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行 -- 第十五章 镇西牌楼（三）
却说上回文说道，刘愈传了同五书籍，锁甲，正当谈论之时，听见有人叩打门环。
“先生可是休息了？”
听的声音是柳玉娘，刘愈便对同五说道：“你把东西收拾好，先回家去吧！锁链软甲就穿着吧，我还有事要和玉娘商量。”
刘愈对同五说完，行出屋门对着院门说道：“进来吧，我还没有休息，正在教同五学习。”
同五听罢，赶忙将衣服穿好，把绢册用油纸包好，连同针灸盒一同放在了装有锁链环子的木盒中，用包裹一裹背在后背，也走出屋门。
同五刚行出屋门，正好先生将院门打开，玉娘满面愁容的踱进院里，看见同五也在院里，愁容一展对同五笑道：“小五这么用功啊，这么晚了还要叨扰先生。”
“那当然，梅花香自苦寒来，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您说是吧玉姐。”同五叽里咕噜的念了一大串，不等玉娘反应过来撒腿奔出院门，口中继续喊道“先生告辞！玉姐告辞！”
玉娘见状扑哧一笑说道：“这孩子，真是顽皮”
“哈哈哈，是啊，是啊”刘愈接口道
其实同五并不是顽皮，因为背着个包袱怕玉姐追问不好回答，不如早些溜之大吉，省的多费口舌，方才如此这般。
刘愈见同五走远，将院门掩好，转身压低声音对玉娘说道：“屋中说话。”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走入屋中。玉娘一进屋便坐到桌前，心急火燎的问道：“标记已经做了，不知道庄大侠见到没有，这都已经过了戌时，先生可曾见到庄大侠。”
刘愈不慌不忙，先是将房中衣柜的门关好，然后又沏了一壶水放到桌前，对玉娘说道：“不急，你先喝点水，跟我说说镇上的情况。”
玉娘不知道刘愈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梅花剑客关在牢中生死不明，庄大侠踪迹不见，哪里有心情去喝水，赶忙说道：“先生，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咱们何时动身去救宋大侠？”
“玉娘，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听说今天镇上来了很多陌生人盘查路人，官府和驿站戒备森严，是否如此？”刘愈问道
“先生怎知此间状况，可是陈七相告的。”玉娘满脸疑惑的问道
“陈七回来后，将情况跟我说了一遍，这说明官府已经布下圈套，不论是我们还是庄大侠，只要前去搭救宋阳，必然要中埋伏。”刘愈说道。
“那宋大侠怎么办？”玉娘追问道。
“我听说乔郎中去了牢房，不知道他可曾回家？”刘愈避开玉娘的问题，反问道。
“陈七去乔郎中家刚回来不多时，听他说，乔郎中午时离开家至今未归。家人去府衙问过，花捕头说乔郎中要在府衙医治病人，需要过些时日再回去。”玉娘答道。
听了玉娘的消息刘愈紧锁眉头，他此刻担心的是庄大侠看了记号前来相助，不但事情解决不了，恐怕还会危及老侠客的安全，于是说道“这么说宋阳必然深受重伤，就凭咱们几个人就算加上庄大侠也必定是自投罗网，有去无回。悔不该让你在牌楼处做下暗号。”
“这可如何是好？”玉娘闻听此言，也感到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顿时不知所措。
恰在此时，刘愈房中门眉之上木牌啪的一响，刘愈知道院中来了人，可以断定来人绝不是绿竹仙翁庄道吉，庄大侠不会犯两次同样的错误，“会是谁？”刘愈脑中闪电般的思索着，是敌是友尚且不明，决不能打草惊蛇，一念闪过刘愈赶忙冲着玉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自己缓缓走到房门前打开房门说道：“玉娘，我看这事就这么定吧，你且回去休息，来日我定会处理好”说完冲着玉娘使了一个眼色。
“那就不打扰先生了，玉娘这就告辞了”玉娘说完手中多了一柄飞刀，缓缓走到屋门跟前，刘愈凑过来低声说道：“敌友不分，人数不定，不可贸然行事。”
玉娘低声说道：“玉娘明白。”
说完推门而出，刘愈跟着送出屋门，二人到院中四下打量，见周围并无人暗中埋伏，二人互换了一个眼色，玉娘冲着屋顶提声震喝道：“是谁暗中探听，再不出来，小心老娘的飞刀不长眼。”说完抬手一镖飞出，房檐下风铃应声而落。
玉娘话声刚落，但见黑影一闪从屋顶上飘落一人，此人纵身无声落地无息，轻功造诣已臻化境，褴褛的衣襟随风飘舞，蓬乱的头发挡住容颜。玉娘定睛观瞧，不由的“咦！”的一声，惊诧不已。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两次遇到的讨饭乞丐。
“你，你，到底是谁，来此作甚？”玉娘说着双手各夹了三柄飞刀暗中提防，只要对方图谋不轨，便用飞刀取他性命
乞丐见玉娘手中飞刀寒光闪闪，知道对方已经做好准备，一旁的刘愈虽然不动声色，但肯定已经严阵以待，慌忙脱口而出“凤妹，不要动手。”
“你，你，你是勇哥？”玉娘听到来人居然呼唤自己“凤妹”，心中陡的一颤，来人难道是失散多年的丈夫赵成勇，除了他还有谁能这样称呼自己？一时间玉娘手足无措，手中的飞刀散落一地。
