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 -- 第33章 且把酒浇—2
要么杀人，要么被杀。这就是杀手的命运。
莫问，这就是你和我今生注定了的命运么…
影杀殿内。
“首领，您找我？”黄泉看着面前的身影，问道。
“泉儿，状态调养可好？”紫面转过身，笑着问道。
“劳首领记挂，随时可以出动。”黄泉的回答坚决而有力度。
“好，哈哈…落儿…”
一道身影飘然而入。“碧落在。”
“黄泉碧落听令，我现在给你们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以后，我要听到雷正风的死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紫面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强硬。
“是。”
……
东南形盛，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这话当真不假。虽然已是傍晚，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却还是络绎不绝。
茶楼上，两个少年对面而坐。
“不知道，这样好的夕阳，还能再看几次了。”碧落懒懒的靠在窗边，闭着眼，一脸享受的感觉。
“这次的任务，着实有几分凶险。否则，首领也不会派你我二人一起了。”黄泉脸色有些阴沉。
雷正风，江南雷家堡堡主，凭着一手霸绝剑法，雄据江南武林数十载。虽未称王称霸，但整个江南，只要是雷正风决定的事，怕是没有一个人敢说个不字。
“碧落，你知道我那日为什么说不想做杀手了么？”黄泉蓦的问道。
“不知道。”碧落的回答干脆利落。
“我从很早以前就开始想，我们到底算什么。对于那些被我们杀掉的人，我们是杀手，手腕一翻，便取了他们的性命。对于首领，我们是下属，只要是首领的命令，我们就必须去执行，哪怕是送死。可对于我们自己，我们又算什么？我们是剑客，却连自己的剑指向哪里都决定不了。这难道不可笑么？”黄泉紧闭着眼，眼前飘过一张张冰冷的脸。
“黄泉。”碧落忽然大喊一声，“你想多了。”碧落的后半句轻的像一片随风飘落的树叶。
“想多了？”黄泉苦笑着，“那么多鲜活的生命丧在手下，这也是我想多了么？”
“黄泉，记着，首领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只管执行，别的，不要想，那不是我们该管的。”碧落站起身，语气泛着冷意，眼睛紧盯着黄泉，以一种近乎于乞求的目光，“以后，别再让我听到你说这样的话。”
碧落转过身，一步步的走向楼梯。
“难道你忘了宁馨么？”黄泉猛地说了一句。
碧落的脚步猛地一停，片刻，还是毅然的走下了楼梯。
黄泉颓然坐回座位。用力握紧手里的莫问剑。
莫问啊莫问，难道，真的只是我想多了么…
黄泉所说的宁馨，是顶顶大名的洛阳医师虞夫人的衣铂传人，也是碧落此生，唯一爱过的一个女子。
碧落和宁馨的相识，说起来倒是个意外。
那年碧落刚满十八岁，正是年少轻狂的年纪。在一次任务中，误入埋伏，碧落以一己之力，强杀二十八人，硬突了出来。
一直逃到洛阳城外，因为失血过多，一头晕了过去。恰好被采草药归来的宁馨遇到，把碧落救了回医馆。
连黄泉也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一次救命之恩，竟然足以让碧落一见钟情。
碧落在洛阳呆了整整两个月，临走时，碧落和宁馨约定，等梅子黄时，便回来娶她。
碧落快马回了影杀，向首领请求赐婚。首领大怒，将碧落施以笞刑。碧落忍着满身的伤痛，在影杀殿前跪了三天三夜，最终旧伤复发，晕厥过去。
碧落晕了整整七天。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挣扎着继续去求首领。到了影杀殿，却被告知首领正在闭关，不见任何人。侍者实在不忍心，偷偷告诉他，首领已于两日前派人前往洛阳，说要杀掉宁馨。
碧落闻言，不顾身体的虚弱，冒着细雨，日夜兼程的便赶去了洛阳。但毕竟差了两日马程，碧落赶到的时候，医馆早已是一片废墟。
碧落甚至连宁馨的尸体都没见到。只在层层的废墟中，找到了宁馨一直带在身上的金锁。
