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展金鹏 -- 第十章：促膝谈心

公交车上被光头大汉子骚扰的香女坐着公交车在县政府大院的门口下车，扭着婀娜的腰肢，向院内走去。看门的老头子满脸谄笑跟她打招呼：“张公主，您来了？”

香女面对老头子站定，叉着腰，满脸严肃的说：“刘大爷，你要是以后还叫我公主，我就让我爸开了你。”

老头子点头哈腰，眼睛流星般转动，小声说：“古代一国之君的女儿，就是公主。”

“可我只是一县之长的女儿。”

“那我就叫你小姐吧。”

“呸，你女儿才是小姐。刘大爷，你要是不知道怎么称呼我，以后就别跟我打招呼了。”香女气呼呼的转身又继续往高耸的县政府大楼走去。

县长办公室里，县长张柏林正在打电话：“老马啊，我们是一个学校里出来的，我肚子里有几斤墨水，你还不知道吗？我哪有什么才能？我有今天，全凭运气。当然还有性格。你要是能够跟我一样学会官场厚黑学的话，你恐怕早就当上了省长。哈哈哈，好，你说的那件事，毛毛雨，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拜拜。”

张柏林挂掉电话的时候，门正好开了。

香女满脸笑容的走了进来，高跟鞋叩击大理石地面发出冷冰冰硬邦邦的笃笃声。

张柏林肥头大耳，虎背熊腰，红光满面，是典型的富贵相。他坐在真皮沙发上，双手扶着沙发扶手，身子向后靠着沙发背，仰脸看着站在办公桌前的香女，笑眯眯的说：“宝贝女儿，你今天体验到了什么生活？跟你老爸讲一讲。”

“老爸，今天收获可大了，在公交车上，我遇到了一个超人。”

“什么？”张柏林马上身子前倾，伸长脖颈，表现出十足的惊讶和好奇，但在外人看来，这些夸张的肢体动作、说话语气、脸部表情，组合起来就是三个字：编故事。

香女好像看穿了张柏林的心思，在办公桌前的红木靠背椅上坐下，调侃似的说道：“老爸，你完全可以不用相信我。这样，我就可以省去跟你汇报的麻烦。老爸，我现在就回去，把这件事写下来。也许，我以后的写作中用得着它。拜拜。”香女说着站起来假装要走。

“别呀，我的宝贝女儿，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还不成。你快点坐下来，把你今天看到的一点一滴跟我详详细细的讲一遍么。”

于是，香女便用古代说书人的形式将公交车上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话说，县长千金张佳丽，不参加工作来写作，有空乘车看生活，今天一看看到了一个英俊威武的小超人······”

从太阳两丈高，讲到太阳当头照，期间，秘书两次敲门进来要汇报工作，都被张柏林挥手拦住，秘书傻眼看看他们父女俩，心想：县长什么时候爱上了听评书？我要是早知道县长有这个爱好，我早就可以用这个来拍他的马屁，我可是一等一的说书高手哦。好，逮着机会，不，没有机会我也要创造机会给县长说上一说。

饥肠辘辘的午饭时间到了，但是，张柏林把饥饿的感觉埋在了对张佳丽讲故事的趣味当中，全神贯注，走火入魔。

当张佳丽以一句“故事到此结束”来结束演说的时候，张柏林本能的轻轻的慢慢的拍了几下外交意味很浓的巴掌，慢慢的说：“嗯，我女儿编故事的能力大有提升啊，我想，编故事的能力提升了，那写小说的能力也会跟着提升的吧。什么时候，把你写的小说拿来，让我先睹为快，如何？”

