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陇右铁汉 -- 第十一章 回营
很快，骆彦出现在崖头上，并垂下一根长长的绳索。
盛世明还是坚持让盛道隆做了第一个攀爬的卫士。叮嘱了几句，再亲手给儿子系紧绳索，盛世明还是有些担心。不过，盛道隆如今攀爬的难度，却是比骆彦爬的时候降低了许多，毕竟骆彦爬时没人在上头照应不是？
看着盛道隆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的向崖头靠拢，卫士们谨慎的将绳索系紧，学着骆彦的样子一步步向上攀去。有些时候，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看着骆彦胜利登顶，卫士的心头也热乎起来，谁不希望自己能征服这平日看上去不可能征服的山崖呢？
一个、两个。
直到盛世明出现在崖头上，骆彦才算真正的舒了口气。虽然训练有些无情，但骆彦也不希望队伍因训练而产生伤亡，尤其是一个年岁能做自己父亲的老头出现伤亡。
“冷不冷？”罡风呼啸，吹得脸生疼，骆彦大声的问道。
“不冷！”
“怕不怕！”
“不怕！”
骆彦咧嘴笑了。让他们攀岩，除了有意训练他们的体力和技巧，更大的程度上是在训练他们的意志。只要消除了恐惧感，你会发现很多事情根本没有想像中那么困难。
站在山崖上向东看，灰蒙蒙的一个小点正是河源城。
骆彦一指河源方向，大声的说：“看！那就是河源，我们脚下就是需要我们用生命去保卫的家园！不管来的是豺狼还是蛮子，要是敢踏上我们的土地，图谋我们的家园，你们说，该怎么办？”
“杀！杀！杀！”
“咚！咚！”沉重的脚步声震动着脚下的大地，河源城门的卫士惊骇地发现，一伙人手执利刃，一步步逼向城门！
“关城门！快关城门！”当值的校尉发现这异状，立时放声大叫，叫声裹在风雪中飘出老远。
随着这一声，城门进出的百姓惊叫着冲进城来，卫士们仓促地推动着两扇沉重的大门，发出难听的“咯吱”声，让人听了更是心慌。
校尉的反应很正确。
虽说天寒地冻的，大雪封山，吐蕃人难得出来，可史上也不是没有吐蕃人雪夜攻击的案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谨慎些虽然添点乱，至少是要安全得多，即便是弄错了，大不了事后挨顿批就是了，贸然放过了可是会出人命的！
战鼓擂响，河源城立时进入战备状态！
弓在手，箭已搭，只要一声令下，随时可以箭雨飞泄！卫士们小声的诅咒着该死的吐蕃蛮子，心头又隐隐有些兴奋。这么一小伙人过来，就算他吐蕃蛮子再如何能耐，也铁定被射成刺猬！
“等等。”看着那伙人进入视线，身影越来越放大，校尉疑惑的扬手止住有些燥动的卫士，鼓也应声而停。好像有些不对，那隐隐有些反光的，应该是唐军的光明甲？还有，他们身上的家伙，虽然没拉出来，但常年征战的校尉却也估得出，应该是唐军制式的陌刀。这来的是哪家的队伍？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鸣鼓了？”城楼下传来一声问话。
校尉自己还没摸着头脑呢，怎么回答？刚想用一句粗口回应，校尉却发现那声音似乎很熟，赶紧把已经到了喉咙里的话咽下去，回头扫了一眼，果然是都尉张守瑜！大冷的天，校尉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亏得自己没贸然张嘴，要不然，这可得罪大了。
“都尉大人，你看。”校尉从箭垛里伸手一指外头那还在以恒定速度向城门大步前进的队伍。“外头来了一队人马，属下怀疑是吐蕃人，却不敢确定。这时节没听说哪里有仗打，这伙人马却是衣甲破损，若说是和吐蕃蛮子干了一仗吧，这些人又士气昂然，不像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属下只怕是中了吐蕃蛮子的诡计，故而先让卫士把城门给关闭了。”
张守瑜扫了外头一眼，微微颔首。这校尉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颇见过些阵势，谨慎一些也无可厚非，总比大意失荆州的强吧？外头那伙人，士气高昂不说，那种漠视生死的感觉，不是百战之士很难训练出来，偏偏自己又知道，河源最近没什么兵力调动。
对了，骆彦那个小家伙？张守瑜心头震了一下，仔细的盯着那伙人马看去。据白轻衣回报，骆彦从丙字队里挑了一伙人出城，说是要搞什么特训，人数倒是正好啊！
