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东西武林 -- 第二十二章 大觉寺

众人闻听此言均然心惊，司无辰忽地长叹一口气，悠悠道：“我早先听到修罗神关于东侵中土的阴谋，初时不以为意，此番看来，事关重大，恐东西武林祸乱将起。”阿士疑道：“果有此事？”殷茵三人面面相觑，忽地齐齐抱拳道：“大师明鉴！西武林修罗神已然向家师下出战书，约在风城云剑塔，西武林牵扯异域诸大门派，虽良莠不齐，却人多势众，家师担心寡不敌众，说是风城大觉寺中有位禅寂神僧，昔年曾受家师恩惠，遂差了我等先行前来邀请，家师与东土诸位同僚不日将至。”阿士叹道：“这些年和尚云游四方，疏远了武林中的是是非非，如今东武林有难，和尚不可置之不理。”殷茵喜道：“大师若肯出手，东武林可无忧矣！”阿士道：“和尚一人，只一份绵帛之力，能掌东武林大局者，却是非禅寂神僧不可。”

司无辰听众人出言尊崇，推测禅寂大师应是一位大德贤僧，不由心生结交之意，当下不动声色道：“左右无事，不如大家一道去参见禅寂大师佛面。”阿士点头道：“如此也好！”光子禹伸手搀扶褚连仲，道：“褚师兄有伤，乘不来马的，我照料他，也不必乘马。闲出的两匹马，正好让与二位。”阿士笑道：“和尚自来过的都是‘一钵千家饭，孤身万里游’的日子，坐不惯香车宝马的。”司无辰心道：“阿士大师虽是效仿布袋和尚，但其这份逍遥放旷的洒脱性子，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遂道：“区区不才，愿请并肩而往。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与大师同道，必能有非凡心得。”殷茵不禁哑然失笑道：“你们都不骑马，让我一个小女子带着三匹马儿，可不大好看。没奈何，我也陪你们走着啦。”当下众人以阿士为首，朝北去了。

行不多时，林中现出一座朱墙碧瓦的庙宇来，众人知是大觉寺到了。未进寺门，便听梵音响彻大殿，众人莫不讶之，紧走几步，进了寺内。只见偌大广场之上，端坐着寺内老少几十名僧人，口中喃喃诵念经文，容色凄苦。正中坐了三名形如枯槁的老僧，见有生人到访，正对的一名老僧起身走向众人，不待众人开口，双手合十道：“不巧得很！敝寺方丈大师新近圆寂，这几日寺中上下僧众都在此诵念佛经，怕是无人应照各位，敢请几位移驾他处。”他这话才一出口，众人心中俱是一惊，褚连仲大剌剌道：“老和尚别要误会，咱们可不是来投靠山门的。”老僧将诸人左右打量一番，诧道：“那你们……”阿士上前一步，施了一礼，正色道：“敢问大师法号？方丈驻锡大觉寺，数年无恙，怎会无端圆寂？”“贫僧静悟！”老僧见他一派僧人装束，疑道：“尊驾是？”阿士双手合十道：“和尚俗号阿士！”老僧肃然起敬道：“无量僧驾到，致得敝寺蓬荜生辉。”余下两名老僧听说是阿士到来，匆忙探身过来。静悟于诸人一一引介道：“这两位是静法、静仁师弟。”二人各各与阿士施了一礼。阿士见三僧均是面色萧冷，白眉微皱，催道：“到底为何？”静悟蓦地叹了一口气，道：“前些日子，寺里来了一个人，扬言要和方丈比试佛法。方丈早已勘破人间世事，不苟输赢赌斗，但那人十分无礼，只在正殿门外守着，说是方丈不出，他便不走。方丈没奈何，步出正殿，面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走了七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道一句：‘天上天下，唯我独尊’。”阿士点头道：“这是效法释迦降世，方丈此举，可谓大有深意。”“是呀，方丈正是要那人知难而退。不料那人却道：‘老……老贼秃，好不知耻……’咳，那人辱骂方丈，很是无礼。就听他胡口乱骂了一通，又说世上唯有他才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听到这里，司无辰不禁莞尔失笑，道：“这人原来竟是个无知之徒，要知道，佛家讲求众生平等，‘唯我独尊’之‘我’绝非心胸狭隘之人所言的小我，乃是指一切有情本自具足，本不生灭的这念灵明心性，此可谓大我！”殷茵一行听得糊里糊涂，忍不住道：“什么小我大我的，好生费解！”静悟和尚却是满脸不可思议之色，阿士微微笑道：“难得司剑主颇具佛性，这偈语解得好！”司无辰右掌持胸，面有愧色道：“区区并非有心卖弄，禅门之地说法，高僧面前论道，实在是班门弄斧，班门弄斧啊……”静悟接口道：“施主佛缘匪浅，若然投身佛门，日后定然成一代高僧。”见静法、静仁也点头称是，司无辰苦笑不已，道：“见笑啦！列位大师权当区区信口开河便好，何必当真？”静悟见司无辰语气坚决，点头续道：“那人说完，抬起右臂，只一掌便将正殿门口一座石像打得粉碎。他露了这一手，说道：‘文斗我或许不如大师，武斗可未必，两相权宜，大师笃定能赢么？’方丈这才知道来者不善，今日一战必然逃避不了，只得说：‘老衲若侥幸胜了，便请施主自行出离大觉寺，施主若胜了，还请济施恩泽，放过诸位僧众。’见那人答应，方丈这才应战。方丈持无量佛法，在妙觉堂中与之论道，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唉，方丈年事已高，哪堪受此磨难，待得三日之后开启关门，只见方丈脸上血色全无，已然圆寂了……只恨我等武功低微，拦那贼人不住，唉……”众人见他痛哭流涕，自责不已，均是百感交集，暗叹世事无常。司无辰忍不住问道：“那人什么模样？”静悟想了一想，道：“他是个西域人，容面光洁，大约花甲年纪，背上裹了一个斜斜包袱，听方丈叫他什么罗神……”司无辰道：“修罗神！”静悟眉头一展，道：“对了！就是修罗神！”阿士口宣佛号，忿然怒道：“修罗神如此咄咄逼人，实在教人心寒。和尚若不去会会他，中土佛法岂不教人就此比了下去？”言罢，拔足如飞，出了寺门，朝着城中去了。司无辰知他行事素来直率，想到什么便做什么，当下也不阻拦，直待阿士走远，这才转头对褚连仲一行道：“既然禅寂大师坐化，你三人又各自受了创伤，目下还是火速回去向令师禀明为妙，让他有所准备，也好早作其他打算。”殷茵想了一想，与褚连仲、光子禹二人对视一眼，点头叹道：“为今之计，也只能这么办了！”

当下三人拜别司无辰、静悟和尚，起身上路。司无辰心道：“禅寂大师虽与我素未谋面，然其胸襟必有过人之处，如今大师夭殁，我理当拜他一拜！”当下司无辰由静悟和尚指引，在禅寂大师法体前拜了一回。端拜过后，便即向列位僧人告辞。静悟和尚多番盛请，让他在寺中盘桓数日，均被他婉言谢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