张佳丽嗖的从座位上站起，气呼呼的说：“爸，我都说了不是故事，是真人真事。嘿，不理你了。”说完，急速转身，笃笃笃，开门就向外走去。

张柏林抬眼一看墙上的电子钟，对着窗外大喊：“佳丽，到了吃中饭的时间，你吃了饭再走。”可张佳丽的背影越来越远了。

展金鹏自从那天用陡然变得精彩绝伦的口才赢得了同学们具有地震同样效果的掌声以后，他一夜之间就成了学校里的小名人。走在校园的水泥大道上或者林木茂盛的小径上，都会有一大群别的年级别的班的同学大老远的用欣羡或者妒忌的眼光看着他，用手指远远的指着他，说：“他就是高二五班的那个新潮的奥巴马。”到后来，他们索性把这句话简化成“他就是奥巴马。”一个第一次来这个学校的陌生人，听到这句话肯定会被吓一跳，心想：奥巴马也穿越了吗？从中年穿越到了少年，从美国穿越到了中国，从黑人穿越到了黄人，从黑头发穿越到了红头发？

展金鹏也日日思考着一个的问题：我怎么就一夜之间成了奥巴马了呢？奥巴马有我长得帅吗？有我拉风吗？

他思考的第二个问题是：我真的是神仙吗？我捏碎我老爸的手骨头的力量、我让秦刚那个流氓的拳头生疼的身子骨、我在一瞬之间让秦刚眼看就要报销的小命保留下来的速度，都是从哪里来的？我如果不是神仙，这些该怎么解释？

虽然，展金鹏近来被这些问题困扰着，但是，他的成绩却在直线上升。

他的成绩上升，并不是说他比以往更加用功；恰恰相反，他越来越比以往不用功了。他以往因为资质平平，所以，只有拼命发奋，才可以拿到一个中等的成绩。现在呢，几乎跟所有高智商的天才一样，只是在非常轻松的学习中，便能获得一切所需要的知识和能力。换句话说，他现在是用着三分的力，就获得了十分的劳动成果。

他的变化让王飞鸿老师非常吃惊，王飞鸿把他叫到自己的住房，语重心长的跟他谈心：“金鹏啊，你说，你喜欢不喜欢我？”

“王老师，你一直以来对我非常关照，我以前学习成绩不好，你却从来没有骂过我，还经常安慰我，鼓励我，说我只要努力了，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让我自己不要思想负担太重。王老师，你知道吗？你很让我感动，我的老爸老妈都没有你这样关心过我。我回到家，他们常问我的问题是我的成绩怎么样了，我汇报成绩之后，他们常常就开始骂我是榆木疙瘩，我说我又不是没有努力，他们就更加理直气壮的说这样才是真正的榆木疙瘩啊。说得我一点信心都没有。要是没有王老师你不时的安慰和鼓励，我想，我坚持不到现在。所以，我打心眼里爱戴你，喜欢你。”

“哦，”王飞鸿听完展金鹏如此真诚如此深情的话语之后，激动的点点头，说，“金鹏，我谢谢你这么看待我。王老师我呢，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老师。说句掏心窝的话，我其实一直以来都不想当老师，我之所以成了老师，是因为我的家庭条件的限制，我中考报考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报了九江一中。我的班主任把我叫到他的房间里，说，飞鸿啊，你爸爸跟我说过，叫你报师范，说你家里穷，供不起你读高中，读师范费用少，又可以早点参加工作。再说，你的身体这么差，恐怕读高中受不了。你现在成绩好，不等于高中成绩也好。我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三毕业，成绩好得不得了，从来没有考过全校第三名，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但是，学习上我并没有花多少工夫。我读初中的时候，我爸爸每个礼拜都要送菜给我，他经常问我的同学我在学校学习用不用功，我的同学说，你飞鸿啊，上课很认真，但是，下课就是一个劲的玩，从来没有看过书，做过作业。事实上就是这样的。因为成绩好，老师也懒得管我。我记得初二物理老师检查我的课外作业，那个时候，课都上到第十章，每一章后面有一组练习，也就是说有十组练习。可我练习一的第一题都没有做完。我把课外作业本递上去，他看了看，说，嗯，少了点啊。我心里高兴，这也叫少了点啊？他接着说，这样吧，我出十个题目，你来回答。他口述一个题目，我回答一个题目，我答对了，他就用粉笔在讲台上画一个钩。十道题答完，一般都是九个或者九个半勾。他说，过关。我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他给我出的题目都是非常灵活的难题。换一个成绩不好的，就算是那个人的作业做到了练习十，只差一个题目没做完，他都会板着脸说，怎么作业都没有做完呢？好，我出几个题目你来回答。他给那些同学出的问题，大多是课本上基本的概念题，比如说让他们背出力的定义等等。我从小就不会做基本的练习，比如语文课我从来不愿意背课文。不背课文，不影响我语文考出好成绩。所以，到现在，我的记性不好，跟那是有关系的。其实，我都有点后悔了。要是我那个时候没有得到老师们那么多的恩宠，我想，我今天完全有可能不是这个状况。”王飞鸿陷在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当中，有自豪，有歉疚，有留恋，有悔不当初，更有一种借机教育的深意。

