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战事 -- 第九章 血后晨曦
晨曦村隐于两座山之中,山涧溪水汇集成河从村中穿过,虽不足百户人家,但却环境优雅,清幽闲静,在荒无人烟的剑阁群山之间更显其特别之处。
“真想不到秦姑娘家乡竟这般雅致。”李聪赞叹道,将女子从背上小心放下来。
“小地方不及贵地繁荣,让恩公见笑了。”女子微笑着推开门,二人随之进屋。
那屋中与外面屋舍无异,皆是木楼,茶桌,竹帘,香案,竹椅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而书桌上还用小篆所写竹简,四个如天仙般的妙龄少女围坐着抢着那竹简嬉笑抢夺,全然不顾眼前的陌生人。
“真没规矩,见了客人还这般放肆。”秦女嗔怒道,那四个女子瞬间安静下来,起身向着客人行礼。
“姐妹们没见过世面,让恩公见笑了。”秦女接过纪萦手中的背篓放置在一边。
“哪里哪里!”李璁真诚称赞着,“几位姑娘还懂秦小纂,在下研究数度都不明其理,真是惭愧!”
“都是闹着玩的。”秦女搬来凳子招呼二人坐下。
“我有点不懂,你们五个姐妹就住这一间屋?”纪萦住惯了虎斑寨大厅,始终觉得这小屋有些透不过气。
“我们姐妹自小便一起长大,同围一桌吃饭,同睡一张床,这有什么不可以吗?”秦女回答到,转而笑吟吟对着李聪说,“恩公一路辛劳,不如尝尝这晨曦村的美酒吧。”
“酒便不必了吧!”李璁起身推辞,“姑娘安全达到,我二人也该告辞了!”
“恩公先莫推辞!”秦女将其拦住,眼神十分真诚“晨曦村地势偏僻,物产也十分匮乏,唯独得天眷顾,汇集了这剑门群山险峰千年不断的天露甘霖,加上村民们采集的山间药草,酿造成了独有的药酒,清醇甘甜,祛病清瘀。不尝尝确实可惜啊!”就在秦女说话期间,其余女子从竹帘后端出一个青铜牛酒樽。
“正好!”纪萦一见有酒十分高兴道,“走了这么远的路水都没喝过一口!我倒要看看这酒有没有我老鹰寨的老白干好!”说毕,抢过酒樽就要喝下。
“且慢!”秦女夺过酒樽,“这酒虽清冽但后劲儿却不小,我姐妹每次都只饮一爵。”说完招呼身旁的女子从帘后取出两支云纹高脚银爵,斟满酒送到李璁面前,恭恭敬敬道,“恩公先请吧!”
“他喝得我就喝不得!”纪萦有些不满,“你是小看我韩纪萦的酒量吗?说完不由分说抢过酒杯一饮而尽,“今天本姑娘就让你们开开眼!”话音刚落便顿觉全身燥热难当,头晕目眩,胸口压抑的难受,似乎有万千小锤敲打着自己的头脑,摇晃得难受。
“韩姑娘!韩姑娘!”李璁不住呼喊到,一把推开手中的银爵,酒洒到地上,化成一堆泡沫,木质的地面迅速向下凹陷。
“有毒!”李璁条件发射的抓起身旁的剑起身,而刚才还有说有笑的五位女子瞬间化为面色苍白的鬼魅。
那秦女身形削瘦如柴,褴褛的素纱紧紧裹在身上,一条黄色的束带已发黄,宽大的袖口也结满蛛丝,脸和手上的皮肤被刀斧砍伤般卷起,露出白花花的血肉和森森白骨,而群下的双腿也歪歪斜斜挤到一侧,黑色眼眶深深凹陷,鬼魅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李璁,嘴角上翘,发出阴邪刺耳的笑声。
李璁看得目瞪口呆,手中的剑竟停在半空之中。
“我美吗?”秦女邪魅的问到,声音尖厉的仿佛撕碎了心脏。
“妖孽受死!”李璁果断举起手中剑,用力刺向秦女,而那剑却从秦女胸腔之中穿透过去,毫发未伤。
“我姐妹好意请你喝酒你却举剑相向!”那女子冷笑着迎着剑用力一顶,剑柄已抵至秦女胸腹出,渗透出绿色的恶臭液体,李璁急忙抽出宝剑,先后退了几步,背已靠近木屋墙面,几案上的竹简被震落了下来,碎成粉末。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弥漫着整个木屋,而剩下的四个女子却如木偶般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眼中露出阴森的红光。
“不喝酒倒也罢了还弄坏我家东西!”你女子声音愈加凄厉,一步步向自己飘移过来。李璁被逼到墙角动弹不得,脑中却飞快想着应对之策却如一团乱麻始终冷静不下来,眼看那女子越逼越近,忽然,一支长剑劈开木门。
“小心!”一个红衣女子举剑冲进门来,冲那厉鬼扔出五枚银色飞镖,瞬间,那厉鬼被死死钉在墙上不得动弹。
“莞尔!”李聪惊讶的叫出声来,“你怎会在此!”
