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战事 -- 第八章 天堑
光宅元年，三月初五，新帝李旦登基不过一月，废太子李贤便自杀于巴州。顿时长安大乱，朝中人人自危，唯恐下一个牺牲者便是自己。
而远在长安之外的剑门关外群山之上，袁天罡御剑凌空与远道之客饮酒言欢。
“袁先生，好久不见！”紫袍男子恭敬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徐公才是别来无恙？”袁天罡哈哈大笑，一手举杯，一手甩袖，身边乌云瞬间消散。
“听闻有人寻找了先生许久，为何现在才现身？”紫袍男子道。
“凡尘俗世太过纷扰，若事事都亲力亲为，何时才能安身？”袁天罡豁达的回应道，“世人都冠于老夫“神相”之名，却不知命数天定，老夫不过是替他老天传个话而已！”
“先生过谦了！”徐承之微笑举杯，身边黑云环绕，天色渐暗，便道，“风雨欲来，黑云蔽日！恐怕这酒又喝得不痛快了！”
“哦？”袁天罡起身，见身下大江涛涛，滚滚浪潮奔腾向前，翻涌不休，咆哮嘶吼，激起千层急浪，大有劈山裂石之势。
“锐不可挡，势亦可，却终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袁天罡摇头叹气到。
徐承之不语，翻手为云，覆手作雨。几番舞弄，电闪雷鸣，呼来疾风骤雨！以不可阻挡之势朝那大江冲击而去。只见那江水猛涨，气势更甚卷起万丈巨浪，群山已渐渐隐没在黑色波涛之中。
“如今可破否？”
袁天罡摇头微笑，冲破风雨，驾着宝剑朝群山之巅飞去。一道闪电掠过，亦在那撼天动地巨雷轰鸣之前的空白瞬间，山被劈成两半，积蓄已久的洪流朝其破裂之处奔涌而去！
自古剑门关外一条道，群山巍峨，高耸入云，笼罩的金色光芒，山石之间，或草木葱郁，怪松奇树斜倚山体而上，或怪石嶙峋，一片赭红褐黄，天色阴暗，苍鹰呼啸而过，隐入乌云之中寻不到方向，而盘山小路上，一老一少正匆忙赶着路。
“此处奇险无比，我们追了这么久也未见人，不如就此这折返吧。”，莫流光气喘吁吁到，放慢了脚下的速度。
“找到吴限刻不容缓。”应飞扬头也不回的说。
“我好像没向师侄说过那人叫吴限吧？”莫流光忽然停下了脚步，顿觉蹊跷，自龙脊山下来，应飞扬便极少说话，而在益州见到吴限之后应飞扬的反应似乎不像是初次见面，而那少年在云盘岭听到龙脊二字的反应也十分激动，真的是仇家吗？他愈来愈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打赌而已。
“是是吗？”应飞扬也停了下来，“师叔记错了吧，在龙翼峰上师叔曾向我提起过。”
“说过？”莫流光肯定的说，“怎么老夫只记得说过上次下山遇到一个灵力极盛的少年，师侄不信要与我打赌亲自下山一看，至始至终也没提及他名姓！”见应飞扬不语，莫流光继续道，“当日从龙脊下来，师侄只说是见一见这个剑气极盛的少年，说到底也只是凑个热闹罢了，可自从在益州见过之后，便一直穷追不舍，而那人也深受重伤，一个不相干的人便引起师侄这般关心，真的只是为了见识见识吗？”
“这…”应飞扬一时语塞，低头沉思道，“关于吴限之事，晚辈的确有所隐瞒，但此事关系重大，需回去禀报掌门再作定夺。”
什么事竟要掌门定夺，莫流光心中一惊。
“请师叔相信晚辈！目前必须找回吴限，待回到龙脊之后定会尽数禀报！”应飞扬态度坚决，让莫流光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得怀着心中疑惑随其继续奔走在剑阁群山之间。
忽然，江水奔流之声传来，一道绝壁天堑出现在眼前。
见路途被阻，莫流光不禁走进，往那断崖边一站。百丈深渊之下，一条大河浩浩荡荡朝前方奔流而去，一不小心脚边擦落几个石块，往崖下坠去，划出急速的风声。
“师叔莫急！”应飞扬不慌不忙抽出背后的宝剑，闭目屏息，口中念念有词，那剑四周发出蓝色幽光，渐渐从地上升起，不久便离地三尺有余，应飞扬纵身一跃，熟练轻踩在剑身之上，而脚下却与那剑身隔着一尺多距离。
