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斜去的太阳 -- 第二十三章 谜底
收拾完已近天明。天边拢起一片云霞，包裹着还未苏醒的太阳，水面升腾的白雾还未退散。
聚拢起的尸体正在燃烧着，烤肉的香味让人闻着一阵阵的反胃。血腥气弥散着，黏黏的汗水紧贴着皮肤向下淌，让人浑身都不舒服忍不住想抹上一把。
老诺克蹲坐在水边，望向宽阔的逆水河，吧嗒吧嗒的吐着烟，不知在想着什么。
四人围坐成一圈，看着地上收集起来的东西。
三十三枚带有标牌的挂链，三十二把同一制式长剑，折叠短弩二十四把，箭筒十九只，弩箭却只剩下十多根未被发射的留在原地。带有标注的地图一份，干粮五小袋，大概够三十多人半天的量，清水八袋，野麻绳子数捆。除了这些再无他物，尸体已经挨具翻验过了没有看出什么来，现在正在燃烧着。
四人围坐不语，各自打量着眼前收集而来的物品。这次的攻击小队虽没有遭到损失，作为被袭击的目标却让每个人的心头都堵着石头一样压抑。
拿着地图的环最先开口道“这次的袭击我觉得不是普通的抢劫。看这份地图，上面的标注是从麦城开始的，和我们所走的路线是一模一样的，甚至是我们休息的大概区域都划了特别的圈，就像在做特别记录一样，虽然我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但我有理由相信这完全是冲我们来的。而且这些量的食物和水只能支持他们这么多人使用半天，如果不是他们的据点就在这附近，那么就是算准最晚会在半天后和我们遭遇。恐怕老诺克只是被牵连进来。”
环皱着眉头再打量下地图，再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拿起一串标牌并对其他人说“你们也看看还能看出来什么。”
翼已经端详过几把佩剑，佩剑上均刻着简笔的郁金香纹章，低头思索半天仍想不见有什么印象，也开口道。“我不记得帝国内有使用这样纹章的家族或组织。”
随手再拿过一把长剑对比一下接着说“不过显然他们已经具备一定的规模，这批剑是成批打造出来的。”
环放下手中的一串标牌，冲翼点了下头。再看下旁边同样在观察长剑的默，他皱着眉头眯着眼睛，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默，你的意见呢？”
想了想，环还是补充道“我是说，从铸造的角度看这些东西。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
说话间默伸展了眉头似乎已经想通了，抬起头来很肯定的说道“制造手法有点类似地精制品，使用的是纯工业生产的技术。”
他将手中的长剑端平，指着靠近剑柄处剑刃起始的位置说“仔细看这里，这是使用水磨法磨出来的。先铸造好剑身，然后大批量开刃使用水磨砂轮打磨出剑刃才会如此，由于剑柄已经安装好了，砂轮在开刃的过程中需要让出一小段位置才能开磨。”
放下手中的长剑，默伸出一根手指“所以，第一个排除的是锻匠制作的。如果找锻匠来做出这样的剑,除非是全部都由一个人完成，否则不会差别这么小，但我不相信会有锻匠愿意做这样的事，费时费力只为了打造几十把普通的制式剑。而且，锻匠做出来的长剑一定都是直接开刃过的，那样锻造起来也更为轻松。而且据我所知，锻匠对于自己制作的东西很少有想要借助外力来做调整的，这就像自己打脸一样表明锻匠的手艺不行。”
翼抬起头来补充道“我补充一点，剑身上我感应不到一点魔力的痕迹。我同意这个观点。”
默点了下头，同时伸出两根手指继续说“第二，虽然兵工厂制造出来的剑也是使用砂轮开刃，但人类兵工厂制造不出这样的剑身，朔，把这两把剑从同一位置截断。”
朔依言，将两把剑平放在地上，使用自己的短匕猛地扎向剑身中部，猛然爆发的打击力量瞬间就折断了剑身，断口处整齐的好像用尺比量着折断的。手起刀落，折断了第二把。
默捡起第一把的剑柄，再拿起第二把剑的剑尖，然后把这两块本不属于同一把剑的残缺部分拼合在了一起，仔细观察起来。
半天后，默露出笑容“果然是这样，你们也看下。”