莞尔未及回应,解下腕间红色晶石,朝空中抛开,那晶石凝在半空以极快速度旋转,继而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火球,如镜面般映射着那五个厉鬼的样子,而火球的高温泽烤得她们哀嚎不已。腐朽的身体急速萎缩,骨骼也随之塌陷发出吱吱的声音。正挣扎间,那火球中心燃尽,露出白色的空心。李璁正看得疑惑,忽然那火球猛的朝着五个厉鬼飞去,将其一一吸收到空白球心之中。而火球也便成黑色,收缩为原来大小的晶石,回到莞尔手中。
莞尔收好晶石,轻轻向李聪走去,“对不起,莞尔来迟让公子受惊了!”李璁看得目瞪口呆,怔住久久不能回神。
“李公子?”莞尔再次唤了声,“你还好吗?”
“还好还好!”李璁作揖道,“道歉的应该是我,说好在益州府中等姑娘来取剑却违背誓言到了这剑门关,中了这妖孽的奸计,差点还让姑娘和在下一起,”说到此处,他觉言语不当停了停道,“让莞尔姑娘搭救,是在下又欠了姑娘一个情。”
“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客气!”莞尔娇嗔道,伸出雪白的手臂,搂住李聪的脖子,“许久不见公子了,公子可有想我?”
“想?想…想,”李聪被莞尔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弄得有些尴尬,条件发射的将脖上手臂移开,结结巴巴道,“莞莞尔姑娘…不是要回长安吗?”
“长安?我去长安做什么?”莞尔道,又朝李聪身上靠过去,“没有公子的地方莞尔一刻也不想呆!好不容易又见到公子,这次绝不分开了。”
“莞尔姑娘..请..不要这样!”李聪又躲闪开来,心却忐忑不已,攥剑的手心也渗出汗来。只见莞尔微笑着朝自己走来,比起往日这笑更加柔媚娇俏,一手挽在自己脖子上,“是这样?”
李聪闭上眼睛心跳却愈加剧烈。“还是这样?”她将手从自己脖子上放下,转而环抱着腰,将头依靠在自己胸膛之上,
“还是这样?”一股热气从胸中升腾而出,脸憋得通红,他竭力想要推开莞尔,手却被扣住一般使不上力,而心却不是那么着急。
“或者是这样。”莞尔抬起头,吻向李聪,一股奇异的幽香透过嘴唇传到李璁鼻息之中,很快渗透了全身的血液,接触的瞬间,身体变得轻盈无比,柔软的感觉如蜜糖一般,绵绵融化在心上。
“不…不要..不要!”李璁眼神迷离,声音越来越弱,除了身体连心也不听自己的使唤了,这是一种堕落吗?或者是一种沉醉。“不,不是!”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心中响起,“这是你一直探求的秘密,内心渴望的温暖。”他意识已不清,身不由自主朝着莞尔的背后抱去,我渴望的温暖是什么?“是爱,是关心。”那个声音说。什么是爱,什么是关心?他在心中喃喃问道。“就是这样,是这样。”那个声音拖得很长,软软的让人想起午后的阳光,暖暖的,让人想睡,头愈沉重,身体也是,好想睡,好想睡。
“璁儿!”一个严厉的声音将他喝醒,他从迷幻之中猛然醒来,急忙推开怀中之人,却见四周幻境瞬间消失。自己竟还置身在那间小木屋之中,而五位女子正在为纪萦斟酒。
纪萦已有些醉意,面颊红如烈火,却还不肯言败,举起酒樽仰头欲将其全部饮下。
“别喝了!”李璁一把夺下纪萦的酒樽将起它狠狠砸在地上,一股无名之火从胸口之中燃烧起来。
“你干什么?!”纪萦派桌而起,“不服来拼啊!姑奶奶陪你喝到天亮!”
秦女见二人争执便过来劝道,“恩公若不喜欢饮酒便算了,只是长安离此还有万里之遥,这剑阁又不是那么好走,若不养精蓄锐,便是神仙也寸步难行啊!”
“不不用!”李璁见秦女如此说来,气渐渐消了,礼貌得继续推辞着,而见秦女已将一杯清酒送到自己面前,眼神有些哀求,眼泪似乎也即将滴落下来。
李璁不忍拒绝,举杯将那酒一饮而尽。不想那酒竟十分甘甜,丝丝凉意透彻心扉,他畅快的呼吸着酒带来的爽意,头脑也渐清。映着爵中残酒他看到秦女甜美的微笑,温暖真诚,如黑夜过后的晨曦,拨开迷雾天地一片晴朗。
幻境被初升朝阳融化,放眼看去,屋舍楼台都化为断壁残垣,只有塌陷的木梁和断裂的石桥显示这里许久之前货有人居住,所谓村庄不过一片陈旧破败的废墟,除了那条穿过村庄的溪水,一切都是梦魇。
他看了看手中那支银爵,爵杯刻有几个小篆文“秦”和“甲戌”字样,不禁想起关于金牛蜀道的传说,秦为入巴蜀,将五美女送到蜀国为惑,引五丁力士凿金牛道相迎,路遇巨蛇入山,五丁除害之中山崩地裂,五女与五丁共葬身于此。千年来,怨念不消,盘踞在此,或等蜀王恩宠或思乡欲归,百年孤独,千年寂寞,都不过是无辜的期待。
“这才是真正的晨曦村吧!”李璁感叹道,“无数黑夜之后忐忑期待却等不到的明天。”
“谁说姑奶奶酒量小?来来来!再来十坛美酒!”纪萦宿醉未消,脸色还微微泛红,梦中呓语不休。
李璁望着地上的纪萦摇了摇头,她固然粗鲁,霸道,但至少是无忧无虑,逍遥开心。不像这些被命运戏弄的女子,更不像自己,背负起一些不能承受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