刘愈见状，打开折扇走近玉娘，在没有识明对方身份之前先要以防不测。来人也是一时语塞，颤颤微微的说道：“是，我是成勇，凤妹。”说着用手一笼蓬乱的发髻，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玉娘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多年寻找而杳无音信的丈夫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时候，玉娘却呆住了，她不住的打量着赵成勇，眼下这个乞丐如何能与当年威风凛凛，器宇轩昂的丈夫相提并论，可是那张脸庞，那熟悉的声音，分明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情郎。
她不知道赵成勇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痛苦，喜悦，辛酸，悲愤汇聚成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使她不顾着肮脏与恶臭，朝着朝思暮想的丈夫飞奔过去，一头扑到赵成勇的怀里，紧紧搂住赵成勇痛哭流涕。
赵成勇张开双手想要抱住自己的妻子，又看了看褴褛的纳衣，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双手轻轻搭在玉娘的肩头。
刘愈见状，也不打扰，轻咳一声将玉娘掉落的飞刀收于袖中，片刻赵成勇轻轻拍打玉娘的肩头说道：“玉娘，玉娘，刘先生还在，我这，我这一身实在是，实在是太脏了。”
玉娘闻言，止住悲声，一把推开赵成勇，抽泣道：“让先生见笑了！”
说完挥起粉拳冲着赵成勇当胸一拳，说道：“既然来见我为什么还穿这身破衣啰嗦的，臭死了。”
说完破涕而笑，赵成勇也不躲闪，硬受一拳倒退一步，面色甚为尴尬的说：“我，我身份不能暴露，上午见到你不敢相认，只想晚上来看看你，不想先生功力如此深厚，我刚落于屋顶就被你们发现了。”刘愈听了并没有搭话，留了个心眼，没有道出机关的事宜。
“好啊你个负心郎，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今天要不是刘先生发现你，你是不是还不现身？看打！”玉娘一听赵成勇解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挥起粉拳擂鼓般打来，赵成勇急忙抓住玉娘双手说道：“凤妹，不要误会，不要误会，我本想了结此间事务再来与你们相认的。”
“当真如此？”玉娘撤出手来问道。
“当真如此！”赵成勇憨笑应答。
“这便饶了你，我问你这些年你都跑到哪儿去了，可还记得有我这个糟糠。”玉娘泪珠滚滚，言语哀怨的说道。
“凤妹，这事可说来话长了，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等此间事情了结我再细细与你道来。”赵成勇似有无限苦衷，也是因为时间原因，不做解释。
“那你为何这样，难道就不能穿的好些吗？拌个乞丐有什么好？”玉娘看着一身纳衣的丈夫，眉头一皱嗔怪道。
“凤妹，我，我，也是不得已，我已经不能再穿锦衣华服了。”赵成勇声音不大，言语中却尽显无奈。
“那是为什么，你穿什么衣服还有谁来管你。”玉娘闻听此言更是好奇
“我，我现下是长沙府的丐头，故而只能蓬头纳衣。”赵成勇似是对自己的身份颇感愧疚，低头说道。
“什么？丐头？丐头是什么，乞丐头头吗？”玉娘万万没有想到，当年驰骋沙场的将军丈夫，如今落拓成了乞丐头。
“那么说赵老弟已经是官府的人了？”刘愈突然插口道，手中的折扇突然收起。
“官府的人？这是怎么回事？刘先生请您明说？”玉娘闻听此言，凤目一挑盯着赵成勇。
“玉娘，你难道不知道当今皇上乃是乞丐出身吗？他做了皇帝之后，将手下立过战功但是犯了错误的人或者他认为并非衷心的人贬为乞丐作为各州府的丐头，掌管各地乞丐，一方面是便于掌握江湖豪侠的动向，另一方面彻底瓦解了对朝廷威胁最大的丐帮的威胁，是这样吗？成勇老弟？”刘愈目不转睛的盯着赵成勇，好像要将赵成勇看个通通透透，不急不缓的道出了此中奥秘。
“先生渊博，正如先生之言，我便是朝廷封的长沙府的丐头，乃是湖广两地乞丐的当家。”赵成勇坦言相告。
“你怎么能做朝廷的走狗？”玉娘闻听气愤填膺，瞪大眼睛盯着跟前这个日夜期盼的熟悉而又陌生的丈夫。
“凤妹，我也是不得已，我也有苦衷的，凤妹，四年前我就知道你在栖霞镇，可是当时我已经做了丐头，你不知道，凡是丐头，子不能读书，女不能裹脚，我即便是与你相认也是害了你，我们的子女也不能有出头之日。所以，所以我才远走他乡。”赵成勇说道此处，看着自己的发妻，已然泣不成声。
“哎！玉娘，你原谅他吧，男子不读书则不能出仕为官，女子不裹脚则不能嫁进绅宦大户人家。”刘愈一边劝慰玉娘，一面摇头问赵成勇道：“成勇你即投靠了朝廷，却又为何受此处罚。”
“你当初为何要投靠朝廷？你这瞎了眼的莽汉，落此下场实属活该！”玉娘不依不休竟而怒骂道，眼中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
“我也是为了保护属下的周全啊，凤妹，你可知道我们被俘后，官若不降尽斩其卒啊！”赵成勇哭诉道，玉娘闻言，半响无语，丈夫为了保全手下的性命不得已而投降，又因为表里不一，被上司定为不忠被贬为丐头，致使二人天各一方十余年，心念于此不觉间又已哭成泪人，抽泣道：“你就不会偷偷逃走，你我二人浪迹天涯，也比做这个丐头强啊。”
“玉娘，你就不要责怪成勇老弟了，你们夫妻相认实属不易，隔墙有耳，来来，咱们进屋落座”刘愈总觉得在院中谈话多有不便，而今镇上官府安插了众多探子，万一让他们发现可如何是好，于是劝解玉娘，三人各怀心思进屋落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