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东西武林 -- 第二十章 无量僧

场中三人越斗越快，地上落叶也被带得漫天起舞。火刑差见地上难以取胜，便想要蹿到枝头凭借地势，不料稍一纵身，便被二人铺天盖地的剑雨逼退下来。火刑差“咿咿呀呀”叫个不停，几次冲脱不得，渐渐失了底气，忽地脚下一虚，殷茵趁机一把挑开马来克力士剑，光子禹长剑一挺，直直贯入火刑差前胸。火刑差不可思议地看着胸口长剑，半晌方才相信自己中剑，他用马来语对红衣女子叽里咕噜怒啸连连，目光甚是怨毒。众人见红衣女一直不停冷笑，始终不予言语，料想必然是火刑差恼恨她见死不救，濒死之时也要骂女子一通出气。火刑差咳出几口浓血，扫视光子禹、殷茵二人，冷冷笑道：“老子居然栽在你们手里，嘿嘿，居然栽在你们手里……”叫唤数声，蓦地马来克力士剑脱手而出，身子一挺，倒在地上，再也不动。

红衣女子面色冷峻，拂了拂袖子，道：“我虽然不喜欢这小子，但他毕竟和我一起奉命前来，如今他死在你们手里，我难以交差，不如你们留下几颗脑袋，怎么样？”话音方落，人已一步跨到三人跟前，手中廓尔喀弯刀滴溜溜一转，照着殷茵颈上削来。殷茵矮身急退，堪堪躲过，着廓尔喀弯刀带起一捋青丝。光子禹横剑扑上，叫道：“结剑阵！”殷茵微一点头，一步跨出，想要与光子禹结成齐驱并驾之势。红衣女见识过两仪剑阵的威力，此时岂容二人结阵，殷茵抬脚，她亦抬脚，弯刀始终不离殷茵左右，但见她红衣盖足，仿佛一朵红云在场中上下起舞，光艳夺目。殷茵不得间隙，眼见光子禹就在眼前，却怎么也不能近他身侧，一时惊怒交迸。光子禹额头沁汗，暗叫不妙：“这女子宁愿身陷我与殷师妹夹击之下，也不肯让我二人结成两仪剑阵。她若没有必胜的把握，怎肯如此涉险？糟啦！我二人功力不如她，剑阵不成，必败无疑。我死事小，可不能让殷师妹受一丁点伤。”胸中豪气顿生，有意将剑势一偏，卖个破绽，果然红衣女想也不想，抬起右足，下盘顿时露出一丝间隙，殷茵觑得真切，举剑刺了过去，心中暗喜。不料手中短剑长度不及，行将刺中之际，红衣女右腿已然收回，只听“当”的一声，一脚踩在剑背上，殷茵虎口一痛，几欲弃剑。红衣女手中弯刀与光子禹兀自斗了个旗鼓相当，右足踩定，左脚如风踹在殷茵胸口，殷茵惨呼一声，跌撞出去。褚连仲不住咳嗽，痛声道：“殷师妹！”

红衣女一脚踢起脚下短剑，逼退光子禹，桀桀笑道：“就先取了你这小狐狸的脑袋！”一步跨出，手中弯刀如转风轮，照着殷茵脖子削了过来。这一下兔起鹘落，眼见廓尔喀弯刀离自己脖子不过一寸，殷茵索性将眼一闭，暗叹一声：“罢了！”红衣女眼见即将手刃眼前女子，蓦地背后忽生警兆，连人带刀硬生生撇过身来，眼见一名身着白衫的俊郎汉子横空扑来，急忙拿好架势。

来人正是司无辰，他一路随同褚连仲三人，原本不想现身，此时见殷茵身当大险，这才忍不住出手。司无辰身在长空，振声道：“好恶毒的女娃儿！”并起双掌，风声鹤唳，掌力所及，红衣女手中廓尔喀弯刀顿时偏出，“锵”的一声钉在脚前地上。

光子禹不及转念，长剑刺向女子面门，红衣女反应神速，将头一偏，避过杀招。光子禹只觉长剑如中棉帛，顺势朝上一挑，只听“嗤”的一声，一袭紫红面纱轻巧巧掉落了下来，红衣女子“啊”的一声，慌忙举袖掩面，别过头去。光子禹也是一惊，慌忙撤了长剑，忽见红衣女嘤嘤哭泣，顿时不知所措，毛躁道：“咳……姑娘，多有得罪了！”。

红衣女子怒极，拂袖啐道：“不要脸！”她这一拂袖，登时露出一张朝霞映雪似的姣美脸庞来。一脚踢在弯刀上，弯刀拔地而起，凌空呼啸，朝着光子禹脖子电削过来。光子禹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这一副如画娇容，眨也不眨，眼见便要血溅当场，众人惊骇欲呼。忽见林中金光一闪而过，廓尔喀弯刀登时倒飞而去，红衣女伸手接住。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便听红衣女“啊呀”一声，右手如遭电击般缩了回去，掌心犹自握着弯刀，颤抖不已。光子禹只觉脖子上炽热无比，见红衣女忽然收回弯刀，大是惊讶，忽听一人口宣佛号，声若洪钟。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熠目阳光下，一名袒胸露乳的光头和尚踏着步子，徐徐走来。但见那和尚须眉凄白，一如霜打，虽年逾古稀，却是步履如飞，须臾已至近前。

褚连仲三人面露喜色，齐声叫道：“禅寂大师！”。光头和尚双手合十道：“禅寂神僧乃我佛门得道高僧，佛法精深，非和尚所能及也！”司无辰识得正是“无量僧”阿士，当下右手持在胸前，颔首道：“未迎阿士大师佛驾，实在罪过！”阿士呵呵一笑，道：“司剑主恁地客气！你我同为武林同僚，位列一辈，何须多礼？”司无辰道：“区区忝列五尊之末，蒙大师挂齿，实在令区区汗颜！”殷茵闻言一怔，当下领着褚连仲、光子禹向司无辰、阿士欠身行礼道：“原来二位竟是无量僧、无相剑主，多承二位前辈相救，感激不尽！”阿士淡然道：“和尚此来正要往大觉寺挂单，讨些粥饭，无巧不巧，撞上你们几个小家伙。”司无辰打个哈哈，笑道：“是呀，无巧不巧！我探访故人，也是恰好路过。”褚连仲与光子禹齐声笑道：“这次多亏二位哩！”殷茵一面赔笑，一面寻思道：“阿士大师碰巧或许不假，但司剑主说他碰巧分明是一面托词，方才在客栈我明明瞧见他的，若非一路跟随，怎会在此出现？”红衣女见这和尚看似土里吧唧却目光炯炯，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喂，大和尚！你便是无量僧么？”光头和尚点头道：“女娃子心怀不善，大大不好！”红衣女不以为然道：“我听师父说起过你，原以为你是个刚正不阿的大苦行僧，敢情好，你也只会出手欺负弱女子……”

殷茵见她颠倒黑白、搬弄是非，心头微怒，厉声道：“你也算弱女子么？大师方才若不出手，光师弟势必成了你的刀下鬼了。”光子禹闻言一阵后怕，只觉脖项间一片红肿，痛如切肤，显然给廓尔喀弯刀刀气伤得不轻。红衣女冷冷直视光子禹，哼道：“他见了我真面目，便是不死也得剜了一对招子！”光子禹被她瞧得心头发毛，气道：“哪里有这等道理？我又不是故意贪图你美貌的……”红衣女嘴巴一翘，撇过头道：“我师父说的，睹我真容者，要么他死，要么我死，你不让我杀，那……那我便自己死好了。”言罢，举起弯刀，作势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