这个美丽的女子，就这么消失在了这片中原大地的蒙蒙烟雨中。
黄泉曾经以为碧落会因此一蹶不振。但令黄泉怎么也想不到的是，碧落回到影杀后，竟和全然无事一般，甚至于没有质问首领一句，宁馨到底怎么了。
碧落依然是那个碧落，依然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影杀组织头号杀手。
黄泉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碧落会对宁馨的消失表现的如此平静。
直到在某个同样飘着细雨的春夜，黄泉看见碧落一个人站在湖边，手持金锁，泪眼朦胧。
莫问啊莫问，原来不管是死去的人还是活着的人，竟都是这样的脆弱么…
黄泉回到客栈的时候，碧落还未回来。黄泉叹了口气，看看天色已是不早，吹熄蜡烛，合衣便睡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碧落又和往常一样坐在楼顶喝酒，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黄泉暗自苦笑，果然，还是这样。
“来来来，喝酒喝酒。”碧落笑着抛过来一壶。
黄泉顺手接过，却并不开封，“还是先商量一下这次的任务吧。”黄泉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碧落眉角跳了一跳，然后一口气干掉了壶中的酒，起身过来，重新坐在黄泉的对面。
“这次的任务，你怎么看？”碧落问道。
“如果直接冲进雷家堡的话，无异于自杀。即使杀掉了雷正风，但我们两个，估计也得长眠于此了。”黄泉无奈的回答。
“的确，雷正风武艺高超，又有雷家堡的势力，直接刺杀，不是明智之选。可雷正风纵横武林这么多年，恐怕不会给我们留下什么暗杀的机会。”碧落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这样，你我先四处打探下消息，然后再决定下一步行动。”黄泉说道。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
连着十五天，碧落和黄泉用尽了各种方法打探，可所得到的消息，却仍是少的可怜。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碧落站在窗前，不由得一声叹息。
忽然，黄泉一个闪身进了门，“有机会了。”
“怎么？”碧落好奇的问。
“据消息称，雷家大小姐雷秋离忽染重病，雷正风现正四处拜访名医。”黄泉低声说道。
雷正风年近中旬，却一直膝下无子，仅有一女伴其左右。江湖上对于雷正风的爱女本性，早已是人口皆知。
“你是说…”碧落的眼睛蓦然一亮。
黄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雷家堡中。
虽然已近三更时刻，雷家堡却还是一片光亮。
书房中，一个中年男子眉头紧锁，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疲惫，甚至还挂着几许苍白。
这等情形，怎么也让人无法将之与雷家堡堡主雷正风相联系起来。
“堡主，小姐她又犯病了。”管事急步匆匆的走进书房，语气满是焦急。
“什么？”雷正风猛地起身。
厢房内，雷秋离正手持长剑，一阵乱舞。“鬼，鬼，别过来，别过来。”
周围是一群惊慌的不知所措的下人。作为武林中的一处所在，雷家堡中，即使是下人，也都有着一定的武功底子。可眼前，堡中的大小姐手持长剑，一阵乱舞。一干下人虽着急，却也是无一人敢动手，只能一个劲儿的躲避。
雷正风飘身进了厢房，入目便是一片混乱，不由得心中悲痛，“离儿，离儿…”。
雷秋离听得声来，举剑便刺，边刺边喊，“鬼，鬼，别过来…”。
雷秋离岂能被她刺中，劈手便夺下了宝剑。手腕急翻，反手扣住雷秋离手臂，轻轻一带，便将雷秋离带了过来。
“离儿，你看清楚，你看清楚，是我啊，是父亲啊。”
雷秋离两眼迷茫，嘴里喃喃，“鬼，鬼…”。
雷正风看着女儿的痴相，不由得心中悲痛。一眨眼，已是两行清泪。
看到小姐已被制服，医师急忙上前，掏出一瓶液体，给小姐灌了下去。
无谓的挣扎了片刻，雷秋离的眼神开始迷离起来，头猛地一垂，睡了过去。
