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行 -- 第十六章 镇西牌楼（四）
且说三人屋中坐定后，玉娘本想说些什么，却被刘愈拦住：“玉娘，你看成勇这一身污泥，恶臭难当，不如你先去院中打些水来，让成勇好歹洗洗。”
玉娘听了噗嗤一笑道：“先生说的是，我都受不了这恶臭了，更何况先生这般儒雅之人，呵呵”说完取了脸盆向院中走去。
赵成勇听了，颇为惭愧，低头不语。刘愈呵呵一笑说道：“成勇老弟，可用过餐否？”
赵成勇抱拳当胸说道：“承蒙先生记挂，我已用过了。”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虽然我们殊途而行，但是兄弟之间的感情依然如旧，这些年也苦了你了。”刘愈说道这里，起身去给赵成勇倒杯茶水。
“刘先生这些年多谢您照顾贱内，我实在是无颜面对往日兄弟。”赵成勇起身接过刘愈递过来的茶杯，满面羞愧的说道
“哪里话来，你也是为了兄弟的性命而断送了自己的幸福，说来倒是为兄失敬了。”刘愈宽慰道。
刘愈心里明白，赵成勇虽然是朝廷的人，但念在往日情谊，他不会向官府揭穿自己的底细，另外一方面如今往事如风飘散，自己与他的妻子都已安分守己的过着平和的日子，赵成勇又何必破坏这来之不易的祥和呢，只要不让他知道庄道吉的踪迹，一切都会安好如初，这也是庄道吉嘱托自己叮嘱玉娘的事，如今看来没有跟玉娘提及实属是失策啊。
“让先生见笑了，不过这次我来这里的确是有要事要办，我这次透露行踪也是想提醒凤妹和您，这次朝廷在栖霞镇布下了天罗地网，你们既然已经隐居于此，不问世事，那就千万不要招惹官府。”赵成勇侃侃而谈，言辞颇为诚恳。一边说着一边不住的打量着刘愈，似乎是想从刘愈的反应上看出些什么来。
“噢，原来是这样，那此事了结之后，老弟打算何往呢？”刘愈避开赵成勇的目光，举杯呷了一口茶水，随口问道。
“我，我还没有盘算好”赵成勇犹豫的答道，赵成勇明白刘愈在探问他以后将如何待玉娘，说实话赵成勇自己也没有考虑过，故而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还让玉娘在这里苦等？你如何对得起她？”刘愈闻听赵成勇并没有提及玉娘，声音不免有些严厉。
“这，这，我也不知道，只是此事，此事”赵成勇正在为难的时候，玉娘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对二人说道：“你们两个聊什么呢，先停停吧，让勇哥洗洗再说。”说着将脸盆放在盆架上。
赵成勇赶忙起身，正不知如何回答刘愈，正好玉娘给了一个台阶，还是先去洗洗再说，于是对刘愈说道：“请先生稍等片刻，小弟去去就来。”
“请便，请便”刘愈抬手相让。
玉娘本想帮着丈夫梳理一下，回头看见刘愈正侧身给她使眼色，于是对赵成勇说道：“看你脏死了，你先洗着吧。”说完走到桌前面对刘愈坐下说道：“让先生见笑了，没想到与外子相认是这般场面。”。
“哪里哪里，见到就好，见到就好。”刘愈说完用手点指桌面，玉娘定睛瞧看，见刘愈用茶水在桌上写了四个字“切勿多言”，刚一看罢，刘愈衣袖一甩将水迹抹去。
柳玉娘心里明白，如今自己的丈夫已经投靠朝廷，从道义上出发，自己决不能出卖刘愈和庄大侠，心里虽然不是滋味，但也毅然的点了点头。
刘愈颇感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既然已经相见，以后就不要再分离了，成勇老弟若要带你而去，你可舍得这栖霞客栈吗？”
“让我做乞丐婆娘，那我可不干，除非他愿意与我远走高飞，不做朝廷走狗，我可不愿意每天都穿的破衣啰嗦的。”玉娘还是有意无意的想试探丈夫的心思，声音放得高了些，好让赵成勇听见。
赵成勇洗了手、脸，用毛巾擦干水迹，听到玉娘高声说话，心中明白玉娘的心思，于是走到桌前坐下说道：“不瞒二位，其实我已有打算，只是事关重大，我不好名言，既然承蒙先生看的起我，凤妹对我一往情深，我就跟你们直说了吧。”
“噢，老弟但讲无妨，此间并无外人，言不出屋。”刘愈想听听这赵成勇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其实此次朝廷前来，是来捉拿绿竹仙翁庄道吉的，不用我说你们也明白，相传此人知道天完宝藏的处所，承蒙都尉司指挥使毛大人在圣上面前美言，倘若此次我协助大人取得宝藏，圣上将破格提拔我为长沙布政使司左参议，官从四品，那时我便能脱了这身桎梏与凤妹双宿双飞了。”赵成勇娓娓道来。
玉娘越听越是火大，当初赵成勇没有这般贪恋权贵，如今怎么变成这样，刚想指责丈夫，突然感觉有人用脚尖踢自己，于是没有做声。但听到刘愈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贤伉俪破镜重圆之日指日可待了，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玉娘听刘愈这么一说，强压着怒火说道：“先生先别恭喜了，谁知道这事能不能成，要是不能成，他做他的乞丐头，我做我的老板娘，井水不犯河水。”
“哈哈哈，这是哪里话来，相信成勇老弟此次定能马到成功。”刘愈赶紧圆场。
“先生不必多说了，我已经习惯这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当不了官夫人，还是让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吧。”玉娘越想越生气，连刘愈的劝慰也甩到一边。
