骆彦听到这话，倒也松了口气，有这老江湖在，试毒之类的活就不用烦劳自己了。
押解王忠嗣的囚车终究还是要离开陇右。
道路两旁，卫士含泪、百姓垂首，无言地默送是王忠嗣的离开。冤，还不是冤，不是这些小人物能够知道的，可小人物们能够知道，自打王大帅来了以后，陇右河西变得兵强马壮，与吐蕃多次对抗，保得百姓的平安。大帅走后，这陇右、这河西，还能如此平安么？
这是骆彦第一次看到王忠嗣的真面目。这名满天下的节度使，并不像哥舒翰那么彪悍，反倒显得有些消瘦，身在囚车却似乎不以为意，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在讽刺着什么，眼神却是无比的平静。
“鱼公公，这是咱家一点心意。”囚车之后，尹凤翔心疼无比的递上一颗天珠放到天使鱼承恩手中。“另外，这颗大天珠和这信函，还请鱼公公转交高大将军，替大帅多说两句好话。”
收到天珠，鱼承恩那张古板脸也露出一丝笑意：“尹公公这番美意，咱家就愧受了。高大将军那里，鱼某自当好生分说，只是这能否有用，却不得而知了，毕竟这是圣心独断，高大将军只怕也说不上话啊！”
尹凤翔连连拱手，神情却有些黯淡：“圣上如何裁定，不是咱们这些下人能干预的，咱家这也只是略尽心意，唉！”
鱼承恩点了点头，手中马鞭一扬，便有卫士大声吆喝：“起程！”
“大帅一路走好！”哥舒翰抱拳，单膝跪地。
“大帅一路走好！”道路两侧的军士全部单膝跪地，泪流满面。
百姓也全部伏地，隐隐传来压抑的哭泣声。
王忠嗣叹了口气，摇摇头，却是一言不发。再有情谊又如何，再受百姓爱戴又如何？这条不归路早晚得走，什么段实、什么魏林，呵呵，不过是某人盘中一颗棋子而已。
出了陇右，鱼承恩立时变了个脸，一面催促着卫士急行，一面着长安带来的禁军死死的守住王忠嗣。
这一下，骆彦立时感觉压力山大。就凭自己这些人手，对方真要动什么手脚，除了以死相搏之外，还真没什么法子。
“放心，他要真敢出什么妖娥子，雷某第一个要了他的脑袋。”雷万秋阴冷的目光看了一眼鱼承恩的位置，埋头将银针扎入禁军送来的饭菜中。
看到雷万秋旁若无人地当面试毒，禁军们的脸色很不好看，只是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却不好计较。这是明摆着不信任禁军啊！
“小心驶得万年船。”骆彦也颇为赞同雷万秋的举动。“入夜扎营，四人一组，每更换一次班。高俨，设法在扎营处布一些小机关，以防万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