雷正风看着下人们抬着雷秋离进了厢房，心中又是一片凄凉。
“离儿，都是为父不好，为父杀孽太多，这是老天爷的惩罚啊。佛祖，佛祖啊，若你当真有灵，大可冲着我来。要杀要剐，雷某人一人承担。但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女儿吧，她是无辜的啊。”
雷正风说到最后，仰天大号，两膝一软，竟是跪了下来。
好容易安顿好了一切，雷正风再次步入书房时，已是满身疲惫。
雷正风的夫人祝氏在许多年前被仇家杀死。临死时，祝氏嘱咐雷正风，一定要照顾好女儿。雷正风握着祝氏的手，毅然的许诺道，今生只要他雷正风还有一口气，一定不会让女儿受到半分伤害。
那年，雷秋离才四岁。
不得不说，雷正风确实是位好父亲。雷秋离不仅长的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不仅是江湖中人，就连许多王孙公子也不禁为之倾倒。
如今，雷秋离却忽患怪病，雷正风遍寻名医，几乎把江南有名的名医找了个遍。可那些名医们望闻问切了半天，却又都是一个个摇头说，此病甚怪，实在是叫人无从医治。
雷正风心急如火，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么。
雷正风内心正是悲痛，忽然，一个细微的破空声从背后急速而来。
雷正风反手一扣，一支弩箭便接在了手心，弩箭上，还附着一纸文书。
“谁？”雷正风推门而出，急纵上房顶，可周围除了茫茫的夜色，哪里还有半分人影。
返入书房，打开文书，上书一行大字。
“两日后，酉时，苍龙岭，一个人来，我能救你女儿。”
……
“你说，雷正风真的会孤身赴约么？”碧落两只手把玩着手里的杯子，问道。
“会的。”黄泉回答的很是坚决。
“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圈套，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往里跳么？”碧落若有所思。
“因为他是雷正风，因为，圈套的那头，是雷秋离…”黄泉看着窗外的浓浓夜色，淡淡的说。
苍龙岭上，一个少年负剑而立，一袭蓝衣，如空，似水。微风吹过，衣脚轻拂。美的不似实境。
身后，夕阳似血。
良久，一阵嗒嗒的马蹄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雷家堡堡主，雷正风，前来应约。”
碧落缓缓转身，面容冷酷，目光如炬。
“敢问，可是你约我前来？”雷正风翻身下马，面色凝重。
“没错。”黄泉淡淡的说。
“你真能救治小女？”雷正风快步往前踏了两步，语气不由得有些急切。
“不能。”黄泉语气仍是平淡。
“果然，只是来杀我的么…”雷正风的脸色在刹那间变成了死灰。虽说早就已经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但亲口听到这句话，还是让雷正风不由得些许失落。
“既然如此，动手吧。”雷正风反手拔出手里的剑，剑尖指着黄泉，满腔失落瞬间化为杀气。
黄泉默然不语，寒芒一冷，莫问已然出鞘。
雷正风猛喝一声，长剑化为寒芒，迎着黄泉便冲了上来。
黄泉心知雷正风霸绝剑法的厉害，不退反进，剑分六点，分点雷正风身前六处，出手便是以命换命的招式。
雷正风心下一惊，此人不简单。
回手反挡，将黄泉剑招封死，然后剑势一变，顺势又是一剑。
霸绝剑法之所以霸绝，就是因为即使是防御也能在最短时间内转为攻击，一出手便如大海惊涛，一浪紧过一浪。
黄泉脸色平静，竟完全弃了防守，招招进攻，彷若一个什么都不惧的死士。
如此一来，倒使得雷正风不得不回剑格挡。雷正风皱了皱眉，手上一紧，又是一阵猛厉剑招。
两个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着，招招不离对方致命处。端的是紧张异常。
雷正风暗暗心惊，这少年竟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路法，究竟是何来历。
飘然一退，雷正风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影杀，黄泉。”碧落挺剑又是一招。
黄泉，影杀第二号杀手。原来是他。