两段残剑依次传递着，两把剑的残缺却能够刚好拼成一把剑，剑脊的厚度，剑宽，剑刃都完美的重合在一起，没有哪边高一点或哪边宽一点。朔不禁再折断一把，结果仍然相同。
“想要制作出这样的制式剑，而且至少是三十多把这样，人类想要保证最相近的办法就是使用铁匠的浇筑工艺。将铁水融化后灌进浇筑模一次性冷却成型，然后通过锻打使剑身拥有刚性和韧性，锻打过后才使用水磨开刃抛光，所以每一把剑看上去都差不多，但一定会有细小的差别。”
回过神再盯着面前几把折损的剑说道“这些剑几乎没有差别，这种精细的制作手法只有地精技术可以实现的了。虽然不能保证这一定是地精出品，但地精技术是不会错的。”
几人均点了下头，表示认可这个推测。
“朔，你有什么发现？”环见朔没有说话，便询问道。
“分析我不在行，我只是说我看到的。第一，他们都有武技，如果不是冲上来的时候被我们镇住的话，缠斗起来我们肯定捞不到好处。他们的实力大体相当，而且我肯定他们都能外放斗气，等级不太好说。他们一定都受过严格的训练，但也能肯定他们都不是正规军的战士。当然刺客也不是，他们的身体灵活度差。”
“那第二呢？”环问道。
“哦，没有第二了，都说完了。”
翼接过来说道“可能是杀手，我听说有些家族专门暗中培养一批杀手用来做明面上做不了的事。”
“杀手？”环重复了下，表情有些复杂。“我记得领头的那个临死前说过‘追杀’这两个字，就说明主要目的确定是为了杀人。我还记得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我愿意放弃并发誓日后定不会有任何形式的报复’，这就说明他们可能有组织，而且可能有很强的后盾来支持他们。”
“呃，还记得他后面那句话吗？‘请放心，我们是最讲信誉的’，我听着总感觉有些耳熟，就是想不起来。”翼也回忆着。
忽然两人对望一眼，同时说道“是佣兵！”
当猜到这样的可能，四人沉默了半晌。
正常的佣兵任务包括护送、运输、查找以及剿灭，这些都是正大光明亮出身份来做的事，其中绝不包括追杀，那是杀手做的事。佣兵团也轻易不会接追杀的任务，这关系到佣兵团的声誉，自然一旦因某种原因接下了，也一定会想尽办法不让人查出来。凡是必须委派佣兵团来做的，无不是需要长期追杀，以不死不休为结局的任务。据说其费用往往是个天价，随着追杀的损耗与线索的查找如果超出佣兵团可接受的范围，佣兵团还有权要求追加费用，可以想见到这底得有多恨才会让佣兵来做。一般杀手组织很少有全大陆追杀的实力，而走南闯北势力庞大的佣兵团却有。
叹了口气，环举起手中的标牌。“你们再看看这些标牌。上面没有名字没有编号，只有一些奇怪的纹路，这显然不属于阵法，可该死的我从上面感受到了魔力。这让我很不安。”
伸手攥起一串标牌感受一番，从各自的眼神中便可得知，显然环的感觉是对的。
“我想我们被盯上了。但我想不透的是他们有什么目的。”环恼怒道。
“这不见得是我们。”翼意味深长的眯了下眼睛。
“如果是我们来做这件事，首先调查目标的所有情报是最先开始做的。再看看那堆尸体的表现，他们对我们的情况一无所知。”
翼顿了一下说“我说的是我们四个。”
“你认为是——”环没有再说下去，视线掠过翼，向翼的身后望去。胖子就地坐在燃烧的尸体旁，盯着手上还未凝固的血水发呆。只一瞬，阳光射透云层照了过来，打亮了胖子半边的侧脸，而被阳光刺到眼睛的环只能模糊的看到有阴影的那面。
收回目光，翼冲自己轻轻点了下头，环也轻点了下头，这应该就是最合理的解释了。目标人物应该是对的，至于其中的缘由四人各自思量着。
“这下麻烦了，看来我们得重新规划下路线了”环低头思索着。
一向耐不住的朔干脆就这么躺了下去“真是麻烦，啊，真想就这么不管了”。
默将所有收集起来的长剑、标牌以及可能认出来身份的东西都使用铸匠铸造分解的步骤一一碎化，弄成看不出来模样的一块块小金属片，然后远远的抛进了逆水河。
焚烧后的尸体已经看不出来模样，虽不至完全烧掉，至少已经分辨不出模样，小伙计们挖了很大一个坑才将所有尸体掩埋进去。
最后将营地重新休整过后，商队才启程开始向港口进发。
没有埋怨，没有感激，老诺克沉默着坐在车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