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根初显 -- 第九章 十三年的冤案【8】
朋友最终还是离我而去了。
当我将他的骨灰盒送到公墓大厅寄存时，心里非常地悲哀。曾经活力四射的七尺男儿，现在却变成了一团灰，蜷缩在这个小盒子里。
我对着盒子鞠了三下，然后对他说，“哥们儿，咱们一个孤儿院长大的，我永远忘不了你；我虽然没钱给你买豪华的墓地，但你放心，我会经常来这看你的，你放心地走吧！有什么需求托梦给我。”
当我回到自己租住的小房子里时，身心俱疲。
我回想着朋友临死前说的话，他是遭报应了。可人是我杀的，要报应也应该首先找我啊！
我又想起了王玲，多么好的一个女孩！美丽、善良。假若我在先前遇到的不是她，而是她，我也会像钟尧一样那么去做的！
“今后该怎么办？”我开始思索起来。
难道就这样一辈子背负着一个阴影生活下去？
我想到了钟尧，一个敢做敢当的农村男孩。和他相比，我他妈的就是个鳖！
唉！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一步走错步步错，我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虽然那贱人该死，但也不至于因为骗我三万元而把她杀了，那可是一条命啊！
我还是应该拿出勇气去投案自首，我相信法官知道事实真相后，会给我宽大处理的；何况我是过失杀人，这么躲藏下去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去投案了，就一切都能放下了。
这么两个月来的一系列折腾，我已经身无分文，看来，目前监狱就是我最好的归宿。
我来到当地派出所，说自己杀了人，是来自首的，然后按照程序询问、记录、签字画押后，我被上了脚镣，送进一个小单间里。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当我将自己的罪行一一陈述完后，心情顿时豁然开朗起来；就犹如一缕阳光拨开迷雾，直射到那些最阴暗的地方，将所有正啃噬我的蛆虫都统统烤死了。
来之前，我给王玲寄了一封信。信中交待了我的罪行，并且告诉她我将去自首，接受人民的审判，结果有可能是吃一颗花生米；听了她的故事，让我很感动，也正是这个故事让我幡然醒悟；钟尧是个真爷们儿，站在他面前我的确很渺小；同时善意地劝解王玲，人死不能复生，得正视现实，好好地活着，就算是为了钟尧也该如此。
我静静地躺在小单间里，想像着我即将到来的死法。也许是用枪头抵着脑袋来那么一下，也许是用注射器；总之没有古代的凌迟处死那么痛苦。
值得庆幸的是，我生来无爹无妈，所以没有什么牵挂，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很潇洒很飘逸。二十年后，洒家肯定又是一条好汉！
也有可能政府会对我宽大处理，判个无期。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一定要重新做人，好好地改造自己。
一周后，我终于等到了结果。
警察解除了我的脚镣后，又给我上了手镣，然后把我带到审讯室里。
面对我而坐的是一男一女两个警察，男的面色如漆、身材魁梧；女的则娇小玲珑、面皮白净，正拿着一支笔在写划着什么。毫无疑问，一定是要审讯我。男的是主审，女的是记录。
这个黑壮的家伙很严肃地看着我说，“你来自首，真正意图是什么？”
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我只能回答他说，真正意图就是来赎罪、让自己心里坦荡，哪怕被判死刑，也不用过以前那种憋屈的日子。
他依然严肃地看着我，用很威严的话语问我，你再好好想想，你提供给我们的被害人名字、工作地址等信息是否有误？
他把我签字画押的询问记录重新拿给我看，我认真地又审视了一遍，没错啊！在哪做的案，在哪沉的尸都写上了啊！
他说，我们为你的这个自首报告整整忙活了一个星期，结果一无所获。