雷正风脸色一冷，竟然是影杀的人，看来今日，注定有一个人要长眠在这苍龙岭了。
重整剑势，雷正风再次出手，这次的攻势，竟比之前又凌厉了许多。
开始认真了么。黄泉心中一动。手上也是一紧。
一直斗了一百多招。黄泉剑势慢慢缓了下来。
论武功，黄泉比起雷正风，终究还是差了一截。
雷正风一剑斜带，将黄泉剑势带了过去，然后一招直刺黄泉心口。
黄泉面色依然平静，甚至泛起一丝冷笑。
雷正风心里蓦的闪过一丝凉意。想抽剑回身，却已是来不及。
“噌…”一柄剑从背后直入雷正风心脏。
伏兵么…雷正风苦笑。
挥剑荡开两人，雷正风一个横跃了出去。回头，终于看到了伏击者，一张同样年轻的脸。
“你…莫不是…碧落…”雷正风长剑撑地，一手捂着心脏的位置。红色的血一点点的往外渗着，顺着手指的间隙，一滴滴的坠入泥土里。
碧落淡淡的点点头，没有出声。
“碧落…黄泉…影杀双剑…竟然…竟然再度联手…看来…老夫的脸面…当真不薄啊…”雷正风无奈的笑道。
按原本计划，本应是黄泉和碧落两人直接从正面进攻，可雷正风武功实在高强，正面出击，即使成功，也只能是惨胜。黄泉便出言改为伏击，由自己为饵，由碧落埋伏，趁着雷正风大意，未出杀招，一击制敌。
“雷堡主，你也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黄泉有幸与你比剑，就让黄泉来送你一程吧。”
黄泉单手持剑，一步步逼近。雷正风身受重伤，躲闪不及，只能微微侧了个身子。黄泉不急不慢，挥手一削。“唰…”一道血迹喷薄而出。
“安心吧，我会照顾好雷秋离…”黄泉低声说道。
雷正风的眼睛蓦的一亮，询问似的看了看黄泉，然后不由得一阵大笑。
“好，好…哈哈…哈哈…”
笑声突然终止，雷正风脑袋一垂，已是没了呼吸。
黄泉看着雷正风，不由得叹了口气，一代豪杰，最后竟也只落得这样的结局。
“走吧，任务总算完成了。”黄泉反手归剑，头也不回，自顾自的下了山。
碧落看着黄泉的背影，透漏出一种异样的眼光，喃喃的说“结束了…真的结束了么…”
碧落抬头望天，两只雀鸟纠缠着正往天边飞去。
夕阳残照，满地泥土一片血红，仿佛，满地的鲜血。
回到客栈，黄泉便进了自己的房间。碧落和往常一样，翻身上了楼顶，取来一壶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离首领的两个月期限还有些时日，我打算在这里逗留几日，你看如何？”黄泉不知何时已从屋内出来，坐在楼顶一角。
“随你，反正回去也暂且无事。”碧落抬头看着月亮，“今晚月色不错。”
“怎么，还有起这份闲心了。”黄泉好奇的问道。
“随口一说而已，话说，咱俩已经有些年头没一起做任务了吧。”碧落语气很是平淡。
“大约，十年了吧…”黄泉眯着眼，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十年…这么长时间了啊…”碧落微微叹了声，“来来来，喝酒，喝酒。”
黄泉接了酒，满满饮了一口。
“哈哈，好，有月，有酒，看我再来舞上一剑。”碧落笑了笑，反手抽出剑，径自舞了起来。
流光，溢彩。月光伴着剑芒，时而清冷，如冰，时而狂热，如火，聚似虹霞，散若群星，威猛乎蛟龙，狂舞乎银蛇。
自从分开行动以后，黄泉很少能真正意义上看到碧落出手。两人平日里的比试，也都只是轻功，速度之类的比试，从未真正的比试过剑法。就连此次的任务，碧落也不过只出了一剑而已。
这番有了机会，黄泉自是睁大双眼，目不转睛。
论剑法，碧落比黄泉确实高明了一点，黄泉看着看着，不觉有些痴了。
蓦的，碧落剑势一变，向着黄泉便是一剑冲来。
黄泉心下一惊，想躲却是浑身无力。生生见着一剑刺入胸膛。
“为…为什么？”黄泉满眼的不可思议。
“首领有令，此次任务，除了雷正风，还有你，黄泉。”碧落冷冷的说。
黄泉挣扎了一下，却还是觉得浑身无力。
“酒里已被我下了**，我事先服过了解药，所以无事，你还是别无谓挣扎了。安心去吧，看在这么多年的份上，我给你个痛快。”碧落的语气很是平静。
“为什么？首领为什么要杀我？”黄泉不甘心的问道。
“你一心叛离组织，你以为，凭首领的才智，会没有觉察么。”碧落眼里满是怜悯。
“原来…早就暴露了么…”黄泉苦笑，“这么说…宁馨…”
“馨儿其实是你杀的，我当年便知道了。”碧落缓缓说道，“虽然你做的很小心，但医馆的墙壁上，还是留了一道剑痕。那样凌厉的剑法，除了你，我想不到组织里还能有谁。”
