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重回故地 -- 第九章 月下将军

此时天色渐暗，月色朦胧，街坊里已是华灯初上。见宁无心暗自垂泪，司无辰不免也是一阵神伤。忽听街巷尽头传来一阵零乱的脚步声，间或有马匹嘶鸣、众人催喊之声。宁无心止住声息，正自纳闷，司无辰却是心下了然，哼道：“那几个贼货，看门的本事没有，尽会扰人清静。”言毕，再不理会一旁的宁无心，径直朝来人处去了。

悠风拂过，云翳中散开一道月影，街巷里一片鳞光闪闪，却是一列身着盔甲的士卒。领头的一人骑在一匹极骏的白驹之上，金甲银袍、眉宇间透出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教人忍不住望而生畏。旁下的一名士卒瞧见司无辰，忙冲那人道：“启禀将军，正是此人。”

说话的士卒正是日间的那四名守卫之一，他四人吃了苦头，却哪里肯忍气吞声，伤势稍好，便忙不迭地去守城的将军杨耀处告了一状。杨耀其人平生极好颜面，得知部下被人欺负，只觉仿佛那耳光扇在自家脸上一般，震怒之下，亲率守卫浩浩荡荡一路赶来。

杨耀冷冷打量了司无辰一番，沉声道：“为何伤我部下？”司无辰默然不语，眼中寒光扫过，众人顿觉气短三分，胆小些的被他这一瞪，立时两股战战，张袖欲走。他大神通气在身，抬手顿足之间，均有排山倒海之势。此时他为宁无心所染，心中悲苦，任杨耀连连问了三遍，才冷冷道：“我打狗……从来不看主人！”杨耀平生纵贯沙城，几时受过这份侮辱，闻听此言，顿时怒不可遏，奋起六尺长戟，大喝一声：“恶贼，吃我一枪！”风声霍霍，电光闪闪，镔铁枪头以雷霆万钧之势直直朝司无辰面门刺来，眼见一击将中，众人几乎就要叫出声来。孰料司无辰觑见咄咄枪势，眼中顿转清明，眸光大亮，广袖陡张，迎上画戟，电光火石之间，硕大戟身倏然偏出。见此情形，众人无不瞠目结舌，大惊失色。

却说杨耀手中长戟，乃是其成名神器，名唤“苍龙大戟”，取“苍龙出世，睥睨众生”之意。随其征战多年，方才那一招“苍龙灭世”先声夺人，放诸于向日沙场之上，从来无往不利，鲜少有人能够避过，当真是当着就死、碰着就伤。此时见司无辰轻巧避过，杨耀不禁浓眉微蹙，咦了一声，挥掌拍在马背上，飞身而起，喝道：“好贼子！看我苍龙之剑！”硕大画戟竟圈出朵朵剑花，朝着司无辰当空罩下，这一式化戟为剑，既包罗了剑之变幻莫测，又不失戟之长重威势，方寸之间，尽显杀机。

司无辰意随心动，步羁转急，蓦地，袖口一拢，涨足去势，如蛟龙出水般探向“苍龙大戟”，乾坤袖与“苍龙大戟”登时绞在一处，形如青黑两条巨龙交缠齐啸。阴阳二劲遍布流动，二人各各闷哼一声，长袖大戟一合即分。二人虽然使的均非剑刃，但面上却分明流转着无穷剑意，亦且各自手中兵器始终不离剑道，这剑与剑之较量，一时竟难以分出高下。司无辰须发飘飘，见风而长，鼓荡开来，微发、秋毫无不蓄足气势，待时而动。见此情形，杨耀忽地躬身而退，戟头微颤，“嗡嗡”直响，俄而风起，大戟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忽挑、忽刺、忽拉、忽扫，一路的枪法行云流水，密不透风般卷了过来，四下里众人只觉面皮生疼，忍不住踉跄后退。

众人看着场中二人左右腾挪不定、戟来袖往，只觉二人如流光魅影，瞧得久了，竟觉眼角酸涩，难分敌我。杨耀长戟在手，自是十分了得，攻守成章，真应了“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司无辰一对长袖来去悠然，乾坤袖以柔克刚，也是丝毫不落下风。

月色如洗，十里长街，一泻如注。忽而从北边的房顶上从传来一个娇柔的女子声音：“都罢手吧！”众人莫不诧异，纷纷别过头来看，却见房顶上树影婆娑，一名身段纤细的曼妙女子正翘立其间，倩影婀娜。忽见那女子一抬手，掌心寒光一闪，众人未及惊呼，就见那道寒光没入场中。

司无辰六识入微，头也不回，随手便将那朵金光摘在手中，只觉入手冰沉，低头一看，脸色顿时大变。虚晃一招，借“苍龙大戟”之力翻身一跃，匆匆朝那女子处纵去，女子似乎早料到会有此变故，浅浅一笑，借着月色飘身而去。

杨耀不料司无辰一代高手，竟会临阵弃战而逃，只觉今日若不能挫败此人，将来势必难以服众。心念一动，正要尾随其后，却听一阵快马扬蹄之声传来，一名传令兵跃马而下，对其匆匆耳语一番，杨耀眉头一皱，朝着司无辰方向定定地看了一眼，脸上阴晴不定，许久，纵上马背，朗声喝道：“收兵！”

那女子轻功极好，步履如飞，只几个起落，已然身在十丈之外。司无辰急运太虚神影，身影如幻，连连追了上去。约合一盏茶光景，那女子终于凝立在一根树杈上停住。司无辰摊开手掌，赫然是一块月牙玉石，不觉怒道：“这玉石哪里来的？”女子隔着一层薄薄的面纱，扬声笑道：“这块小石头么？是我在伊桑塔尔教堂里拾到的，你若喜欢，不妨也去那里撞撞运气。”

司无辰一惊，急道：“姑娘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不待他说完，那女子早已嘻嘻一笑，扬起披风，径自去了。司无辰俯视玉石片晌，脑中渐渐一片混沌，眼中露出追忆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