这便是龙脊修灵派上乘灵力法术——御灵！莫流光啧啧称奇，传闻百年有所小成，竟能以剑代步飞跃天堑，不亏为龙脊门中新生代弟子中翘楚！”莫流光啧啧赞叹，自己入门三十余年，还未亲眼见过一次。
“师叔快上来吧。”应飞扬招呼着，已蓄势待发。
“哦。”莫流光小心翼翼伸出一只脚踏在剑上，脚下一股强大却平稳的力量将自己托住仿佛脚下的平地不仅仅有剑身那么宽，他心中一横，正欲踏上另一只脚，忽然身后传来女子的嗤笑声。
“什么人？！”应飞扬警惕的喝道。
“身为晚辈应该让老人家在前先走才是啊。”一位红衣女子由远及近，声音轻柔婉转，十分动听。
“你懂什么！”应飞扬不满道，“此剑自小随我一同修灵，与我早心灵相通，非我之令不听，如非我先御灵稳住，莫师叔如何上的来？”
“呵呵！”那女子满头红发，唇齿之间流露出一股淡淡幽香，“说到底还是公子修为不够，若真如公子说所这剑听话得不得了，难道公子让他载老人家先过去还会反抗不动？”言语间却是嘲讽。
“你一个无灵根的凡间女子竟敢蔑视我龙脊修灵派的上乘灵术！”应飞扬怒道。
“龙脊？”那女子掩袖一笑，“闻所未闻。”未及应飞扬发怒，女子便朝着悬崖边走去，步履轻柔，有如脚下生风，速度极快。
“你不要命了吗？！”应飞扬从剑上跃下，伸手去拽那红衣女子却见那女子已离开悬崖，行走到半空之中，依旧体态轻盈，从容不迫，微笑着从脚下的“路”踏过。
二人看的目瞪口呆之时那女子已行至江心之上，蓦然回头，雪白肌肤之上，荡起浅浅梨涡，调侃到，“你们不过来吗？”
应飞扬心中一怒御剑乘风追去却在江心之上被一道突现的红色屏障挡回岸边，几次尝试怎么也越不过去，正恼怒间，耳边却传来盈盈笑声，那女子已至江岸。脚下却是江水阵阵，奔流不息。
应飞扬在这边咬牙顿足却无机可知，却不知有人运气好早在天堑未断之前便已抵达对岸。
初春回暖，剑阁蜀关云雾缭绕，阳光漫散，绿草丛生，山林险路阴寒退去，暖暖人烟在石阶之间升起。走了好几天路，纪萦不觉汗流浃背，坐在路边休息。
“过了剑门关便不再是剑南道地界，越过秦岭再行数日便可到达京兆长安。”
“怎么这么远啊！”纪萦抱怨到，“我在老鹰寨上山下山来回个十几趟也没见这么折腾！”
李璁笑了笑，“当日我提议骑马或以车代步，姑娘非说不爱那‘官家阔少’那套，要自己走去的。”
“你你别跟我得意！”纪萦喘着粗气，等姑奶奶我活捉了那“禽”，再来跟你算这笔旧账！”
“韩姑娘不用动气，过不了几日便可到达。”李璁嘴上随时劝慰，心中却不甚痛快，原来捉弄人也有着般乐趣。
韩纪萦不罢休，正要“回敬”，忽然不远处传来呼救之声。
二人急忙循声奔去，见山崖之边，一位少女用手抓住崖边梅枝，身体悬于崖外，脚蹬着崖壁，蹭出的石块往下掉了去，跌入不见底的深渊，而那梅枝承着女子身体的重量摇摇晃晃，已经折弯露出树枝芯的白色部分。李璁当机立断，抓住少女的手，用力将她拉了上来。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女子磕头言谢，脸却已吓得煞白，挂满眼泪。
“姑娘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个弱女子还敢到如此险峻的山林中来？”李璁道。
“奴家姓秦，住在这山头前面的晨曦村，家中无父母只有四个姐妹在，小妹生病待医治，顾才独身到此寻药。”秦姓女子一边抹眼泪一边徐徐道来，委屈颔首之姿，我见犹怜。
“怎么只教你来，你那没生病的三个姐妹都上哪儿去啦？”纪萦忿忿不平道。
“姐妹们也争着来，是我不让的，再说我身为长姐理应尽到保护妹妹的责任。”女子声音虚弱，气息中流露出一丝寒意。
“姑娘疼爱姐妹之心，教在下敬佩。”李璁作揖道转身欲走。
“哎！上哪儿去！”纪萦从背后拉住李璁，一副打抱不平的神情，“没见人家姑娘脚给崴了没发走路么？你是不是男人！有没有道德！”
李璁回头仔细一看，果然，那女子脚踝处已经青肿起来，便行礼道，“是在下太粗心了！实在抱歉！”
那女子破涕为笑，自觉的伏在李璁背上，指引着村落的方向。
夜风愈加深沉，山路蜿蜒，奇峰险岭之间，流露出星星灯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