“原来…原来…你早已知道…哈哈哈…杀了我吧…我不怪你…”黄泉说完最后一句，头一低，便昏了过去。
黄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是光昏。
我死了么？黄泉痴痴的想。
忽然，胸口一阵疼痛袭来。黄泉低头一看，胸口处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绷带。
我，还没死？黄泉一愣。
蓦的，枕边的一封书信印入眼帘。
黄泉小心翼翼的打开。
吾弟亲启：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回影杀的路上。
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在我心里，你一直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这次首领下令要杀你，为兄虽无奈，却也只能按令为之。昨夜舞剑，为兄本也已动了杀念，但最终却还是下不了手，只能作罢。
馨儿之事，为兄从未怨过你。为兄了解，你也是被逼无奈。首领对我们有恩，他的命令，我们作为属下的，即使不情愿，也只能遵守。
但每逢夜深，我常常一个人想，首领于我有恩，杀之，是为不忠，馨儿于我有情，有仇不报，是为不义。每每思之，心如刀绞，唯有一醉，好暂离这满腔苦楚。
吾弟，你上次和我讲，说不想当杀手，可吾弟，你可知道，为兄心中有多么厌倦如今每天打打杀的生活。每次杀掉一个人，为兄就觉得罪孽又多了一层…但为兄终究还是太过懦弱了，始终不敢跨出那一步。但吾弟，为兄真心希望你能成功脱离这种苦海。你醒来后，安心养伤，伤好后便即刻启程，走的越远越好，天涯也好，海角也好，只需记得一点，切莫再回组织。
莫问剑为兄已带回，作为此次任务的佐证。吾弟，衷心希望你以后能过上没有刀剑，没有厮杀的生活。
万事小心。
愚兄，碧落留
2剑之情怀
窗外，又是一片迷蒙的细雨。
不同于塞北的萧索，也不似中原的厚重。江南的雨够轻，够细。如同江南的女子，温婉细腻，醉人心脾。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大概也只有江南的雨能下出这样朦胧的诗意。
红销帐内，正是一片莺歌燕舞。
“江爷，再来喝一杯嘛。”一个紫衣女子满脸挂着笑，两手举杯，一个劲儿的往身边白衣男子的嘴里送。
“好好好，好蝶儿，我喝…喝…哈哈…”男子眯着微醺的醉眼，咕噜又是一杯酒。
“江爷您真是好酒量…”女子掩口轻笑。
“小爷我可不…不只是…酒量好…哈哈…”白衣男子嘴角带笑，一只手晃悠着举起，“别…别动…让…让爷摸一把…”
“江爷您真坏…呵呵…”女子一个扭身，站了起来，“您来捉我啊，捉着就依您…呵呵”
“好…好…等我…等小爷我来…捉你…”男子晃悠着起身，一袭白衣凌乱的披在身上。摇了摇昏沉的脑袋，“我…我来了…”
男子向前猛地一扑，却是半个人影也没扑倒。一个踉跄，直接趴在了地上。不消片刻，便响起一阵呼噜声来。
“江爷？”紫衣女子小心翼翼的唤了声。
男子依旧趴倒在地，睡得香沉。
“江爷？醒醒，地上凉，奴家扶你回床休息。江爷？江爷？”紫衣女子晃了晃躺在地上的人。
男子砸了咂嘴，就地一个翻身，片刻，又是一阵响亮的呼噜声。
紫衣女子轻笑了一声，从床上取下一床被褥，小心翼翼的给男子盖上，然后轻轻的退了出来。
“江爷睡了？”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妇人等女子关了门，问道。
“回妈妈，已经睡了。”紫衣女子恭恭敬敬的回道。
“行，你做的很好，下去吧。”老妇人伸手取出一锭银子，塞进女子手里。
“谢妈妈。蝶儿告退。”紫衣女子盈盈施了一礼，反身退下。
风月楼是长安城内最大的青楼。
每逢夜幕初降，风月楼便开始迎来一日中最忙碌的时候。张灯结彩，歌舞升平，一派繁荣之景。
而来往风月楼的客人可谓是鱼龙混杂，上至王侯大臣，下至商人巨贾，甚至于一些江湖人士，在风月楼里，都有着他们的影子。
任谁都想不到，这风月楼背后的主人，竟是堂堂魔教左护法，江川。
更不会有人想到，那个此刻正醉倒在地的白衣男子，竟就是江川本人。
说到江川，就不得不提他的名号，青殇公子。