赵成勇听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知道玉娘埋怨自己如今变得如此功利，只得低头不语。
玉娘见赵成勇默不作声，也将身子扭转过去，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甚是尴尬。
“这是哪里话来，成勇也是为你们幸福着想，玉娘何故生气呢，我看你们分开时间太长了，该当好好聚聚，我不便打扰，你们好好聊聊，好好聊聊。”刘愈本想顺着赵成勇的意思，让玉娘去打探一下官府的动向，谁知玉娘巾帼不让须眉，竟然把这条路给堵死了，一时间也没了词，只好躲开为妙。于是不等二人答话刘愈自行退出门来，朝客栈前厅走去。
赵成勇见刘愈走了，赶忙把屋门关上，走到桌前一把抓住玉娘的手说道：“凤妹，我投靠朝廷多年，如今已是欲罢不能，我也是想着咱们能破镜重圆。。。。。。”
不等赵成勇说完，玉娘将手一甩，说道：“勇哥，你是怎么了，我们不做官府的走狗，痛痛快快的过自己的日子不行吗？为什么要昧着良心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玉娘一身正气，怒目而视。
赵成勇见玉娘如此态度顿时无语，沉默片刻说道：“凤妹，既然你不同意我为朝廷卖命，我就不为朝廷卖命，如今我想要脱身也是无法做到，要不你看这样，这会事情无论成功不成功，我都回来找你，咱们两个人一起远走高飞如何？”
“此话当真？”玉娘有些不信，一双凤目紧紧地盯着丈夫
“大丈夫一言九鼎”赵成勇信誓旦旦道。
“那好，那我。。。。。。”玉娘刚想说些什么，突然想起刘愈告诫自己切勿多言忙将话锋一转说道：“那我就将客栈转给隔壁的福六记的王福六吧，然后咱们就走。”
“凤妹先不要着急，我要想个办法脱身才是。”赵成勇见玉娘欲言又止，又回想起下午玉娘独自跑到镇西牌楼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总觉的其间有些蹊跷，难道说玉娘与这庄老道相识，这暗号是告诉庄老道不要自投罗网，好在自己将标记擦掉，才没坏了大事。想到这压低声音问道：“凤妹，你可认识庄大侠？”
“当然认识了，早年间常在军营见到他老人家。”玉娘答道
“他可是在栖霞镇附近隐匿？”赵成勇追问道
“那就不知道了，这等高人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可不知道他在哪儿？”玉娘多了一个心眼，没有说出暗号的事情。
“你要是知道就好了，提前通知他，让他不要露面，过上十天半月，也就没事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远走高飞了。”赵成勇装作惋惜的样子说道。
“哎，不知道，听天由命吧，只要你能安全脱身就行了。”玉娘无可奈何的说道。
“嗯，既然这样我就不在此耽搁了，免得让人发现了不好，我这就告辞了，等会儿你跟刘先生说一声，我就不亲自去拜辞了。”赵成勇见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如早些告退为妙。
“那你有地方住吗，不如今天就住这里吧，空房多着呢。”玉娘虽然不满丈夫的所为，但是见到丈夫要走，也不免有些不舍，言语也委婉了下来。
“那倒不必，我这丐头必须要住那‘栖留所’，这就告辞了。”说完推门而出飘身上房而去。玉娘缓步走出房间，见丈夫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不由的长了叹一声，举首之间已然是泪眼朦胧了。
恰在此时别院门后悄然转出一人，轻轻的咳了一声，玉娘回转身形抹去眼角泪痕说道：“先生，让您见笑了”
“哎，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玉娘真是难为你了。”刘愈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宽慰道。
“先生，我。。。。。。”玉娘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刘愈赶忙阻止道：“玉娘，你不用多说了，我相信你，哎!无论是谁面对这样的选择都是艰难的，我们没有权力左右你，我们只有祝福你。”
“先生，谢谢你！”玉娘说完，禁不住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滚而下，转身行出别院，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到玉娘伤心而去刘愈不禁仰天长叹，无奈的将千言万语会同着千思万虑尽皆化为一声叹息，而后摇了摇头向房中行去。
刘愈回到房中，翻来覆去的思索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坐卧不宁，庄大侠不来救宋阳，宋阳定会被押解回京，不至当场丧命，倘若庄大侠前来必然中了官府的圈套，届时宋阳也就失去了香饵的作用，说不定会提前遇害，心念于此，额头上不禁冷汗直冒，通知庄大侠绝对是自己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误，好在今天庄大侠没有来，明天一早必须去把标记擦掉。这事让谁去办呢，玉娘身份已经暴露，还是让陈七去吧。打定主意后刘愈起身去找陈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