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陇右铁汉 -- 第十五章 初战（一）
直到三月初，吐蕃人的身影都没出现。
这对于骆彦来说，却是一件好事。时间充足，丙字队的壕沟、栅栏、拒马尽已到位，就连陷阱都布置到位。余下的时间，骆彦带着卫士们狠狠地训练，运动量之大，便是老军也得自叹弗如。
宁静终究是短暂的。
很快，骆彦便得到张守瑜遣人送来的快马急件，积石屯已经与吐蕃人开展了血战，让骆彦务必加强提防。
虽然早有防备，可骆彦还是不敢松懈，让卫士们随时准备出战。这是骆彦在这世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仗，骆彦希望自己能打出威风来。
“弟兄们，都尉让人送来紧急军情，吐蕃蛮子进攻积石屯，都尉已率军增援，让咱们小心提防！”骆彦将全队卫士召集在一起，大声将情况讲明。或许，这个消息会让人心头有些畏惧，但骆彦觉得，卫士们即将面临血战，完全有资格知道内情，就是死也得死个明白不是？“现在，按照之前的预演，大家各自进入自己的位置，随时准备战斗！”
马蹄如雷，震得地面开始打颤！
即便是骆彦，这一刻也与一众卫士相似，心头有几分紧张，又有几分期盼。里许长的峡口，自己的埋伏能进多少作用，卫士们第一次上阵反应会如何，战斗力能不能完全发挥，这都有待检验啊！
“哗啦、轰隆”的怪声中，地面猛地抖了起来，风中隐隐传来惨呼声！骆彦与盛世明对视一眼，知道前头设的机关发挥作用，滚石砸下来了。嗯，高俨这厮还没吹牛，机关之术确实起到了预计的效果。
打头的吐蕃下云如第六千户赞柏拉率麾下军士策马直奔峡口。第五千户所已经直扑积石屯，赞柏拉的心头很急切，一想到大唐的玉帛子女，赞柏拉就浑身是劲，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欲望。大唐的奴隶很听话，女子很水灵，比起吐蕃女子脸上全是黑漆漆的污秽，还有那一身的羊膻味，那味儿可真是香啊！一想到在自己胯下婉转承欢的雪白身躯，赞柏拉某个部位立时起了反应。
与大唐多番争战，赞柏拉从一名小卒杀到千户的位置，对唐军的战斗力颇为了解。唐军的实力确实很强，也很武勇，可惜体力上总比吐蕃人略为差些，武器上也没占什么太大优势，同等情形下多少得吃点亏。赞柏拉与其他吐蕃人一样，选择性的忘记了，当初吐蕃的冶炼、灌溉、医疗等多方面的文化技术，却是从哪里来的！
虽是突袭，赞柏拉还是异常谨慎的遣了探马上前，确认除了路面有些不太好走外，没发现任何异状。听到探马回报，赞柏拉的心也放了下来，路面难走怕什么？难道还能比吐蕃的山路难走么？
马鞭一挥，整个第六千户所顿时在赞柏拉的带领下策马疾冲，马蹄声在峡谷里回荡，声势更是惊人。
冲过了大半个峡谷，赞柏拉耳边忽然听得“轰轰”的响声，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常年厮守高原的他自然知道，那是山崩的声音，不是雪崩！中埋伏了！
后军传来阵阵的惨叫声，赞柏拉的心却很快稳了下来。叫声听在耳中虽惨，但赞柏拉已经分辨出来，这一阵滚石声势虽然浩大，却没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亡，也就大约五六十号人的损失，没伤到根本。纵然如此，赞柏拉还是心疼不已。这些部曲可是自己立足吐蕃的根本，每损失一个人，赞柏拉就少一份力量。
赞柏拉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究竟是天然的山崩还是人为的埋伏？若说是人为的埋伏，似乎这动静又小了点啊！ 勒住受惊狂嘶的战马，赞柏拉回头对小舅子兼百户那莫罗措喝道：“回去看看，怎么回事，伤亡多少？”
“是！”那莫罗措黝黑的脸膛上，两眼斗大的眼珠鼓起，一拽缰绳，座下的战马嘶鸣着掉了头。“跟我走！”
那莫罗措带着亲兵掉头向急奔，峡谷里幽幽的回荡着阵阵仓促的马蹄声。不多时，那莫罗措又策马疾奔回队列前，举鞭向赞柏拉回报：“姐夫！啊，不！禀报千户，后头峡谷一侧石壁坍塌，滚下几块大石头，还有一些小碎石，砸死十几号人，倒是重伤了三十几号，大石堵在路中，后头都没法动了！我估了一眼，咱们前头已经过来了七个百户所，策伍百户在后头，我让他赶紧与后头其他百户会合，组织人手把道清开，伤势重的，老规矩……”