“发响箭，让他们派人前来禀告，是何属卫士，因何来此！若是贸然越过界限，杀无赦！”张守瑜眼里闪过一丝寒气。这时节，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校尉点头，伸手接过卫士递来的两石强弓，搭上响箭，一箭对准前头射出，响箭带着尖锐的啸声划破长空，精确地落到来人前方十步处！
“停！”骆彦扬手止住卫士的脚步，自己大踏步上去拔出响箭。
“来人通名！派一员近前报上隶属、来此目的！否则，杀无赦！”校尉城楼上探头出来，厉声喝道。
操！骆彦有些懊恼地一拍脑门子。本想着就这么保持队形回营，谁想到能出这妖娥子！看这模样，是把自己这伙人当吐蕃蛮子对待了？
“河源卫，新编丙字队！队正骆彦率第二伙训练回营！”骆彦大步向前，同时仰起脸，让城头上看个清楚。
“骆彦？”张守瑜探头看清了面目，有些哭笑不得。“是他，开城门放进来吧。”
“进来吧！开城门！”校尉中气十足的吼了声，城门再度“咯吱”的响起，缓缓打开。
骆彦转身，对盛世明招手，第二伙卫士踏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走了过去。虽然兵器没有出鞘，虽然还没真个与吐蕃蛮子一决生死，但这伙卫士已然隐隐有了几分精兵强将的感觉，每踏一步都让旁观者感到一份压抑的气息。
看着这支沉默的队伍，张守瑜都有些失神了。常年领军的张守瑜自然知道，要有这么一支队伍，不经过血与火的几番洗礼是很难做到，虽然这支队伍还差了一丝狠劲，可在新兵中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这小子有两下子，难怪敢在训练上玩花样！张守瑜想起丙字队与丁字队要在大比中一决雌雄的事，不由哑然失笑。就凭尉行健那只知道凭借父兄余荫的废物，能和骆彦比么？哎，大比之时，丁字队要是落败，正好寻个由头把尉行健那厮从自己手头调出去，河源卫不需要这等废物，眼不见心不烦，还省得拖累那一伙卫士跟着送死。
看着丙字队第二伙入城，张守瑜想上前拍两下骆彦的肩头，嘉奖几句，想想还是没挪动脚步。年轻人有冲劲、有想法是好事，可也不能太过顺畅了，万一再夸他两句，他就尾巴翘上天去，不知道天高地厚咋办？还是再看看成效吧。
在众人注视的眼光中，第二伙回营的步伐依旧不紧不慢，每一步下去都能激起一丝雪沫子。这世间，若说什么东西的速度最快，飞鸟绝对得靠边站，飞得再快的鸟儿也比不上“传闻”二字啊！很快的，营房门前，丙字队骄傲的排成两列，迎接归队的第二伙，其他队则羡慕与嫉妒的眼光交替，看着这一伙沉默的卫士回营。
按着口令列队、解散，卫士们终于舒了口气，相继卸下沉重的光明甲、陌刀、虎肉，以及零零碎碎的其他物件，顿时觉得浑身轻松。
“哥几个，动作快点！看看，好东西啊！赶紧的拿回去，晚上加餐！”
“这是啥？嘿！这可是虎肉啊！哪来的？当然是队正孤身力劈猛虎得的！”
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卫士们脸上还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或许，对他们来说，幸福就是那么简单的事。
其他卫士接过虎肉，接过同伴卸下的刀甲物件，看向骆彦的眼光也多了几分敬佩，同时又多了几分骄傲。可不是么？其他几个队，有谁能孤身劈虎的，说出来听听？
“这个丙字队的队正，倒是真有几分能耐。”甲字队队正与乙字队队正相互看了一眼，晒然一笑。对他们两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队正来说，骆彦这份能耐确实不错，但也没到惊世骇俗的地步，甚至骆彦孤身劈虎的壮举他们还没在意，在意的只是第二伙的精锐之气。毕竟，上了战场，个人武艺再超群也无法左右战局，区别不过是死得早点死得晚点，运气的成分反而更大些，可一伙精锐的卫士却不同，悍不畏死，同伴间相互帮衬，生存的机率却真要大得大。
丁字队队正尉行健的脸色却一直阴沉着。与甲乙两个队的队正不同，尉行健靠着父兄余荫，虽然从军也有些年头了，却一直是在后方驻扎，没上过战阵。
可是，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第二伙的情形看在尉行健眼中，却是急在他的心里！明天就是大比之期，不能在大比中压倒丙字队，就意味着以后再难有机会报一箭之仇了。
一旁的程队副看着尉行健那阴郁的神色，心头也是一阵黯然。外行指挥内行，丁字队训练时尉行健一直指手画脚，成绩可想而知。唉，摊上这倒霉上司，自己的队副看样子也做到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