展金鹏坐在王老师对面，默默的点点头，他没有搞懂王老师说此番话的用意，但是，他知道，王老师是深深的爱着他的每一个学生的，即使事实就像他自己所言，他不热爱教育工作，但也不妨碍他在工作的过程中爱着学生啊。

王飞鸿继续说：“金鹏，我是一个非常失败的人，我总觉得我浪费了自己的天赋，我没有养成勤奋的习惯。我今天叫你来的意思，也就是要提醒你，你现在的学习状态很像我当年的状态，你可不要走了我的老路啊。还有，我好想弄清楚，这段时间以来，在你身上发生的神奇的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金鹏，你能告诉我吗？”

展金鹏很想把那天晚上他做的梦告诉王老师，但梦又能说明什么？王老师很可能会说：“梦是人无意识的没有规律的心理活动，如果你想用梦来解释现实世界，那你就是犯了唯心主义的错误。”况且，那个梦里并没有预示他能够拥有一个天才学生应该拥有的天赋啊。

思前想后，展金鹏还是决定把那一切埋在自己的心里，那天晚上，他没有把梦告诉给他的家人，今天，他也没有理由把梦告诉给王老师，尽管王老师也跟他的家人一样，甚至从某个层面上来说，更甚于家人。

所以，展金鹏只是说：“老师，其实，我也很苦恼，我也不知道我身上为什么会发生这些变化。”

“哦，原来是这样。”王飞鸿若有所思的说，“你自己也不知道啊。好吧，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们并不是对世界上的每一件事情都能够做出合理的解释的。只有存在未知领域，才可以促使更多的有生命力的探究活动产生。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你千万别把你的才干用到了歪门邪道上，再怎么的，都要做一个有正义感的人。因为，聪明的恶人带给世界的伤害往往远远超过平庸的恶人。”

“老师，我记住了，我永远不走邪恶人的路。”展金鹏信誓旦旦的说。

王飞鸿当年被他的班主任说得泪流满面。他的班主任适时的给了一个让人非常感动的提议：“飞鸿啊，你看这样吧，我帮你把志愿改过来，换张表格八块钱，这八块钱我给你出了。”王飞鸿泪眼婆娑的点头答应。

他那个时候还小，还单纯，根本没有想到其中的奥秘。原来，那个时代，每考中一个中专或者师范的学生，教他的老师就可以得到四百元的奖励。那个时候，四百元不是小数目。

星期六放假回到家，王飞鸿跟他爸爸说起报考的事情，他爸爸说他根本没有跟老师说过要飞鸿报考师范的话，当晚，他就跟飞鸿的伯父俩人摸黑赶到学校找到班主任，要班主任把志愿改过来。班主任说表格已经送到县教委去了。王飞鸿到现在还怀疑班主任当时在说谎，是啊，一个为了四百块钱都可以用计谋让学生改动志愿的老师的话还有可信度吗？王飞鸿的爸爸等到工作日去了县教委，县教委说志愿不能改，说王飞鸿如果真想读九江一中，就可以等到成绩出来以后去找九江一中的校长。中考成绩出来了，王飞鸿以他就读的初中全年级第二名的好成绩考取了师范。那个时候，师范的分数线比九江一中分数线高。他爸爸到九江找到九江教委工作的亲戚带他去见了九江一中的校长，那校长被他的诚心感动，答应可以在教室后面加一张课桌，但学籍问题没有办法解决。

思前想后，王飞鸿也就放弃上高中的念头。而是选择了上师范，十八岁毕业，就成了一名人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