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重回故地 -- 第十一章 撒旦神

二人一惊，齐齐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黑袍的老者走了进来，老者褐发蓝眼、鼻梁高耸，样貌决然不似中土人士。一袭长衫如染浓墨，手中一条乌漆漆手链来回摩挲，自掌心拖出，在老者右臂上缠了数匝，宛如一条黑腹蝰蛇绕在身上。索链上布满小小十字架，十字边缘，无不精芒璀璨。

司无辰禁不住厉声喝道：“尊驾是谁？为何要残害我兄弟？”老者冷哼道：“老夫耶该！天主的使臣，你又是谁？胆子倒不小，敢来此间撒野。”司无辰道：“某家姓司，名唤无辰。尊驾因何与我岳兄弟为难？伤他至此？”耶该微微笑道：“芸芸众生，皆是主之奴仆。老夫侍奉天主十余年，未敢有丝毫怠慢，这厮夜闯伊桑塔尔，藐视天主尊威，老夫未将他钉死在十字架上已然十分宽宥了，受这点皮肉伤又算什么？”岳逍阳呸了一口，骂道：“老贼货！若非你使些邪门妖术，岳某岂会栽在你手？”耶该老脸一黑，怒道：“你骂我什么？”“老贼货，你多行不义，干么还怕我骂？”岳逍阳神色凛然，又冲司无辰道：“无辰兄，你是不知，这老贼借着传教的名头，做下什么恶事呢！”司无辰早年曾听说过西方教会愚昧人心的手段，知道教会打着救赎世人的旗号做了许多荒唐事，当下有意打趣道：“什么事情？”岳逍阳道：“他原本在这西式教堂做劳什子主教，平日里替人做些弥撒，还特地弄了个赎罪箱，专一骗人钱财。”司无辰故作讶状：“竟有这等事？这般蒙昧世人，岂不是连猪狗都不如？”“是极是极！”二人相视大笑。

耶该见他二人兀自说笑，浑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不由怒道：“老夫那是替天主布施恩泽，替他们赎罪！”岳逍阳却不理他，继续接口道：“这还不够，老贼又私下里设了牢房，但凡不服的，都被关了进去。我瞧不过眼，前来查探，不料竟中了老贼的陷阱。”他张口一个“老贼”，闭口一个“老贼”，直气得耶该火冒三丈。耶该怒道：“那些罪责深重的信徒，禁闭思过都是自己情愿领受。与你们有何相干？”岳逍阳见耶该强词夺理，不由啐道：“还有些无辜的人被你关了，你又怎么说？”耶该朗声笑道：“非本教信徒，不受天主庇佑，莫说关押了，便是杀他几个也不打紧。”

司无辰怒道：“胡乱草菅人命，你也配教化世人？这般做派，和魔鬼撒旦有何两样？”耶该阴恻恻笑道：“不错，你们中土确然有人叫我‘撒旦神’，就是因为老夫心肠手段俱与撒旦一般。”岳逍阳笑道：“真是癞蛤蟆打呵欠——胡吹大气！心肠倒也罢了，手段么？只怕还没有撒旦万分之一成厉害。唔，瞧你痴痴呆呆，叫作‘傻蛋’倒还贴切一些。”司无辰闻言笑道：“哼，今日该你倒霉，撞在我手，管叫你‘傻蛋’变成‘滚蛋’！”“老夫久未出世，弥老之年，还能遇上你这等说大话的无知后辈，真是不知死活。”耶该眼中泛红，嘴角却已然露出一丝不屑的诡笑，轻轻抚弄手中索链，道：“老夫这条‘阿拉法之索’是天主耶和华惩罚世人的戒尺，今日我便用它度你们上天堂。”他说得言轻语缓，但话中分明透出阵阵杀气，教人不寒而栗。臂上阿拉法之索徐徐而动，滑到掌心，直直拖在地上。

司无辰怒道：“打什么机锋？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你自己的意思，哪来什么狗屁天主？”“放肆！”话音未落，耶该手中阿拉法之索早已脱手而出，射向司、岳二人，“亵渎我主者，死！”他这话说得十分决绝，威势逼人。司无辰身负岳逍阳，身手不复向时敏捷，此时觑见索链刺来，不敢托大，袍袖鼓荡，气势陡长，锐利索链登时宛如为无形之力牵引，骤然偏出，击在一根石柱上，一气贯穿，石屑纷飞。耶该咦了一声，撤回索链，蓦然笑道：“妙啊，‘以气为引，化诸天奇劲’，中土的大神通气！嘿嘿，果然有些趣味。”他目不交睫，直直对视司无辰双眼，呵呵笑道：“我西域也有一套神通，堪可与大神通气匹敌，不知阁下可有耳闻？”司无辰与耶该远隔数丈，只觉他眼中精芒四射，透出一股莫可名状的诡异。不待司无辰答话，耶该蓦地瞳目一张，司无辰只觉耶该身影登时高大了十倍不止，未及转念，忽见一个硕大的巴掌压将过来，直如山岳横空，骤然击在自己左肩之上，火辣辣生疼，几乎将背上的岳逍阳也颠了下来。忽听岳逍阳叫道：“小心老贼的招子！有古怪！”司无辰大惊失色，拼力摇了摇头，眼中诸般景象倏然缩小，只见耶该手掌兀自停在半空，正笑眯眯瞧着自己。岳逍阳恨声道：“当日我便是被他一对招子摄住了心神，失手被擒，事后端端让人想不出其中缘由，邪门得很！”他此时想起当日被擒经历，直恨得咬牙切齿。

耶该得意道：“我这法术叫‘瞳中影’，比之中土‘大神通气’高明了百倍不止。怎么样，你服也不服？”司无辰神色兀自不屈，他一生桀骜不驯，从来不肯向任何人低头，当下凛然道：“尊驾趁势逼人，未免有些胜之不武！”言下颇为不齿。老者眉目一挑，冷笑道：“好，老夫绝不仗势欺人，你放下姓岳的，咱们一对一比过。”司无辰放下岳逍阳，道：“怎么个比法？”耶该悠然道：“你若能胜我，自然放你们出这大门，绝无二话。若败了么，也不打紧，仍有一门可进。”岳逍阳心头一震，禁不住道：“什么门？”耶该嘴角邪笑，阴恻恻道：“天堂之门！”岳逍阳一惊，嗔骂道：“呸！你这老贼才要进天堂！不，该下地狱才是。”耶该脸上怒气一闪而过，随即阴笑道：“你这厮嘴硬得很，呆会老夫倒要拔了你的舌头，瞧瞧是个什么样子！”司无辰冷哼一声，不以为意道：“我干么要和你比？放不放可由不得你，我要走，你怕拦不住！”“你不妨试试！”耶该邪邪一笑，阿拉法之索凌空一振，带起一溜罡风，身后三丈大门轰然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