去被害人工作的夜总会调查，没一个人认识这个女孩；派人去你说的那条河里打捞了三天，什么都没得到；听住附近的人说，一两个月以来也没发现什么异样；上网查询最近两个月全国的失踪人口，也没搜索到和你所提供的被害人信息相吻合的。
“不可能吧？难道是见鬼了？”我喃喃自语。
“砰”的一声把我吓了一跳，原来这家伙用手掌代替惊堂木在敲桌子。
“老实点！你别耍我们！你不说清楚，这辈子都别想出去！”
我说，“大哥，我既然敢来自首说杀了人，就没想过要活着出去，怎么还可能耍你们呢？”
他咬着牙齿愤愤地说，没有证据就无法立案；你有物证或人证吗？
我说，物证都随人一起沉河里了；人证倒有一个，可前两天才火化。
我在想，天啊！这是咋的了？别人在这里是千方百计地想洗脱罪行，而我是千方百计地想给自己冠上罪名，却还因证据不足不能如愿。我究竟应该到哪去找证据证明自己杀过人，然后求公安给我一颗花生米呢？
这时，我看到旁边做记录的警花伏在他耳朵面前低语了几句，他随即手一挥，后面的看守就把我拉起来，又丢进了小单间里。
第二天，我被一辆警车载着，带到郊外一栋被高大石墙围绕，并且墙头有层层铁丝网密密缠绕的大楼里。才走进一楼大厅，就突然扑出一个全身穿着病号服的人来，冲着我挤眉弄眼，口里还不断嘀咕着，“哈哈哈，人是我杀的！傻了吧？”这时，出来两个穿白大褂的人，一边一个架着他往旁边房间里拉。他两脚趿拉在地上，眼睛却仍然死死地盯着我，嘴里喊着，“你们绝对破不了案！人是我杀的！”
进门时车子开得太快，我没注意看围墙大门上挂的标牌；但是看到眼前一幕，我马上想到，他们一定是把我带精神病院来做鉴定了。
果不其然，他们把我拉到一个小房间里，一个穿白大褂戴眼镜的家伙便开始问我许多无聊的问题，我都一一对答如流。完了，又把我放到一台机器上平躺着，我被缓缓送进一个洞里，有一束光反复地在我的脑袋上扫射。
折腾了几个小时后，我被拉上警车，重新回到派出所，又丢进了那个小单间里。
三天后，我重新被带到那间审讯室里；接待我的依然是那位黑壮的家伙和小家碧玉警花。
黑大说，你投案自首的表现值得嘉奖，但目前我们没能找到任何证据证明你杀过人，所以暂时先放你出去。
“啊？！”
“不过”，他依然严肃地看着我，“我们会继续调查下去的，你要随时和我们保持联系，随叫随到。”
我走出派出所大门，外面的阳光刺得我一阵眩晕。风和日丽下，我的心却阳光不起来。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在脑海中浮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再次来到公墓，哥们儿的骨灰盒真真地摆放在大厅里，上面清晰地写着他的名字，一点也不容怀疑。
点燃了一柱香后，我朝哥们儿拜了三拜，说哥们儿你现在到哪里了？这究竟是什么回事？你能否托个梦给我？
骨灰盒上照片里的哥们儿只是不停地朝我笑，什么话都不说。
回来的路上，路过单位，我突然想进去看看，顺便把自己未结的半个月工资领一下，身上已经一个子儿都没了。
进门便遇到同事，说你小子是咋回事，突然失踪了那么多天，我们到处找你。
我说家里遇到点急事。
随口问了一声，“王玲呢？”
“她啊？”同事笑笑，“在你失踪的第二天也走了，具体去哪也不清楚。”
见到公司老总后，他不住地埋怨我，再急的事也得给公司打个电话吧？
我说不好意思，是一个意外。
我问老总，是否能联系上王玲，他叹了口气，说最近真是见鬼了。你失踪后第二天，这小姑娘也不辞而别了。我忙着给王老板打电话，没想到人家说自己的闺女压根儿没来应聘过。原本打电话给我说这事时，是有这种计划的，还特意告诉我他闺女叫王玲来着，后来计划有变，人家出国留学去了；由于事太忙，结果忘记给我挂电话告知了，还一个劲给我道歉。我也挺奇怪的，那天怎么王老板给我通电话后不到半天时间，王玲就独自来报道了，还把身份证拿出来给我看，让我深信不疑。她走时，自己的所有证件都带走了，唯有办公室的钥匙丢在桌子上，还给我留了个纸条说家里有急事，不能在这上班了。好在公司没丢一分钱一张纸，我也不想再追究了。
老总问我还想留在公司继续干吗？我说不了，我还有事要办。他说好吧！你去财务那把押金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