江川的兵器乃是一柄宝剑，剑名青殇。青殇剑通体青碧色，薄如蝉翼，轻若流羽，削铁如泥，端的是把利器。再加上江川自身剑术高明，一柄剑不知断了多少英雄豪杰的性命。
青殇剑下，往生殿前，神佛不阻，妖鬼自难…
而此刻，江川却躺在风月楼雅间的地上，醉的不省人事。嘴里打着一个接一个的呼噜，哪里有半分传闻中青殇公子的样子。
一夜无话。
江川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还未亮。酒还未醒透，脑中还是昏昏沉沉的。江川径自倒了杯茶，走到窗前，临着窗子，慢慢的押了一口。
“我们的江大公子，总算是醒了啊…”一个女声蓦的响起。
江川闻言一惊，转身，一个黑色身影已然坐在桌前，安然的饮着茶。
魔教右护法，林未雪。
江川笑了笑，“不知林姑娘到来，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哼”林未雪一声冷笑，“油嘴滑舌。”
江川哈哈一笑，“不知林姑娘到我这风月楼，是要做什么？莫不也是来寻欢作乐的？哈哈，那样的话可就可惜了，我这风月楼里可都是如花似玉的姑娘，男人的话，只有我一个，不知道林姑娘你看如何？”
“刷”一道剑影应声而出。
“嘴巴里干净点，如果你不想来给乱虹喂剑的话。”
江川面色不改，仍是一脸的笑，“哈哈哈哈…玩笑玩笑…”。
上前几步，江川轻轻的拨开林未雪手中的剑，径自就坐在了对面。
“哼”林未雪又是一声冷哼，回手把剑归了鞘。
“林姑娘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江川收起笑，淡淡的问道。
“教主受伤了。”林未雪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
“什么？”江川蓦的起身，满脸的不可思议。
“教主，受伤了。”林未雪紧盯着江川，又重复了一遍。
“到底怎么回事？”江川的脸色很是阴沉。
“七日前，教主闭关，不知怎的却忽然间走火入魔，沈先生给教主诊断，说是伤了丹田真气，丹田之内一片紊乱。急需峨眉灵药七叶续命丹来救治。沈先生想了想，决定交给你我去办，他自己镇守教内，以防不测。因为怕走漏了风声，所以特地命我亲自来这里找你。”林未雪压低了声音，说道。
沈先生，全名沈天周，人称鬼算。武功平常，但论智谋，却是当世奇才。魔教主爱其才，招致麾下。端的是衷心不二。
“还有谁知道此事？”
“没了。”
“事关重大，最好还是别向其他任何人提起。”江川想了想，说道。
林未雪轻轻点了点头，默然。
……
峨眉山地处蜀境，自古以来便有仙山的美誉。峨眉派更是与少林，武当并称为武林三大门派。
江川站在客栈的窗前，静默的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们。
那日江川听过林未雪所言，便急匆匆的找来两匹骏马，和林未雪一路，马不停蹄的赶来了峨眉山下。
“沈先生在你临走前，可还留下了什么话？”
良久，江川问道。
林未雪摇了摇头，“当日离开的太过匆忙，沈先生没留下太多嘱托。”
江川皱了皱眉。七叶续命丹乃是峨眉灵药，他一个魔教中人，要去讨药岂是易事。
“沈先生可说有什么期限么？”江川问。
“沈先生没明说，只说早一日便多一分希望。如果拖的时间长了的话，恐怕…”林未雪答道。
江川面色一沉，“我去街上看看。”
茫然的走在街道上，此时正值深秋，路边的枫树红的像一片火海，轻风吹过，一阵阵的焰浪翻滚开来，令人不由心胸开阔。可此时的江川却并无心欣赏如此美景。
峨眉派近些年来虽说日益衰落，但毕竟根基仍在，以魔教现今的实力，如若强攻，无疑是不明智的做法。
可从暗地行动的话，潜入虽然不是问题，可七叶续命丹这样珍贵的药物，自然不会让人轻易的找到。即使潜进峨眉，恐怕也只能是空手而归。
江川低着头前行，但觉一阵烦意涌上心头。猛一抬眼，却是走到了烟花深处。
青殇公子不好财不好酒，单号女色，这是江湖上众所皆知的事。
江川不禁一阵苦笑，罢了，眼下还有急事，不是寻花问柳的时候。
抬脚正要继续往前迈，一个身影忽然从路上冲了出来，向着江川便撞了过去。
此时刚过正午，正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江川只觉得避无可避，干脆气沉丹田，放着人影撞了过来。