所谓的老规矩，便是把重伤之人或杀、或弃，若是能胜了这一仗，抓得农奴来，倒是能让他们把重伤员抬回去医治，虽然这也多半是听天由命。若是败了，回撤途中，顺势一刀替他们了结痛苦，往生极乐去，这也是常事。
五十号人啊！一下就损了半成人马！半成人马也就算了，可眼前这情形，三成的力量暂时是没法用上了，滚石的巨响声，除非唐军全是聋子才能掩盖得住！别无选择，只能将就手头这些力量进行强攻，再拖下去，唐军的防备、烽火、援军都会接踵而至，到时候就啥便宜都占不了！
赞柏拉心头一阵刺痛，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一下，马鞭搭到小舅子肩头，强做镇静的道：“干得不错！回去以后，我跟大伦请功，保你做个副千户！传令下去，全军快速穿越峡谷，把峡口的唐军一举歼灭！”
这一声令下，所有的吐蕃军士都随着赞柏拉疯狂的呐喊着打马疾冲，锋利的战刀高高扬起。在吐蕃军士的心中，这一仗最多就是与唐军对拼，吐蕃的战刀并不输与唐军的长矛，英勇善战的吐蕃勇士也不会输给威名显赫的大唐卫士！
赞柏拉的意图很简单，赶在唐军反应反应过来之前冲出峡口，或者说，是在唐军还没完全布好阵之前冲出去，撕破一道口子！唐军密集阵型的威力，赞柏拉是亲眼目睹过的，哪怕只是一队，那也会成为让人难忘的噩梦。
只是，这一冲，速度便快了许多，脚下那坑坑洼洼的路，却没人太过于在意了。
只冲出半里有余，赞柏拉身下的战马却是骤然一歪，巨大的冲击力将赞柏拉摔朝前方！总算是赞柏拉身手也得，仓促间一按马颈，稳稳地落到前方的路上，却是看着自己的爱马哀鸣着前膝跪地，身后的马匹一时收势不住，接二连三的撞到赞柏拉的马匹上！
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赞柏拉看到，除了自己的战马，几乎有三十余匹战马先后倒地，马上的骑士却没有赞柏拉这般的身手，一个个猛然摔倒，或轻或重的受了些伤，最倒霉的那个已经摔断了颈椎！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马神降罪么？不！赞柏拉锐利的眼神盯向倒地哀鸣，已不再可能承载自己的战马，脸色阴沉无比。
冲得太快，战马的马蹄恰恰踏在路面那大小几乎与马蹄吻合的小坑上，竟是折了腿骨！若是在后方，吐蕃的地盘上，这些战马还可以医治一番，即便是不能再当战马，当驽马还是可以的，可眼下……
赞柏拉阴沉着脸，迅疾地抽出腰出，缓缓闭上双眼，回手一刀狠狠地扎入马颈，喷涌的马血溅了赞柏拉一背！
“杀马！”赞柏拉咬紧了牙，几乎从鼻孔里喷出这么一句。随着这一声无情的命令，那三十余名吐蕃军士们眼中噙着泪，挥刀杀向陪伴了自己数年的战马！
一把揪下起先那探马，赞柏拉的刀架到他脖子上，面容扭曲着，刀子在探马脖子上压出一道深深的血痕：“狗东西！这就是你说的路面有些不太好走？还而已？”
探马早就唬得面无人色，整个身子都瘫了下去。千户的脾气，整个千户所都是知道的！不出意料，赞柏拉手腕一翻，刀子干净利落地在探马颈上划过，血溅了赞柏拉一脸，越发把赞柏拉衬托得更加狰狞。
“姐夫……千户，我觉得，这什么邪事都让咱们遇上了？不能这么巧吧？会不会是唐军的诡计，或者是他们设的埋伏？”那莫罗措勒住战马，一字一句的斟酌着说。没办法，虽是赞柏拉的小舅子，可赞柏拉的妻子不止他姐姐一个，赞柏拉的脾气又还颇为暴躁，即便是那莫罗措也只得小心着些。
赞柏拉狠狠地瞪了那莫罗措一眼，暗怨他当众说出来扫了自己的颜面，却只能无奈地承认，那莫罗措的话很有道理。低头看了一眼四下的小坑，赞柏拉直恨得咬牙。可不是么？每一个小坑虽说深浅不一，形状也略有不同，却几乎是照着马蹄印子大小开挖的，只是时日似乎稍久了些，难怪自己上了这恶当。
换乘了备用的战马，赞柏拉的心头很是抑郁。从军厮杀了这十余年，还没遇敌便连连受挫的倒霉事，赞柏拉还是第一次遇上，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消沉。摆在赞柏拉面前的事实是，峡口这个未曾谋面的敌人，很可能是赞柏拉这辈子遇上的最难缠的对手！甚至，生平第一次赞柏拉有了一种前程未卜的忐忑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